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那個人再次出現,才驚覺原來對他不是忘記,而是麻木,等到猛然回味,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心里。
周五公司沒多少人,我在辦公室整理資料。心中竊喜,熬過那段時間,終于不用大熱天發傳單了。
這時手機響起,是陌生號碼,想是客戶打來的。“喂,你好。”
“筱楠。”那邊的聲音低沉。
“你誰啊?”我有些警惕,畢竟知道我電話的不多,知道我原名的也不多。
“藍桓,還記得嗎?”
有一瞬間的恍惚,默默念道,藍桓。原來記得熟悉的號碼忘記了,聲音忘記了,可早該遺忘的兩個字卻還記得,這個名字像是刺入了心里,拔一下都覺得疼。
我失神良久,“什么事。”
藍桓沒有很快回我,過了一會兒才說:“你爸回來了。”
我先是默然,然后是錯愕,站起身,“他在哪?電話多少?”
“伯父他,看你不在我家,就走了。”
我懷疑道:“你沒有把我電話告訴他嗎?”
藍桓嘆氣,“你的電話,我也是找人才查到的。”
我迫使自己冷靜,暫且不計較這些,“那你也行行好,幫我查一下我爸的電話。”
“好。”他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筱楠,這可能是我為你做得最后一件事了。”
我那時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一心想著回家,畢竟我的家在新河。
提出辭職的時候,經理很痛快地答應了。這個行業永遠需要人,永遠有新人,像我們這樣的普通員工,缺了誰都行。
我等在一邊,她替我轉離職手續。電腦擋住了她大半部的臉。我盯著她微胖的身材,畫的很長的眼線,臉頰不自然的高原紅,看了好久。印象中的她比較模糊,入職時也沒注意這么多。
臨走前,我沒告訴任何人,包括袁平。只是悄悄退出了所有任務群。這個城市畢竟不屬于我,跟這里的員工也不是很熟,特意告訴一聲顯得矯情。
袁平知道后,發微信給我。“怎么不說一聲就走了。”“我們請你吃個飯再走。”
我搪塞道:“下次回來再向你請罪。”
袁平回道:“不許說謊。”
我們除了工作沒有深交,兩個人彼此說著客套話。
我坐在火車上深吸口氣,刪刪打打,最后只留下一句。“謝謝你教會我這么多。”也許還會回來,只是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回到新河,我決定不走了。就在這,我想給父親一個家,靠自己的能力。
在網上發出的求職信息剛兩天,有一家教育機構打電話,需要助教。剛畢業時也在網上看過許多教育招聘,但覺得自己教不好小孩子,于是這方面的工作都過濾掉了。如今我還挑什么?不去試試怎么知道。袁平讓我發傳單時就這么說過,你不去發怎么知道他接不接。
佳芳教育實行的是一對一教學,或是小班課,我剛來因為沒有教師證所以跟著另一位同事一起做培訓。
內容不難,文學知識和基本道理,只要聽聽就明白了。這里多數是不超過十歲的小學生,給他們講課不是很難。
“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種在小園中,希望花開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時過。蘭花卻依然,苞也無一個……”
上課前,校長會給孩子放一首兒歌。這首《蘭花草》是小時候就聽過的,那時覺得歌曲有種淡淡的傷感,細心栽花卻看不到收獲,同學們笑我想得真多。可如今再聽一次,還是會有這樣的傷感,而且越來越濃烈。
藍桓發來一條短信,上面只有姓名和電話。我沉默良久,才撥過去。艱難地開口,“爸。”
父親住的房子環境還行,他說自己又找了一份工作,目前在試用期,等自己過了試用期,會用手里的錢交首付,貸款買一套好房。
“你和藍桓……”
我輕松的說:“沒關系了。”
“我也沒有反對你交男朋友,他人也不錯,你……”
我看著父親痛惜的神情,心里更加難受,“我也不是很喜歡他。別提了。”
“他說你有男朋友了,是真的嗎?”
父親這樣問,定是見過藍桓了。他會這么說,應該是想斷吧。
“交過,沒多久分了,現在沒有。”
父親又問了問我最近的情況,我含糊地回答,這些年雖然過得不算好,但也算不上太難。如今我終于回家了,有父親的地方才是家。
我順利考下教師證,成為正式員工,我和父親也買下一個環境不錯的房子,交通很方便,離工作的地方也近。
那天下班我照常在車站等車,這一片大型企業很多,還有一所大學和司法機關。
漸漸地快五點鐘,車站又聚集了很多人。我望向對面,在那邊等車的人就很少,真想換換。
馬路上有一對男女并肩而過,我略微一窒,那個男人是藍桓,這么多年,我還是記得他的身影。他將手臂輕輕搭在女生的身上,摟著她過馬路。
眼睛有些濕潤,雙手無力地垂下。我怔怔地看著他們離開。
“沒有你我以后不會喜歡別人了。”猶言在耳,可不如事實來得強烈。
藍桓有了另一個女朋友,從背影看,是個乖巧可愛的女生。
“想什么呢?”
我轉頭,是龐勇,公司同事,數學教的好。
“沒什么。”我心情不太好。
“騙誰啊,我叫你好幾聲,你都沒反應。”龐勇四處看,“什么讓你這么出神。”
我急中生智,指著對面的大學,“我要是能在這里教書就好了。”
龐勇笑笑,“還挺有上進心的。我最近想考公,你說我一個大男人總跟一群孩子玩,也不是回事啊。”他陪我一起等車,其實他有私家車,但最近不開了,說是油錢太貴,要省著點。
上車后,我回看車站。那時我第一次與藍桓見面就是車站,我以為是緣分,下一站會是幸福,可卻等來了別離。
我清空了他給我發過的短信。至此,我與藍桓的一切關系全部結束,那天以后,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了。而我也明白了,不會有人一直等你,說得再好聽的承諾,最后都會變成泡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