“莫央,你又走神了!”風寂無可奈何地敲了敲桌面,以喚醒對面這個在短短的一個時辰之內,第八次魂飛天外的人兒。
見莫央很不好意思地邊揉眼睛邊滿口的賠不是,便又關切問道:“是不是昨晚沒休息好?還是覺得身體不舒服?要是狀態不佳的話,那我們就不如索性明天再繼續吧。”
莫央那被揉得跟兔子似的雙眼,在這個幽靜的連聲鳥鳴都沒有的小庭院里,漫無目的地四下飄忽著,隨口應道:“不是不是,我挺好的,只不過……”
風寂的身子向后輕輕一仰,別有意味地沖著明顯心不在焉的莫央輕笑著:“怎么,還在生永夜的氣啊?”
“沒沒沒……跟他有什么關系啊……”雖然極力想擺出滿不在乎的樣子來,然而,即便是身在大樹的濃密陰影下,卻都一點兒也無損她此刻那個大紅臉的炫目程度。
但在忙不迭地滿口否認了之后,又不免實在是有些覺得心里窩火。莫央一想起不論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淡定到了極點,乃至于相當有陰死陽活之嫌的那個人,就覺得有一口氣堵在了喉嚨眼,不吐不快:
“不過,這個人實在是有夠別扭!你說他是一塊萬年寒冰吧,偏偏里面還總像是有座隨時隨地會爆發上一次的活火山。那既然這樣的話,干嘛不直接把外層的冰殼給燒成水蒸汽散發掉算了!又是冰又是火的這么摻和著,也不怕神經失常,人格分裂!……嗨,不提了,反正我是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直含笑聽著她發牢騷的風寂,此時,忽然又將她的最后一句話給重復了一遍,只是,由原本的感嘆句,改為了反問句:“哦?你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我……”面對這樣一個似乎那唯一正確的答案,早就被堂而皇之的擺在了明面兒上的問題,莫央頓時啞口無言。
他為她完全不求回報,獨自默默的做了那么多,就算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總不可能是在學雷鋒做好事,為人民服務,共建和諧社會……
可是,為什么每次在面對她的時候,他又老是那么一副不咸不淡的樣子呢?他這么做,既不像是在耍酷,也不像是在害羞,而像是,在逃避。
那么。他又是在逃避什么呢?難道只是因為將來那不得不去面對地無法相守么?要是照這么說地話。她地心里也同樣面臨著這個問題所帶來地糾結和痛苦。怎么就不見有像他那樣時不常就要發作一次地別扭呢?
難道真地是因為她地神經過度大條?承受能力地強悍程度遠異于其他正常人類?……可他也不像是個抗打擊力比她低地那種墨墨唧唧.得得瑟瑟。沒事兒咬著小手絹。自己把自己活活給糾結死地娘娘腔男人啊……
難道是……因為……蒼寒?!……
因為他看出了他老板想要勾搭她。所以就不敢爭。就不敢搶。就退了。就逃了。就做了一個窩窩囊囊地縮頭烏龜?!……
不會地不會地。他絕對不會是一個這么沒有品地腦殘男人。否則。她這顆‘臘月地蘿卜心’。也不會好死不死地就為他‘凍’了不是……
他……他……她……
腦子里的一片漿糊,又被攪成了一團誓要抱著一起去死的強力膠。莫央越是想,就越是想不通,就越覺得心里那股莫名的煩亂像是要叫囂著沖出來似的。
重重地大聲嘆了一口氣,抬起一只手在自己的腦袋附近一陣亂扇乎,像是想要趕走一群嗡嗡作響的綠頭蒼蠅似的:
“算了算了,不管了,愛怎么著就怎么著去吧!我又不是他們肚子里的蛔蟲,誰有功夫天天介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做,跑去蹲在那兒揣摩他們的那點小心思去!……”
這時,帶著一絲迫不及待想要看好戲的笑容的風寂,用一句超級簡短卻相當有力道的問話,幫助莫央成功地給她的腦袋周圍清了場子:
“他們?誰們?”
“…………”
莫央無語的呆了一呆,隨后改原先的外七扭八之姿為正襟危坐,很是認真嚴肅的對那個正笑得滿面天真純良的人說道:
“風寂,我真的認為你有做一個刑偵審訊人員的天賦……嗯……也就是那些個專門負責審問嫌疑犯的人……怎么樣,說不定會很有前途哦,有沒有考慮過跳個槽,轉個行啊?”
這是莫央在一天之內第二次光明正大的挖皇帝的墻角,并且這一次還挖到了皇帝的親哥哥頭上。
而與永夜的一板一眼,甚至有些謹慎過度所大為不同的是,風寂居然相當配合她的這種無厘頭,作勢仔細的想了一下,才正兒八經地回答道:
“你的這個提議值得考慮,說不定哪天我做不成這個王爺了,又依然還有命在的話,那就索性去找個偏遠的小衙門,做個問案的小捕快,想來似乎也不錯嘛!”
他的這個反應可以說是大出了莫央的意料之外,但卻著實相當符合她那一貫不著四六的思維模式,不禁拍著手大笑了起來:
“風寂,你真是太有意思了!你跟我印象里的那些個要么就陰惻惻的滿肚子壞水,要么就傻乎乎的一腦袋稻草,要么就死板板的不知道變通的王爺形象,真是相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呀!原來這個世上還是有貨真價實的好王爺的嘛!你看你這人溫文爾雅,德才兼備,更難得的,是那一份與世無爭的逍遙自在。而且你又細心,又有幽默感,還生得這么一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英俊模樣。我敢說,在你的那個什么南疆,被你活活迷死迷瘋的姑娘家,沒有一萬,也至少有八千對不對!人們都說‘紅顏禍水’,其實,照我看呀,‘藍顏禍水’的禍害威力保不齊要大得多呢……蒼寒還真不是一般的沒眼力勁兒,非說什么他這輩子認識的有趣之人就只有我和永夜兩個。哼!眼面前放著這么一個有趣的親哥哥都看不到,說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睜眼瞎,一點兒都不冤枉他!……”
而在莫央只管自己毫無顧忌,噼里啪啦的說了個爽快的時候,風寂的那依舊淡然含笑的神情之中,卻不知何時,隱了一絲由骨子里透出的蕭瑟與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