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彌看了看時間,下午四點整,那邊的話應該是上午九點左右。她心念轉了轉,到底是按下了撥通鍵,漫長的等待,接通。
“Vanessa ,汝汝醒了嗎?……沒事,你聽我說,然后按照我說的做。買兩張來中國北京的機票,時間越早越好,帶上NIAN,好好照顧她。她定會纏著你問為什么,你就告訴她,你媽媽要帶你去見一見照片上的人。她一直很好奇,所以只要告訴她這個,就比較容易把她哄上飛機。我在機場等你們。不需要帶很多行李,呆的時間不會太長。”
掛了電話,音彌從樓道里扭頭看了看對面重癥監護病房已經關上的小門,這表明監護的醫生不在,重癥監護病房的探視時間一般是上午一次下午一次,不出意外的話,汝汝應該會在晚上凌晨兩三點到達機場,那個時間段不是探視時間,所以傅家的人不會出現,但是不是探視時間也就意味著除醫生之外誰都不能進去。
音彌冥思苦想了一陣,還是決定去找主治談判談判,不管用什么方法。
這樣決定好,她的身子從樓道里出來,往前走幾步,重癥監護病房的大玻璃門近在眼前,也許是被霧氣染濕,她看了很久都沒看到傅凌止的臉,白色床上隆起的一團讓她稍稍安下了心。
傅凌止的情況和她猜測的差不多,主治醫生也是一臉難色,大概是不知道音彌的身份便同她訴苦,“像這樣的槍擊事件的受害者我們醫院接過不少,三槍,一槍正中小腿脛骨,一槍在腹腔位置,擦著脾臟而過,一槍在距離心臟不遠的肺部,卡在了肋骨正中,都不是致命傷,可是三處而言就太多了,一個人的身體短時間內承受三次巨大的沖擊,子彈在身體內灼燒,血管破裂,從受傷到接受治療的時間又長,傷口惡化很嚴重,手術能成功真的已經出乎我的意料。什么時候醒很難說,接下來的一天一夜就看他能不能挨過了,若是求生意志堅定倒也還有些可能。這樣的病人本來常見,可問題是這個患者比我們整棟醫院的所有患者加起來的命還值錢一些,他家的底兒,你是沒瞧見,今兒來了全家,包括那位久不出現的傅守正傅將軍。我們醫院壓力大啊,這治好了是喜事兒一樁,治不好可就慘咯!你是沒看見剛送進醫院的時候記者們能把路堵死,可不出一個小時,無論是大門還是花園還是走廊,安安靜靜空空蕩蕩的,別說是記者了,病人都沒幾個。想想啊,他們的權勢動動指頭就能把人整死,哎呦,不好惹不好惹呀。”
“不瞞您說我過去也是一個醫生,了解咱們做醫生有些時候苦不堪言,家屬的情緒總是最最激烈的,什么事兒都得小心著處理。”、
主治醫生大有相見恨晚的意頭,這廂音彌把他內心所想全部說了出來,他也搖搖頭跟著嘆氣,“可誰知道咱們的苦呢。那些家屬一有點權勢就張揚跋扈不可一世!”
音彌點點頭,表示感同身受,兩個人又侃了幾句,音彌覺得時機差不多成熟了,不經意地說,“醫生,不瞞您說,三號重癥監護病房里的病人是我多年未見的朋友,前兩天我剛回來,今兒本來是打算和他見一面的,沒成想成了個這情況!這探視時間也過了,我明兒一大早還得走,醫生您看這……能不能通融一下,我既為醫生也懂醫院的規矩,該注意的事項我都會注意,希望您能行個方便,日后有用得著我的第方請盡管開口,這是我的聯系……”
主治看她言辭鑿鑿說話正正經經,有多看了她兩眼,立馬排除了她是個記者的可能性,音彌話還沒說完他已經擺手示意她停下,心想病房里的那位說不定和眼前的女子還有過一段凄楚往事,這女子他打上午就見過,根本不是錯過了探視時間,恐怕是和那位的家人有過節。
想到這里,主治也沒有尋根究底的意思,能成全一事就成全一事,他擺手道,“不用這么客氣,我讓你去便是。只不過時間不能太長,還有我們監控器二十四小時開著。”
音彌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微笑應是,“謝謝醫生!用不了多少時間的。也請您放心,我絕對規規矩矩的。”
凌晨兩點,音彌在機場接到了人。Vanessa是個高大的混血女人,四十出頭,很會照顧小孩,音彌幾年前雇了她來照顧汝汝,現在就像一家人那樣。
汝汝在Vanessa懷里,裹著絨絨的小毯子,音彌以為她睡著了,接過來低頭一看才知道懷里的小家伙正安安靜靜地垂著眼打瞌睡,一有動靜粉嫩的臉便抬了起來,迷迷糊糊地看了一陣才嚅嚅地喊了聲媽咪。
音彌使勁兒親了親她的臉蛋兒,揪揪她的小鼻子,“臭汝汝,想死媽咪了!愛睡覺的懶蛋,見了我也不抱著親一口,沒想媽咪嗎?”
小家伙極力晃著腦袋否認,“想!想想想想想想……”
音彌無奈,趕緊打住,“汝汝以前不是問過我照片上的那個長得很兇的撲克臉是誰嗎?你很想見他對不對,那現在媽媽帶你去見他好不好?”
汝汝可能沒聽明白,轉著眼睛黑溜溜地看著自家媽咪,牛頭不對馬尾的小聲吟了一句,“媽咪,汝汝要睡睡……”
音彌無可奈何,抱著她和Vanessa上車,直接去了醫院。
車停的時候,音彌對Vanessa說,讓她在車里等著,哪兒也不要去,她帶汝汝去見那個人一面,最多半個小時就會回來。
一出車門,刺骨的寒風涌過來,也許是因為冷,汝汝睜開了眼睛,被風一吹清醒了很多,她從音彌懷里的毯子里冒出小腦袋,“媽咪,我們去哪里?好黑哦,怕怕。這里的星星沒有家里的亮。”
音彌溫柔的啄了啄她的額頭,“去見撲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