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吸血鬼?”
苦戒狂笑過后,轉(zhuǎn)而變得異常沉靜,踱了幾步,忽然問道:“你們可知道我為何要出家為僧?”
“這我可猜不著,朱元璋當和尚不過是為了混口飯吃。”邢顛蹭了蹭鼻子。
苦戒回憶道:“我年少時家境貧寒,受盡世人的欺辱,這才禮佛求法,企圖獲得佛祖的庇護,幫我消災(zāi)解難。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幾千遍,可是佛根本就沒有靈驗。你們可知道為什么?”
“不知道。”
苦戒哈哈大笑:“如果佛接受苦求和上貢便讓人如愿以償,那么佛與黑老大又有什么區(qū)別?人類拜神求佛,只不過是尋找心靈的歸宿,那只不過是因為人心的軟弱,佛根本就不存在!也從來不曾有過。求佛不如求己,這世界上的好處都不是向別人求來的,而是靠自己爭來的!”
馮天楠聽了不禁笑道:“這話明白。”
苦戒向他點了點頭,似乎找到了知音:“而且,世人拜佛也并非懷著什么善心,而只不過是懷著一顆貪婪之心,妄圖攝取佛祖的力量罷了。求佛之人如同商人,貪圖漁利,吞并資產(chǎn),壟斷市場。又如同統(tǒng)治者,養(yǎng)尊處優(yōu),卻禁錮思想愚弄民眾為之所用。凡塵中人,無不懷著吞噬之心。”
“這話說的不錯,真是字字見血。”
苦戒哈哈大笑:“什么救世主,什么青天,什么大俠,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只不過是世人幻想出來的一種精神補償而已。佛只不過是人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多年閉目誦經(jīng),我終于悟出了佛的真諦,我終于看透了人們創(chuàng)造佛法的目的,以及他們在佛背后所隱藏的真相。”
馮天楠聽了不禁笑道:“大師果然透徹,朝聞道夕死可矣,我真是不虛此行了。請問大師什么才是佛的真面目?”
“我告訴你,隱藏在佛光柔順與慈悲的外表下,力量與黑暗才是佛經(jīng)上沒有道破的真相。光明生于黑暗,也止于黑暗。黑暗是光明的補充,與光明交相輝映,這個世界才能完美無缺。讓凡人向往光明,卻將黑暗抹去,刻意隱藏黑暗,這才是佛的真面目。自從我領(lǐng)悟真相以后,我的心已經(jīng)找到了真正的歸宿,也不會再有恐懼。只有化身黑暗,才會得到真正的力量,才會使心靈無畏無懼,強大到無法戰(zhàn)勝。”
馮天楠嘆道:“確實很精辟,可惜邪不勝正。”
“正與邪,真的那么絕對么?成王敗寇,成敗之間,強者為勝。只要勝了,縱然是黑暗也可以化身為光明,文明始于野蠻,當勝利者普照大地之時,誰又記得他的來歷與過去呢?”
“真真假假又何足道哉,只要有勇氣做真正的自己就不會有遺憾!苦戒大師,動手吧!”
邢顛是個干脆利落的人,雖然沒了兵器,卻是沖在前面的第一人。由格早就對苦戒咬牙切齒恨不得活剝了,也一臉玉石俱焚的表情幾乎同時撲了上去。
馮天楠拔出寶劍參戰(zhàn),三人展開圍攻。苦戒被三人夾在當中,從容不迫,雙掌上下翻飛,所掠之處,飛沙走石,寒風如刀。一時之間雪地之上人影交錯,拳腳燦如流星,劍光翩若飛仙,直斗得天昏地暗。
其中邢顛沒有劍可用只得赤手搏斗,雖然他的拳腳功夫也不弱但威力卻還是大打折扣。而馮天楠的劍法很賊,威力雖然不大,卻總是找機會用冷招偷襲,卻也不可小視。最讓苦戒和尚頭痛卻是由格,這小子的拳法剛猛,大開大合,虎虎生威,而且全是兩敗俱傷的搏命打法。本領(lǐng)再高的人也會忌憚這樣的拼命三郎,雖然由格臨戰(zhàn)經(jīng)驗不足,但是有馮天楠在一旁照應(yīng)幾次都化險為夷。苦戒變換了幾種誘敵方法,馮天楠一一看破,一一化解都沒有上當,而苦戒多半渾厚的法力卻被由格以驚人的蠻勁承受。
苦戒吃盡了苦頭,心道我草泥馬,這使劍的小子玲瓏多竅工于心計與我十分相像,真是我的克星,我料理三人之后一定要將其碎尸萬段方能泄心頭之恨。
戰(zhàn)況僵持不下,兩個丫頭不免心急如焚,就在這時聽得苦戒哈哈一笑,瞬間拍出三掌,盡數(shù)擊在首當其沖的由格胸腹之間。由格大吼一聲,狂噴一口鮮血,向后滑出幾步,仰天倒地,掙扎了幾下,再也爬不起來了。
“由格!”
邢顛和馮天楠大叫不好,奮不顧身的發(fā)起狂攻。苦戒長袖一抖,畫出一道發(fā)光的曲線,將二人逼退,隨后他翻身向后越出數(shù)丈,另一只手緩緩攤開。苦戒看著自己的掌心,臉上擠出一絲苦笑,哇的噴了一大口血,染黑了僧袍。
“驅(qū)魔者之血……由格……你怎么會……?”
