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蕓漓跳進墻角,只能聽見一點風聲,她看見鐘云鵬正拿著一只信鴿,而那信鴿綁在腿上的信筒已經打開,她猜得沒有錯的話,那信紙應該是鐘云鵬手里拿著的那一卷紙。
“鵬弟,怎么了?”鐘蕓漓問出口,聲音溫和,不是之前對杜汐顏那樣的冰冷,相比較之下,這樣的語氣讓人更加感覺到溫暖。
鐘云鵬抬頭,看著站在墻角的鐘蕓漓,月光灑在她的身上,給她帶來了一種美,無與倫比的美。“剛剛接到鄞城里的人來信,說是鄞城爆發了瘟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如今百姓流離失所,哀鴻遍野。”鐘云鵬的聲音雖然稚嫩,但卻透著一股成熟感,他想要快快長大,不要依靠著自己的皇姐,他的皇姐背負的責任已經夠多了,他每次看到自己的皇姐在御書房里連夜批閱奏折,有時連早膳都沒有吃好,他的心就一陣一陣地抽痛,也許他們本是同一父母所生,心也是連在一起的吧!
“這么嚴重?”鐘蕓漓擰眉,這是怎么回事,鄞城在墨書云那年登基的時候發生過一次瘟疫,那時是爆發性的,根本沒有人可以預料得到,但經過此事之后,眾人都留了個心眼,以至于這好幾年來都沒有發生過瘟疫,但這回,就算是發生了鄞城的人也有準備,為什么百姓還會受顛沛流離之苦呢?
鐘云鵬的薄唇輕抿,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百姓們都準備好了藥品,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這藥品在一夜之內像是有預謀似的被洗劫一空,連藥渣也沒有放過,而這回鄞城百姓斷了藥源,恐怕是很難挺過這一關了。”
鐘蕓漓微微一驚,這是什么人要和這些無辜的平民百姓過不去,或者說是與丹國過不去,如果沒有了藥材,就算是普通的疾病也會變成可以害死人的毒瘤!“那其他有問題嗎?”鐘蕓漓已經在規劃了,她不能放任鄞城百姓不管。
鐘云鵬搖了搖頭,“鄞城的糧食短缺,因為這幾年的收成不太好,今年的糧倉早就瀕臨虧空了,要治這瘟疫的話,還必須需要糧食。”不知道是誰,竟然把握得這么好,這一次朝廷又要親自出馬了。
鐘蕓漓細細想著這一切,倏地,她淡然一笑,“這人是想要引朕出來,那朕就親赴鄞城,不過,這身份也就不一樣了。”
“皇姐……”鐘云鵬知道鐘蕓漓要做什么,但這樣風險也很大,“如今云國對丹國虎視眈眈,皇姐還是不要出宮了,還是臣弟代勞吧!”
鐘蕓漓點了一下鐘云鵬的額頭,鐘云鵬有些反應不過來,“難道朕就放任鄞城百姓不管嗎?你既然知道云國對丹國虎視眈眈,那么就算朕不去救災的話,那也會借機生事,到時候丹國不就不攻自破了嗎?”鐘蕓漓經歷過許多事情,對這些官場斗法可是很了解,如果民心失去了,那么一切就真的完了,畢竟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
“這……”鐘云鵬猶豫了,鐘蕓漓其實并不是喜歡皇權,她只是答應父皇守護著它,而她也答應過父皇,如果遇到了圣明之士,而他還尚未長成,那么丹國就可以交付給那位賢能之士,但這賢能之士豈能說是遇到就遇到的,鐘蕓漓足足等了五年,也沒有等到這個人的出現。“那臣弟隨皇姐一起去鄞城,畢竟這也是我的一份封地。”這的確是這樣的,當年鐘云鵬受封的時候,雖然表面上是讓他去那里繁衍生息,但真實的目的是為了鍛煉鐘云鵬,如果有一天,鐘云鵬把鄞城治理好了之后,鐘蕓漓就可以安心退位了。
鐘蕓漓拍了拍鐘云鵬的肩頭,鐘云鵬快要和她差不多高了,就連她都有一點小小的嫉妒了,憑什么她這個皇姐還長得比自己的皇弟還要矮?
鐘蕓漓在月色下勾起紅唇,帶著一種美,“那好,朕安排一下,今晚就連夜出宮!”
鐘云鵬點了點頭,“嗯!”聲音雖小,卻帶著一種堅定,鐘蕓漓看著鐘云鵬,他應該是長大了不少了吧!
……
在這夜晚中,一處地方卻是燈火通明。
“皇上!大臣們都說您不能出宮了,你這是要讓奴才遭到他們的譴責嗎?”一個手里拿著拂塵,一臉哀怨地看著鐘蕓漓的太監,正不斷地發著牢騷,為什么這回又是他?他很累的好不?要知道他面對著那些大臣,竟然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好不容易皇上答應了不出宮!不出宮!現在呢?卻又臨時反悔了,這什么事啊!要知道假冒皇帝是要被處以極刑的!想想那悲壯的情景,他已經沒有了子孫,難道還要尸橫遍野嗎?
