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班再來找他的時候，是紀洲剛獲得最佳男配角之後的第二天。
“你以前提的那個想法，我認真考慮了一下，我會擔任這部電影的導演，但是也僅此而已。”幾年沒聯繫，塞班的聲音倒是沉穩了一些。距離《無將之災》上映之後的第七個年頭，轉商繼承家業的塞班到底是沒忍住不拍電影的七年之癢。“我的時間不多，其餘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好的。”被衛忠侯折騰了一夜的紀洲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就稀裡糊塗的點了頭。
“別回答的這麼敷衍，我的風格你應該清楚，要是真砸了我的牌子，你這輩子就去迪拜搬磚去吧！”沒兩句話就暴露本性的塞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完美完美完美！我需要絕對的完美！”
“……好。”紀洲打了一個哈欠，靠在衛忠侯身上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塞班導演，我的這個想法真的是提了很久了……”
“我現在纔想起來不行啊！”塞班在手機那頭冷哼一聲，“我可以帶著整個工作室，就不收你的錢了。其餘的道具和演員片酬我一分錢都不會出，我這邊有個劇本，你要是有什麼想法可以和編劇談，我現在忙得暈頭轉向，我希望這件事情能在一個月之後會有讓我滿意的答覆。”
衛忠侯看著被掛了電話的紀洲，揉了揉他的腰，“塞班又搞什麼幺蛾子？”
“就是我上次……什麼時候的事？大概是在《無將》獲獎之後，我和他提起過問他有沒有興趣想拍一部同性戀情的電影。”紀洲揉了揉發澀的眼睛，“當時他說沒興趣，他對導演這一行有點兒玩膩了，恐怕他現在對商人這一行也玩膩了。”
“不過啊……”紀洲轉身壓在衛忠侯身上，笑著說，“塞班導演現在還真是有了商人本性，一分錢都不捨得掏了，將軍，你私房錢還有多少？”
衛忠侯向後挪了一下：“……你說會給我留一部分零花。”
“我手上的資產上次投資了拉貝導演拍攝企鵝和北極熊的愛恨情仇了。”紀洲戳了戳衛忠侯的腹肌，“怎麼樣？你還剩多少？按照塞班導演的風格，我覺得我們大概不僅要把家底掏光，還要出去拉贊助了。”
“你真要弄出來部電影啊？”衛忠侯伸了個懶腰，“得了個最佳男配你還能上天了？”
“我說衛影帝，你最近是不是真的太囂張了？”
衛忠侯雙手舉起以示清白。
衛忠侯是去年獲得影帝的，演了一位有些神經質的軍人，一人平攤了正義和反派，紀洲在裡面有一個三分鐘被他一槍爆頭的客串。
那個鏡頭被網絡評爲去年年度最佳電影片段，簡直兇殘又冷血，適合所有想要分手或者吃狗糧吃得煩躁的人無聊消遣。
紀洲這幾年倒是也接了幾個主角，小獎項也的確是得了不少，但是這個幾乎是象徵一個演員演技認可的大獎，他每次都差了那麼一點兒。不過在衛忠侯得到之後他倒是也沒有年輕時候那麼急迫向上的心，用一個不太恰當的成語大概就是，狐假虎威？
衛忠侯雖然嘴上是說著紀洲每次都給自己攬些亂七八糟的活，但是私房錢還是乖乖上交，加上這幾年的累積，投資一部國際大片也完全沒問題。
可導演是塞班，這些錢在道具上恐怕就捉襟見肘。
紀洲第一個電話就打給了蔣七，開門見山：“有錢嗎？”
蔣七剛添了一個兒子，接電話的時候正教他乘法口訣，一聽這話就樂了：“你缺錢？這笑話夠我笑一年的了。”
“一個帶著你賺大錢的機會。”紀洲帶著耳機給出去做通告賺錢養家的衛忠侯做紅燒排骨，“我籌劃了一部電影？”
“哦，攝影機摸過嗎你就想當導演了？”
“有導演，我就算是半個製片人。”紀洲沒和蔣七貧嘴，“能出多少？”
“那要看是公司的名義還是我個人的名義了。”蔣七讓兒子自己玩去，紀洲正經，他也用了公事公辦的態度，“公司名義的話其實也拿不出來太多，我們雖然在努力向影視方面發展，但是主要還是在音樂這一塊，我之前還想著找個理由讓常昭去，宋巖那邊給我透了消息。我個人能拿出來的不多，但是風險小，你要是讓我賠進去了我也沒啥大要求，就撿垃圾養我一家老小吧。”
“想知道導演是誰嗎？”紀洲沒賣關子，笑著道，“塞班。”
“……臥槽！你妹妹的什麼時候籤合同！”
“我之前忘了說，沒想到還能得到你這麼真切的表白，感動的我都要哭了。”紀洲抹抹眼淚，把切好的洋蔥裝到了盤子裡。
“滾蛋你！明天有時間公司見！帶著合同！”
雖然蔣七這邊搞定了，但是紀洲知道就像他說的，也的確拿不出來多少。想想之前塞班拍攝《無將之災》的時候，哪怕手上有的鉅額投資，那不過塞班本人出的一半。
去找新東家的投資要方便很多，衛忠侯只是提起了塞班，合同馬上就簽好。
紀洲算了一下現在手中的鉅額，抱著一個試探的心給塞班發了過去。
半天才得到了對方的一個帶著呵呵笑臉的‘勉強可以’，並附上了當時《無將之災》的開銷。
實際上這件事情說是紀洲小氣或者什麼都沒關係，因爲導演是塞班，就是活動的招牌，只要他公開，投資商都會蜂擁上來。