苦戒的臉痛苦扭曲,驚恐萬狀,還帶著死不瞑目的表情,全身不由自主的猛烈抽搐,死死的盯著由格說不出話來。
“你說什么?”
由格不想趁人之危,雖然疑惑不解,卻停手站住不動了,其余的人見了也是十分詫異。苦戒連連倒退,死死盯著那只開始化膿燃燒的手掌,露出猙獰的表情,仰天大笑。
“哈哈哈,機關(guān)算盡,想不到卻陰溝里翻船,水靈珠,你好狠……”
苦戒剩余的咒罵還沒有出口,馮天楠一劍飛出,銀光一閃,血如泉涌,苦戒的頭顱從脖子上應(yīng)聲而落,掉在地上滾了幾滾。馮天楠一招得手便不讓人,又是一劍刺下,可是沒想到苦戒就像是天宮里的刑天一樣堅挺,沒了腦袋四肢依然行動自如,縱身抓起自己的頭顱,幾個起落便跳下神殿不知所蹤了。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知說什么才好。這是馮天楠第一次拔劍殺人,他是想除掉自己的心魔,他剛覺得后悔卻沒想到苦戒竟然像是不死之身,似乎已經(jīng)真的是一個殺不死的魔了。
“精彩,實在是太精彩了。精彩的推理,精彩的決斗。我本想親手除掉這個惡魔,沒想到已經(jīng)用不著我出手了。恭喜你,由格,你成了驅(qū)魔者。”
眾人聞聲望去,神殿上緩緩走來二人,由卡妮見了大喜過望,那花白胡子的老漢正是他的爺爺,而那位如天仙下凡的麗人,竟是天外天的水靈珠公主。
“爺爺,你沒事了?”
“乖孫女,我這不是好好的么,是水靈珠救了我。”
由格走過來上前深深一揖:“公主,您剛才說我是驅(qū)魔者?”
水靈珠點了點頭:“沒錯,我是專門為了抓那個惡魔才走的這步棋。我在你身上下的蠱能夠激發(fā)人體的潛力,強化你體內(nèi)對于毒素的抗體,如果身體素質(zhì)好能挺過來的話,你就會擁有驅(qū)魔者之血。”
“可……可要是挺不過來呢?”由格不免有點后怕。
水靈珠輕輕一笑:“人總免不了一死的,對么?”
由格聽了低下了頭,默然不語。水靈珠不免嘆了口氣,那個苦戒本是個天生具有靈力的和尚,行醫(yī)數(shù)年后心態(tài)漸變,轉(zhuǎn)而倒行逆施以吸取他人的靈力為食,換得不老不死的永生,成為吸血鬼的化身。世界上的事也真奇怪,平凡的人一心想要改變平凡的命運,而生來不平凡的人,卻渴望平凡的生活。
馮天楠見雨過天晴,笑了笑,走過來問道:“水姑娘,天外天的妹妹們……她們沒事吧?”
“多謝公子記掛,她們當然沒事,狡兔三穴,丫頭們早已經(jīng)從別的出口跑掉了。”
水靈珠說到這里,臉色由晴轉(zhuǎn)陰,走到那個被五花大綁的鯨王身前,冷冷道:“我只想問你一句話,你對天外天動手,是受苦戒的蠱惑還是自己的意志?”
鯨王重傷在身,躺在地上一臉茫然,嘴角抽搐了幾下,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公主殿下,這廝窮兇極惡無可救藥,不如一刀殺了干凈。”
由格恨得牙根癢癢,水靈珠還未表態(tài),村長卻走上來求情:“公主,此人交給我發(fā)落如何?”
“那你看著辦吧。”
水靈珠一甩袖子背身走開了,村長蹲下來將繩子解開,笑著問鯨王感覺如何。此前苦戒被打得元氣大傷,需要幾年時間才能恢復(fù)功力,再也沒有能力操縱這些海盜了。
鯨王掙扎著坐了起來,如夢方醒,一直以來他感覺就像是靈魂出竅一般,清楚的看著另外那個被欲望支配的自己,此刻真如浮云散盡,恍若重生。
“經(jīng)此一役,我已經(jīng)萬念俱灰,不想再當海盜了。”
村長問道:“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我也不知道,除了當海盜,我似乎什么都不會。”鯨王無奈的笑了笑。
“那你愿不愿意來因努蘇克村開礦?你知道我們村盛產(chǎn)冰晶石,現(xiàn)在大伙已經(jīng)集資了,急需一個懂行的人四處打點,幫我們主持大局。”
“我早已厭倦了打打殺殺的日子,那真是求之不得了,如蒙不棄,鐵血鯨王愿效犬馬之勞。”
二人緊緊握手,冰釋前嫌哈哈大笑。由格看在眼里,滿臉羞紅,感慨萬千。這才是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殺人容易,得人心卻是難上加難。
“公主殿下,不如你來村子里剪彩吧?”村長厚著臉皮,開始倚老賣老了。
水靈珠聽了啐了一聲,笑道:“你還請不動我,我讓丫頭們?nèi)ズ昧恕!?
“那公主可要把那些漂亮姐姐都叫來。”
由卡妮有說有笑,看爺爺和鯨王搭肩而去,自己也拉著由格下了神殿準備回家了。分別的時刻就要到了,藍雅婷心中一酸,她不想說什么悲傷的話,生怕流下眼淚,不敢回頭,徑直匆匆而去。馮天楠剛要追下神殿去,卻被水靈珠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