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一趟。”看著面前的沉默，衛忠侯首先開口，他捏了捏紀洲的肩膀，“有事打電話。”
“嗯。”紀洲仰頭看著他笑了笑。
在衛忠侯離開之後。他深呼吸之後纔看向蔣璐，猶豫了半天還是選擇這句話開口：“身體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我幫你倒杯水？”
蔣璐看到他這幅模樣露出一個稍顯蒼白的微笑：“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紀洲起身的動作微微一頓，並沒有接這個話頭。每次蔣璐說出這種話，一絲一毫都不能讓他提起來回憶過去的心情。
“我來找你，”蔣璐卻並不在意紀洲的態度，“很好奇？”
“很好奇。”紀洲倒了杯熱水遞過去，坐在蔣璐旁邊，“蔣……蔣璐姐，我是真的不聰明，不知道你和鍾尚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沒有那個資格去了解你們之間的關係。”
“你果然沒看我的日記。”蔣璐接過來熱水並沒有喝，而是握在兩手的掌心摩擦，“我早就應該知道的。紀洲，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有多麼信任你。”
蔣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擡頭看著他，甚至聲音都很平靜沒有絲毫變化。
“比起親弟弟蔣七，都要信任。”蔣璐這句話中帶著一抹笑意，反而聽不出來她說的究竟是真是假。
紀洲在蔣璐面前從來都懶得去想她說每一句話的理由，只是微微強調了一下：“鍾尚大概很快就會來。”
“我能猜到。”蔣璐輕輕抿了一口白水，對於鍾尚一會兒過來並不驚訝，“我這次出來和他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是我自己的問題。大概是孕婦綜合癥？我總是能想到之前的事情，決定過來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蔣璐的道歉這纔是真的讓紀洲愣住了，他看著蔣璐的表情帶著疑問：“爲什麼道歉？”
“很多事，在隱瞞你的情況下資助你害你被報復，說謊博得你同情逼你做我的假男友，把你扯進我和鍾尚之間的事情中……”蔣璐伸出手指一字一頓地說著，“還有就是我沒想到我會真喜歡上你。”
如果說蔣璐之前頂著身孕來找他的話，紀洲只是覺得驚訝，但卻依舊無奈地接手這個麻煩。
而現在蔣璐把那些他曾經懷疑過的事情都坦白之後，他反而不知道自己要做出什麼表情。畢竟他以爲這些事情等他們老死不相往來的時候都不可能被揭穿，尤其還是從蔣璐的口中說出來。
如果蔣璐只是知道他最開始出道的時候，被打得半死又搶了角色的事情，他還沒必要這麼驚訝。而最後一句喜歡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紀洲換了稱呼：“蔣小姐，你有話就直說好了。最起碼在鍾尚要過來打斷我肋骨的時候，我還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原因。”
“他不會那麼做的。”蔣璐搖搖頭，“他已經在盡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了，曾經他對你說的那些話，我替他給你道個歉。一會兒他要是過來的話，你去打過來也好，打死打殘都可以。”
“我……”紀洲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應該露出一個聽到什麼笑話的表情，但是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有那個心情去扯開嘴角，“不好意思，蔣小姐。你還是在這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
“鍾尚做過臥底。”蔣璐在紀洲站起身之後開口，對上了紀洲並不意外的表情，“大概你已經知道了，不過，有件事你大概是不清楚。”
“在他臥底的時候，那些人，無意間知道他有個女朋友。”蔣璐擡頭看向紀洲，“對不起，拉著你演了這場戲。”
……
紀洲出門的時候，感覺腦袋裡面全是漿糊。
蔣璐最後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因爲被那些犯罪分子知道了她的存在？所以把他拉出來做擋箭牌？合著他這是爲了國家做出了犧牲？
“蔣璐在哪？”
紀洲剛從蔣璐的房間出來，就聽到自己房間門口有人在說話。
衛忠侯並沒有說話，而是聽到聲音之後側頭，注意到紀洲出來了，微微點頭。原本說話的那個人也順著衛忠侯的視線看過去，和紀洲對了一個正臉。
的確是鍾尚。
他把頭髮剪得更短了，穿著也很隨意，表情上還能隱約看到從前無所顧忌的放肆模樣，但是卻也添了兩分沉穩。不過其他的倒是也沒變多少，比如說一看到紀洲之後就微微皺起眉，聲音中也多了幾分不耐煩。
“蔣璐在哪？”
“她的確是來找過我。”紀洲點頭，指了指身邊緊閉的門，“蔣璐在房間裡。”
