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有爹爹,為何唯獨他沒有?
這個問題,舒眉就是怕他問起,想盡千方百計遮掩過,還是沒能逃掉。
很多時候她都在想,這問題是該由她來作答嗎?
為何將自己逼得這么苦,而他那始作俑者的老爹,卻在燕京逍遙快活。
可一旦對上兒子那雙澄凈的眸子,舒眉還是心軟下來。
稚子何辜?
終究是要被他問了出來的。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她之前做盡各項預防措施,不過是想讓他遲些知道,等他有足夠的心理承受能力后再說。省得在他心靈上留下陰影,影響了他將來的性格。
沒料到這天會來得如此之早。
舒眉頓了頓,扭頭回掃了眼旁邊的賀氏和珞表妹。見她們都怔怔地盯著自己看,目光還帶著憐憫的光芒。她頭皮不由頓時一緊。
舒眉心里雖然苦澀,但慮及自己如今所處的環境,她當下有了主意。
為了不讓兒子總是惦記此事,她一咬牙,對小葡萄笑了笑,問道:“你可知道,爹爹是干什么的?”
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葡萄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然后答道:“爹爹就是總板著臉,做錯事要出來訓斥的。”
呵呵……
這答案一出來,將屋里的幾人都給逗樂了。
沒想到,兒子會給她一個這樣天馬行空的答案,舒眉也有些忍俊不禁。
小家伙的這奇形怪狀的想法,到底是打哪兒來的?
莫不是看到舅舅,對家人整日板著個臉,或是執弟被爹爹逮住訓斥時,被這小家伙瞧在了眼里,才會說出此番話來的。
舒眉心里頓時一松。決定借坡下驢,對他強化“父親”這概念“嚴厲”屬性。
“你說得沒錯!‘爹爹’就是當你做錯事時,得挨他的訓;扯壞他的東西要被罵;背不出文章要被他打手板心的人……”
說到后面,小葡萄像是想起什么,忍不住一瑟縮,喃喃道:“爹爹原來這么可怕?那小葡萄還是不要爹爹了!”他一邊說,還一邊往母親懷里鉆。
見自己目的達成,舒眉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在旁邊圍觀的賀氏母女見狀,不由面面相覷。
突然,小葡葡似是想起什么。從母親懷里抬起頭,望著她的眼睛,追問道:“葉哥哥也沒有爹爹。是不是他怕挨打,才不要爹爹的?”
舒眉微怔,一時不知該如何答他。旁邊的賀氏眸光微閃。
一旁的施珞華見狀,忙替她表姐解圍:“他就是因為沒爹爹,所以才根本不必擔心自己挨罵。你瞧。不管現在他背不背得出書來,都沒人罵他打他吧?!”
聽到表妹幫著她哄兒子,舒眉感激地朝對方望了過去。施珞華回了一個讓她放心的眼神。
舒眉心里甚感欣慰。
施珞華的話一出,小家伙像是弄懂了什么,舉一反三地說道:“大姨,小葡萄知道了。我也是沒爹爹,所以從來沒挨過打……”
兒子此話說得……讓舒眉有些心虛。
她記得剛到金陵時,還沒摸準這小家伙的脾氣。在他挑食糟蹋東西時。自己也沒少打他小屁股和喝斥他。
不過,那時候他的年紀小,還沒有自己的記憶,轉眼之間就忘了。
現在,自己基本摸清了他的稟性。哄他時根本不需使用武力了。是以,這幾年來。他還真沒再遭受過什么皮肉之苦。
施珞華點了點頭,哄著他道:“大姨好羨慕你,都沒挨過打……”
得意地笑了笑,小家伙對她眨了眨眼:“要不,你也不要爹爹吧!”
屋里眾人皆驚。
幸好,小葡萄沒有再多作糾纏,接著就將此事丟開了。
舒眉心底終于吁了一口氣,暗自慶幸兒子沒有繼續問下去,找自己要父親。
此時舒眉沒曾料想到的是,不久后的將來,小葡萄遇到一人,讓他徹底明弄明白,他跟別人的不同之處,包括他爹爹為何沒在自己身邊。
將兒子哄得睡下后,舒眉將番蓮叫到另一間屋里,跟他詢問之前所發生的事。
“是表二小姐身邊宋媽媽引起的!”番蓮忙將事情始末告訴她,“起初,他們在秋千上玩得好好的,后來宋媽媽的小女兒翠珊跑去叫她,說是她父親被斧頭砸到腳了,想讓宋媽媽去討傷藥。沒辦法,宋媽媽只得跟主子請假。表二小姐聽聞后,非要跟著過去看。小少爺見沒人陪他玩了,也要跟著一起去,后來,就……”說到這里,番蓮心虛地偷覷了她一眼,一副不言而喻的表情。
番蓮露出這種神態,舒眉還哪有不明白的?
