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看得太入神,傅凌止察覺到的時候,身後已經(jīng)站了一具溫?zé)岫詭C怒的軀體。一瞬間,倪淚瞳幾乎可以感覺到微微敞開的窗戶外透進來的那股不算柔和的風(fēng)颳過她毫無防備的脖子上的皮膚的感受。
頃刻僵硬。
“誰準(zhǔn)你進來的?”傅凌止微微側(cè)了側(cè)頭,視線卻並沒有從音彌臉上移開,他的聲音聽起來總有種像是沙礫滲入心臟的壓迫感。
如果音彌醒著,就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倪淚瞳塗了幾層粉的臉變得越來越蒼白。
傅凌止的耐心一向有限,他很不高興盼了那麼多年屬於他和她之間的安謐被人攪合,這下,他的目光從音彌臉上緩緩跳開,落到倪淚瞳眼睛裡的時候只剩下淡淡的威嚴(yán)和不動聲色的凌厲,“出去。”他說得很平靜。
倪淚瞳的肩膀微微縮了縮,更顯得她孱弱的身體纖細(xì)若絲,她勉強笑了笑,“你很晚都不回來,我擔(dān)心你,就到這邊看看,沒想到你真的在這裡,還有……”她目光微轉(zhuǎn),眼神已變,涼涼地掃了音彌一眼,那個‘她’,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傅凌止很不耐煩,猛地站起來,高俊的身形往倪淚瞳身前一湊,那雙十二公分的細(xì)高跟不自禁地往後退了退。
“我在哪裡,我在做什麼,我去不去你那裡,這些都不是你能管和該管的事。合作就要有合作的樣子,”傅凌止傾身,逼近她,那樣凜然決斷的目光,把倪淚瞳好不容易建立的勇氣給殺個四散,“其實也稱不上合作,我和你的關(guān)係,說來是我的失策,你說是吧?”尾音上翹,低沉優(yōu)雅,目光沉,他略帶嘲諷式地盯著她。
見他意有所指,倪淚瞳握著包包的手緊了緊,再擡頭,她已經(jīng)笑靨如花,雖然有些僵硬,“你說的,合作就要有合作的樣子,你半夜抱著別的女人住進我和你的家,什麼意思?傅凌止,我不怕你。”
傅凌止怪異地笑起來,眼角的紋路看起來真實又自然,“我和你的家?倪淚瞳,你得了失心瘋是嗎?這是別墅,我和阿彌的家,五年前是,五年後的今天也是,永遠(yuǎn)都是!”他刻意壓低聲音,腮幫子僱了起來,那股狠戾勁兒似乎能吞噬一切。
倪淚瞳悲慼地撇撇嘴,不知道是在笑他還是在笑自己,“你這樣做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你自己清楚!別忘了,我手裡有最後的王牌,只要我告訴音彌,你和她這輩子休想再有任何可能……”
傅凌止猛地?fù)渖先ィ揲L的大手捂住倪淚瞳的嘴,一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她往門外託,掙扎間倪淚瞳沒合上的包包裡掉了一支口紅,和潔白光滑的地板摩擦出叮叮咚咚的響聲。
砰——
房門關(guān)緊。
這一覺音彌睡得很死,時間夠長,可她並不安穩(wěn),夢境一個一個轉(zhuǎn)換,天馬行空,紛繁複雜。大部分是五年前光怪陸離的畫面閃過。翻開沉重的眼皮,音彌揉著昏昏沉沉的額頭起來,心裡百感交集,她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夢到小年了,以前經(jīng)常被有關(guān)小年的噩夢纏繞,使她不得輕鬆,可現(xiàn)在夢不到了,她又開始驚慌失措,她不能忘了他,她的小年正孤單的躺在地下,她要爲(wèi)他報仇,她要從傅凌止嘴裡問出個所以然,不然她就是死也不甘心!
找了很久找到了牀頭的壁燈,打開看了好一陣,現(xiàn)實與虛晃交錯,很久她纔想起來這是別墅。
嘴角輕輕一揚,不知道是嘲諷還是感慨,時隔五年,她竟吃錯藥了般又回到了當(dāng)初一切惡夢開始的地方。是傅凌止帶她回來的吧。
他人呢?
音彌下牀,鞋子也沒穿,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這樣冷到骨子裡的觸感能稍稍充實她那顆理應(yīng)是空虛的心,讓她知道自己還活著。
她和傅凌止的臥室在走廊的最裡間,別墅有點大,二樓有兩個書房一個雜物間,一個影音間,其他都是客房。
腦袋還有些犯暈乎,音彌只好用手扶著牆壁,慢慢的走,腳尖著地,走起路來便沒有聲音。口有點渴,她理所當(dāng)然的朝樓梯靠過去。
樓梯口的那間房就是書房。在離了差不多十來步的時候,音彌隱隱約約聽見裡面?zhèn)鞒雎曧憽W哌^去,門沒關(guān)緊,蒼白的光線從裡面延展出來,在地板上投下一層一層深淺不明的暗影,音彌皺眉,越走近聲音越清晰,她聽不真切,於是便踮起腳尖,小心翼翼的靠過去。
“傅凌止,你什麼意思?難道你就像這樣算了?你以爲(wèi)你會得逞嗎?要是她知道當(dāng)年你竟然是爲(wèi)了那麼一個荒唐的理由放棄……”
“閉嘴!自己走,別讓動手,我還從來沒對女人動過手,你別逼我開先例!”傅凌止的聲音有些粗,帶著微弱的喘息,似乎怒氣不小。
音彌皺眉,那個女人的聲音……她耳朵貼著門框邊沿,凝神細(xì)聽。
“對女人動手?呵,我絕對相信你說到做到。凌止,她愛你是愛你,我愛你難道就什麼都不是嗎?不帶你這樣偏心的,我也知道,愛情都是自私的,我沒讓你愛我,我只求你別拒絕我,讓我對你好,讓我看著你,讓我站在你的身側(cè)。我爲(wèi)你做了那麼多,難道你就能熟視無睹嗎?音彌她爲(wèi)你做過什麼?我不明白!”
傅凌止雙目平視,不帶半點波瀾,語氣依舊生硬,輪廓更是深邃,“別說這些沒用的。”
“當(dāng)初你爲(wèi)了易醉墨找我,當(dāng)初你答應(yīng)的我好好,一個女人的青春能有多少年,我都在你身上耗光了,你還讓我怎麼樣?我甚至爲(wèi)了你和薄音彌做了那麼多年好閨蜜,你還讓我怎麼樣?聖人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我真的沒辦法了……”倪淚瞳說到最後,竟嚶嚶哭泣起來。
門外,音彌黛眉越蹙越緊,傅凌止就和倪淚瞳,看來有更深的內(nèi)情,這件事怎麼越看越迷霧重重了呢?
她決定出場,身子慢慢跨出門框邊沿,倪淚瞳目光一偏,眼神突然現(xiàn)出詭譎的笑意,半溼的杏眸一轉(zhuǎn),身子已經(jīng)向傅凌止的懷裡倒去。
傅凌止不明所以,目光不經(jīng)意往壁櫥的玻璃門上一瞥,他頓住了,音彌面無表情的站在他身後,光著腳。
不知道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