鐘蕓漓挑了一下那把拂塵,那個太監嚇得不敢直視鐘蕓漓的眼睛,身子在微微顫抖。“皇上還是不要折煞奴才了,奴才會暴露的。”
“沒事,朕會保你的,而且,朕只是去鄞城幾日,很快就會回來的了,也用不了幾天。”鐘蕓漓安慰道,她這個皇帝都不擔心,他這個太監操什么心啊!
這個太監瞬間沒有了話來反駁,只能看著鐘蕓漓,眼神幽怨,“……”這叫什么?叫皇上不急太監急!
就這樣,鐘蕓漓和鐘云鵬帶著救災需要的東西連夜走暗道出宮……
“皇姐,臣弟還不知道你帶了什么?看著就是一個包袱,似乎沒有什么東西?”鐘云鵬看著鐘蕓漓背著的小包,實在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名堂。
鐘蕓漓寶貝似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包,“這是我的行頭呀!更何況早晚有一天要用到,早用晚用還不如早用,熟悉一下是好的。”她還沒有穿過這套衣服呢!她父皇說,這是她母后送給她的一件平民的裝扮,也許是因為母子連心,她母后早就在出生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她喜歡縱馬飛揚,逍遙江湖,是不愿眷戀這官場的。
鐘云鵬一臉詫異地看著鐘蕓漓,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才發出聲音來,“皇姐,你還真要穿?”他雖然也有點小小的期待,但萬一皇姐的身份暴露了呢?
鐘蕓漓輕笑,“呵呵!你不會是認為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吧?放心吧!從現在開始,我叫你鵬弟,你就叫我漓姐,這不就沒有人發現了嗎?”原來這個皇弟還是在擔心她的身份會因此而暴露在人前,如果她的面容與當今皇上的差不多一樣,那不就是自打嘴巴嗎?所以,這一點她一定會解決的。
鐘云鵬很快就進入了角色,輕翠翠地叫了一聲,“漓姐!”那帶著幾分兒童的童稚與青澀,看起來就像個害羞的小男孩。
鐘蕓漓聽了有些激動,她怎么感覺這聲“漓姐”比以前的“皇姐”還要好聽呢?這也許是她所追求的理想吧!“誒!”鐘蕓漓高興地應了一聲,這表示她的心情很好!
“那走吧!漓姐!”
“嗯!”
兩道長長的影子在暗道中越走越遠,似乎這暗道里的一切都影響不到他們的心情……
而此時的鄞城卻是一片凄涼……
“求求大爺,給口棺材吧!”一個中年婦女拉住一個人的袍角,整個身子壓在那塊袍角上,似乎害怕那個人走了。
那個人也是心善的人,良心與邪惡爭執不下,終于,他選擇了良心。“可憐的人,你是為什么要這一口棺材呢?”他至少也要把這用途給問清楚了。
那個中年婦女知道那人答應了,連忙跪下來磕頭,額頭竟然磕出了血!“謝謝大爺,好人一生平安!這一口棺材是我用來裝我兒子的……”中年婦女說到這里又是一陣的潸然淚下。
那個人終于再次嘆了一口氣,真可憐,“那你的兒子是因為而死呢?”真的好可憐。
那中年婦女的聲音帶著顫抖,身上的破布似乎風一刮就會被吹得精光,“死……死……在了……瘟疫上……”中年婦女抬頭,那個人仔細地看著這個中年婦女的容顏,他才發現這個中年婦女的臉上也有一些紅點,他一下子推開那名中年婦女,“你都染上了瘟疫,還想要來求我!”那個人怒斥一聲,拍了拍自己的袍角,似乎認為被這樣的人拉住自己的衣服是一件很臟的事情,但算離開。
“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走!”那名中年婦女的呼喚似乎有點用處,那人突然回頭,看見中年婦女身邊有一張草席,此時草席被撩起了一角,露出了一張滿目瘡痍的臉,血肉模糊,看不清本來的樣子,但眼睛還是黑白分明地睜大著,似乎還把目光看向了他……那個人頓覺肚子里一陣反胃,這個人死得好恐怖,好惡心,怎么還留在城中呢?
“跑啊!”那個人大叫一聲,飛一般地逃離,匆忙之下還丟了一只鞋子,但他的認知里只有逃亡,對!逃!
但他也沒有發現,他跑得越快,臉上生出紅色的點點越多,跑了一段路程后,直接倒地,全身變成了一團血肉,他成為了他剛剛看見的那個人……
鄞城中,哀嚎聲,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