但是這種好事紀洲更想給親屬朋友們。
陳嵩打電話過來的時候，紀洲正在看林助理給他發過來的劇本。
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還愣了一下，順便確定了一下自己拿到的這個手機是工作聯繫專用。紀洲看了一眼傳來水聲的浴室門，輕聲嘆氣接起來。
“你好。”
“我是陳嵩。”對方的語氣幾年都沒變過，很冷淡，就和與一個普通的工作往來人交談一樣，“聽說你手上有一部電影在等投資。”
陳嵩是自從出櫃那件事情消失了幾年之後，重新回到昊傾的，這一次回來他的性格要沉穩很多，同時手段也犀利了不少。只能說最近這兩年昊傾的風頭正盛，哪怕是沒有底蘊也有了勉強媲美的實力，其中陳嵩完全功不可沒。
昊傾的老總是從什麼地方知道的這個消息並不令人意外，但是主動聯繫他就有點兒說不出的詭異了，很難不讓紀洲自作多情的向從前那些事情上聯想。
“昊傾這邊有想要和你合作的意思，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明早九點來公司討論一下合同。”陳嵩的話中聽不出來有什麼敘舊的意思，“當然，主動權在你。”
紀洲食指點了點桌子，其實這麼多年過去了，看得多經歷得也多了之後，和陳嵩之前的那些所謂感情上的事情現在想起來也都是些小打小鬧。除去私人原因，國內的經紀公司除了，剩下的也就是昊傾算是有點兒能力接這個投資。
他對著剛從浴室出來的衛忠侯點了點頭，對著手機回答：“好的，陳總，明早見。”
對面保持了一段時間的沉默，才掛斷。
“陳總？”衛忠侯邊擦著頭髮邊瞇著眼睛看他，“哪個大衆姓的陳總？”
“將軍你這是明知故問。”紀洲伸了一個懶腰，跳過了這個話題，“演員方面我已經有了想法，你聽一下覺得……”
“那個小白臉？”衛忠侯根本就沒聽紀洲後面說什麼，“他還和你有聯繫？”
“我想找幾位熟人，將軍你看一下啊……”
“他沒事找你幹什麼？”衛忠侯就看著紀洲的臉，“撬我牆角啊！”
“……你這兩天又看到什麼了？我說將軍你能不能別腦洞開這麼大？”紀洲擡手揉了揉他的臉，好笑地說，“他問我電影投資的事情，可能是從什麼地方聽到了消息，我們是正經地討論工作上的問題。”
知道這部電影的投資有利而無害的衛忠侯冷哼一聲：“小白臉這個商人腦袋還真是有縫就鑽啊？”
“我明天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話投資這方面就暫時告一段落，我就去準備試鏡找演員。”紀洲笑著拍了拍衛忠侯的肩膀，“那是塊肉骨頭，能咬一口就夠我們開機了。”
不過等到紀洲看到合同之後，他才意識到他和衛忠侯其實都想多了。
“這合同？”紀洲驚訝地擡頭。
現在和紀洲聯繫的並不是陳嵩本人，而是陳嵩這次出去新換的工作助理，年輕男人戴了一副無框眼鏡笑起來的時候看著還帶點兒剛走出校園的青澀。對於紀洲的意外，他明顯意料之中，“這是陳總安排的。”
這份合同，從任何方面，對紀洲這一方都百利而無一害。尤其是一條，不需要票房分成，僅僅只是掛了一個名。如果知道導演是塞班還有這樣的條例，他真的是要懷疑陳嵩的腦袋裡面在想什麼。就好像是用低得可憐的利息，無條件的借給了你一筆鉅款，甚至用不著準確的還款日期。
“不好意思。”紀洲把合同放在一邊，“我想要和陳總談一下。”
“很抱歉，紀先生，陳總今天出差了。”助理微笑著把筆遞過去，“陳總說過了，這封合同你如果不想籤也沒關係，但是僅僅就我個人意見看來，這份合同中昊傾同樣也得到了他想要的，比如說在國際大舞臺中站定一腳的名氣，雙贏。”
聽起來是沒錯，但是……
助理沒再說什麼，只是微笑著拿著那支筆。
紀洲又一次把合同看了一遍，確定這就是一份不籤就是傻的合同，也沒再去想那些燒腦的東西，接過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微笑著送走了紀洲之後，助理把眼鏡摘了扔在桌子上，揉了揉梳得整齊地頭髮，勾著嘴角，食指彈了一下這份合同走到了隔壁的休息室。
“我說，你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還真是像個情聖。”
“雙贏。”
已經出差了的陳嵩就坐在隔壁休息室的沙發上看電影，正是紀洲得獎的那一部。
他身上還穿著黑色西裝褲和袖子挽起的淺色襯衫，外套和領帶被搭在了沙發的另一邊。
“你說這話也就是騙騙自己，”助理走到他的身後，手肘抵在他兩邊，低頭笑著道，“我今天看到那個你念念不忘的小情人了，長得的確很有味道。”
陳嵩皺皺眉：“離我遠點兒。”
“但也就是那樣。”助理微微俯身，伸手整理了一下陳嵩的衣領，“我可是一點兒也看不出他對你還有什麼感情。”
陳嵩猛地起身向外走，“和你沒關係。”
“怎麼可能沒關係！”助理伸手拉住陳嵩的手腕，握緊了一下，馬上就鬆開，“畢竟我是在追你啊，陳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