鍾尚聽到這句話之後明顯鬆了一口氣，他大步走過來。衛忠侯也沒有猶豫地走過來，站在紀洲旁邊。
“老婆，和我回家吧？”鍾尚敲門，聲音也放得很低，“是我錯了……我以後一定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最後一句話開口之前，他微微沉默了一陣，中間這個停頓反而讓這句話多了幾分敷衍的意味。
紀洲並不想招惹他，聽到這句話之後微微皺眉，但還是扯了扯衛忠侯的袖口，示意他現在一起回屋。
“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我老婆你肯定還是喜歡我的對不對？”鍾尚的聲音中已經帶著引誘的意味，“你現在和我回家，然後就不再提起那個小演員，我們好好地過日子怎麼樣？”
小演員三個字讓紀洲停下了腳步，而且鍾尚現在的態度也有點兒不太對勁。哪知道紀洲這麼一停頓，反而聽到了身後猛地一拳砸在牆上的聲音。
他回頭，看到鍾尚垂著頭站在門口，他的每一個字就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樣。
“我知道你不喜歡他，這一切都是演戲。”鍾尚的呼吸聲很急促，他似乎是在盡力穩定自己的情緒，“我也不會對他做什麼了，我不想當一個瘋子，我想和你好好過日子。”
門內的蔣璐一直都沒說話。
雖然這家酒店的隔音效果不錯，但是距離這麼近，紀洲並不認爲蔣璐聽不見。
“很好，蔣璐。”鍾尚用額頭抵在門上，沉聲道，“你真是幹得漂亮。”
他擡起頭，向後退了兩步。停頓了兩秒之後，才轉頭看向紀洲的位置，腳步很穩地慢慢走過來。
衛忠侯微微皺眉向前一步，半擋在紀洲面前。
鍾尚卻好像是看不到衛忠侯一樣，一直走到了紀洲面前，勾起一邊的嘴角沒什麼真誠地說：“恭喜，你出櫃了。”
他微微擡起手，衛忠侯攔了一下。鍾尚這纔給了衛忠侯一個視線，並沒有說話，只是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
——然後猛地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
這一下完全出乎了紀洲的意料，他稍顯呆愣地看向鍾尚。那一下完全沒留力道，鍾尚左邊的臉頰馬上就腫了起來，他撇過頭吐出了一口血水。
“我來向你道歉，爲了我以前做過的蠢事。”鍾尚腫著半張臉，說話的時候有點兒含糊不清，“我現在就希望你大人不計小人過，讓我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或者你覺得這樣不夠，你想怎麼樣直說，需要我跪下來求你嗎？”
鍾尚面對紀洲的表情，勾起嘴角，膝蓋直接就向下彎去——
關鍵時刻衛忠侯攔住他，把他整個人拽起來，抵在牆邊。
“你到底再搞什麼鬼？”衛忠侯不滿地看著他，“這又是你玩得什麼圈套？”
“我來道歉，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哪怕在這種情況下，鍾尚臉上依舊是帶著像是小丑一般的笑容，“我嫉妒蔣璐爲了你和我分手，我是個精神病，是個瘋子，我想報復你，所以威脅你找人打你，讓你空有能力卻無法翻身。怎麼樣？恨我？”
“來罵我打我折磨我？就好像是你從前連房租都交不起躲在牆邊哭那樣，讓我受盡苦難？”
鍾尚現在已經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說了些什麼，他微微仰頭，嘴角扯開更大的弧度，“這他媽全都是我的錯，你原諒蔣璐。”
“這個女人，等著你的沒關係，已經等了大半年。”鍾尚想掙開，卻被衛忠侯壓制地一步都動彈不得，“紀洲，你他媽要是個男人，就原諒她，把火氣衝我來！”
“……我聽不懂你再說什麼。”紀洲皺眉，他覺得鍾尚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能聽清，但是成爲一句話之後，他卻是完全不能理解這裡面的意思，“我原諒蔣璐？什麼意思？”
鍾尚剛想要說什麼，身邊的門就被打開，蔣璐臉色微微蒼白的出現在門口。她先是看了紀洲一眼，然後才把目光移到了鍾尚身上。
“夠了。”她緩慢地走到鍾尚旁邊，衛忠侯退開到紀洲身邊，本來在不停掙扎的鐘尚卻安分下來，目光一直在盯著蔣璐。
蔣璐的手搭在了鍾尚紅腫的臉頰上，那裡的掌印也已經慢慢明顯起來。鍾尚握住她的手腕，然後低下頭試探性地碰了碰她的脣。
“我道歉了，以後我不會對他做什麼了。”鍾尚像是孩子一樣小心翼翼地開口，“你別喜歡他了，蔣璐。”
蔣璐閉上眼睛，深呼吸之後才睜開：“我還能信任你嗎？”
實際上，這個答案大概她自己心裡面也清楚。就像她活在對紀洲的愧疚裡面那麼久，甚至不敢親口和他坦白全部的事情真相。
甚至每天每夜，都會夢到紀洲滿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質問她。
明明他應該和這件事情沒有一丁點兒的關係。
和鍾尚沒有關係，是她自己把紀洲扯進來這件事裡面的。
而現在，她竟然還能理所當然的和鍾尚結婚，生孩子……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