自然是小葡萄見到別人一家其樂融融,觸發他的聯想,為何自己沒爹爹。
以前在金陵時,她在暗中跟文執初有提起過,包括兒子身邊侍候的幾人,都鄭重交待了,若是小葡萄問起自己父親的事,他們不能透露實情。若是實在逼得沒辦法,讓他來問自己。
以前在金陵時,他們配合得都不錯。
沒料到,如今到了新環境,她們反而忘記這碴兒了。
想到這里,舒眉長長嘆了口氣。
以前,小家伙整日跟在他小舅舅屁股后頭,執初自然知道避忌。可如今他還有學業要忙……
想到那兩位大孩子,舒眉心里一動,想到好幾天沒見過他們了,忙對番蓮吩咐道:“執弟如今在哪里,你讓人將他請過來,說我找他有事。”
聞言番蓮走了出去。
誰知,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番蓮跑來回稟,說是跟葉照在外院歇下了。
舒眉只得作罷。
第二日,用過早膳,想起昨日未竟之事,舒眉將自己身上拾綴一番,往前在朝外院悄悄尋去,打算親眼瞧瞧文執初他們,到底在學些什么。
一眾人行至施府的外院,還沒走近他們學習的瑞春堂,遠遠地就聽到兩童子朗朗的讀書聲。
舒眉微微一怔,帶著兒子停下了的腳步,對身后的番蓮問了起來:“舅父大人不是上衙門去了嗎?他們倆倒是挺自覺的。”
番蓮聞言,忙過來給她解釋道:“姑奶奶,您是有所不知,舅老爺治學甚嚴,上午的時辰,一般是葉少爺跟執少爺將頭一天學到的東西背熟,等舅老爺下午他回來后檢查。到時若背不出來,兩位少爺就要罰站,他們可是半點也馬虎不得。”
舒眉聽聞,忍不住掃了兒子一眼,眸子里的深意不言而喻。
小葡萄見狀,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之前,這小家伙見要跟小舅舅分開,非要跟著文執初去上學。
舒眉好說歹說,再以他拿不穩筆桿為由,給駁了回去。
此番,聽到文執初他們不僅要背書,背不出來還要罰站,母親那一眼小葡萄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舒眉見兒子老實了,也不再跟他多說,放輕腳步便走了過去。
誰知,她還沒有走到窗邊,就聽到里面的讀書聲突然停止了。
只聽得葉照嘆了口氣,對他的同伴道:“先生如今忙兩頭,我實在不忍心,他這般勞累。”
文執初聽后,忙說道:“可不是怎地?!在金陵時,爹爹也是很忙,平日我都是跟另一位先生讀書的。爹爹有空的時候,才過來指點一二。后來,爹爹被封為太傅,要進宮跟陛下授課。他干脆將我也帶了進去,陪著陛下一起念書……”
這句一出,那邊的葉照頓時沉默了下來。過了半晌,才聽到他幽幽問道:“那你現在出來,豈不是耽誤了自個的學業?”
文執初聞言,立即接口道:“也不算啊!跟著舅父大人學習,也是一樣的。我出門的時候,爹爹還交待過,說舅父大人的學問極好,要我跟他好好學習……”
一聽這話,葉照馬到成功上換了一副語氣,對文執初道:“是啊!我也是這樣覺得。聽說,先帝爺在時,先生還當過侍講學士,經常出入宮廷。”
文執初聞言,點了點頭,回道:“我聽爹爹提起過,說那個時候,他跟舅父同時供職翰林院。不知是不是這個緣故,兩家才結的親……”
葉照聞言,感到有些意外,忙問道:“你指的是文施兩家?”
文執初點了點頭,說道:“以前,我聽蔣媽媽提起過,說當時父親經常到施家做客,施家老太爺,很喜歡爹爹。”
葉照聞言,頓時無語。
外頭的舒眉聽了,不由扶了一下額頭。
這兩小家伙哪里是在用心念書?一空閑下來,就開始聊八卦。竟然不知死活,扯到上一輩人的私事上來了。
想到這里,舒眉忍不住輕咳出聲。
葉照跟執初猛然一驚,飛速地轉過身來,朝窗邊望了過來。
見到是她,他們倆面上的表情,頓時一松。
舒眉見狀,頓時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這是什么反應?難道是她比較好說活嗎?這兩熊孩子!
“大姐,您怎么來了?”文執初首先出聲打招呼。
牽著小葡萄的手,舒眉跨進了瑞春堂。
“不能來嗎?若我沒來這一趟,還不知你們在背地里,竟敢議論長輩的私事……”說完,舒眉一臉責怪地望向文執初。
兩童子的臉上,頓時漲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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