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樑化之在綏靖公署辦公室裡略微休息了一下,起來準備迎接來自八路軍方面的代表人物,就在樑化之剛剛起身不久,就聽哨兵報告,說八路軍駐晉辦事處來人了。
常如海此時帶人正在在綏靖公署大院裡臨時執勤,看見兩位八路軍的人走進大院,其中後面一人年近40歲,儀表堂堂,身穿黑色舊呢制服,頭戴舊呢帽,腳蹬一雙黑色硬底皮鞋。後來,常如海從樑化之口中知道,此人是是**中央副主席、軍委副主席周恩來,前面那人是八路軍駐晉辦事處主任彭雪楓。
一進門,樑化之就緊緊地握著周恩來的手說:“周副主席,辛苦了?!?
周恩來此行是肩負著八路軍重大歷史使命前來與晤閻錫山會晤的。
抗戰爆發後,爲了挽救民族危亡,使八路軍儘快奔赴前線,開展抗日救亡鬥爭,黨中央決定開闢山西抗日根據地,作爲華北乃至中國抗戰的支撐點,經黨中央、**研究決定,電告在西安,原準備去南京與國民黨當局談判的**中央副主席、中央軍委副主席周恩來爲首席代表,立即改變行程,組成代表團,代表我黨前往山西太原與二戰區司令長官閻錫山進行談判,商討紅軍入晉的相關事宜。
1937年9月5日,周恩來、彭德懷、聶榮臻、肖克、徐向前、程子華等人從延安出發,費了一番周折,渡過黃河,在山西南部黃河邊的小鎮風陵渡乘上樑化之帶來的兩節專列火車,向太原行進。周恩來作爲與閻錫山談判的首席代表,深感肩上責任的重大,途中,專心學習了《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一,並向隨行的同志講解了這篇章的重大意義和主要內容。
到了太原後,閻錫山官員準備用豐盛的菜餚款待周恩來一行,一位官員畢恭畢敬遞上一份密密麻麻字樣的菜譜單,請周恩來先生點菜,並問他是吃中餐還是西餐。周恩來對名目繁多的菜譜掃了一眼,婉言謝絕說:“如今國難當頭,一切從簡。只要給我下碗麪條,放點豆芽就行了。”
此話使專列上的閻錫山官員很受震動。一箇中級官員悄聲對周的警衛員廖其康說:“你們**這麼個大人物出來,既沒有帶多少隨員,又不肯吃宴席。要是我們的將軍、司令出去,什麼夫人、小姐、隨從、招待一大堆,什麼彈子球、麻將牌,玩個痛快,什麼山珍海味,大吃大喝,奢侈極了,你們周將軍真是廉潔可敬啊。”
也就在那時,作爲閻錫山與八路軍的聯絡代表,樑化之對周恩來十分尊敬,就連中午招待衛立煌將軍常如海硬拉他喝酒也不敢,生怕周恩來責怪。
周恩來見樑化之如此熱情,笑著說:“不辛苦,爲了抗戰再辛苦也值得?!?
樑化之指示兩人坐下,就聽彭雪楓說:“化之,聽說蔣總裁派衛立煌將軍也來到山西了。”
“呵呵,八路軍消息倒十分靈通,這不,早上衛立煌將軍帶著隨從剛來,你們就知道了?!?
彭雪楓也笑著說:“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二戰區的兵力不足,能調動的軍隊只有在石家莊一帶衛立煌將軍的第14集團軍了。”
“哈哈,八路軍本事就是大。”
樑化之一說,三人都笑了。
下午,衛立煌到府東街第二戰區長官部,也就是綏靖公署大院回訪閻錫山。
閻錫山說:“俊如,中午飯吃好了嗎?”
“謝閻司令招待,俊如吃好了?!?
“那就好,們生怕你來不習慣山西飯菜就麻煩了。”
“俊如是個從小受慣苦的人,到哪裡都能很快習慣。”
“哎呀,還是你們年輕人好呀,我呀,老了,只會吃一些家鄉的飯菜,其他地方的飯都吃不慣?!?
“閻司令爲山西抗戰*勞是有目共睹的。”
“對了,**方面還派了一個重要代表到了太原呢。
衛立煌忙問:“是誰?”
“周恩來?!?
“好極了,我能和他見見嗎?”
“怎麼不能,本來他和我約定,下午4點鐘到我這裡來,你等一下,我馬上叫人去請。”
當下,閻錫山通知劉瑞峰去請周恩來。
衛立煌的思路飛快地回到北伐以前,那時,身爲中下級軍官的衛立煌,多次聽過比自己小一歲的黃埔軍校政治部主任周恩來極富魅力的演講。1925年第二次東征時,周恩來擔任東征軍總政治部主任,親自到前線督戰。蔣介石打算撇下易守難攻的惠州不打,先攻潮梅。周恩來認爲,要想消滅陳炯明,必須先攻下惠州,否則還會像第一次東征那樣,不徹底。周恩來先攻惠州的高見增加了衛立煌對周主任的信仰。1926年北伐開始,周恩來任第1軍政治部主任,衛立煌是該軍的一個團長。蔣介石別有用心,設置障礙不讓軍事幹部和周恩來接觸。衛立煌雖然在公共場合多次和周恩來謀面,但從沒有單獨交談過。
1936年底,著名的西安事變發生的那一夜,隨蔣一同來西安的陳誠、衛立煌等20幾個國民黨要員住在西安最繁華的西京招待所,他們半夜被一陣嘈雜聲驚醒。除邵元衝不聽警告在跳窗時被擊斃,陳誠被從地下室的啤酒木箱堆裡拖出來,衛立煌、蔣鼎、朱紹良、錢大鈞、萬耀煌、陳調元、蔣方震、蔣作賓等人及其隨員、家屬全被集合在招待所的大廳裡,受到嚴密監視。衛立煌知道自己是一個和紅軍打仗最多、最狠、積仇最多的人,估計兇多吉少。然而,半個月之後,他和衆人卻平安回到了南京家中。周恩來從中起的作用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周恩來在樑化之的引導下步入客廳。他看到站起來迎接他的除閻錫山外,還有一個佩戴上將軍銜的中年軍官。他還未來得及看清這位上將的面容,就見此人恭恭敬敬地朝自己行鞠躬禮:“卑職衛立煌,今天見到周先生,十分榮幸?!?
說話的工夫,樑化之就退了出去。
“啊,你是衛將軍。”周恩來聽樑化之說衛立煌來了綏靖公署,可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聽人喊自己的名字,立即明白過來了,立即上前同衛立煌握手,並認真打量他一番,說:“俊如,十年沒見面,變化真大呀。沒想到我們又走到一條戰線上來了?!?
周恩來的話令衛立煌感到了某種慚愧,那年第14軍佔領金家寨後,短短3個月內,他的第83師就殺害蘇區幹部、赤衛隊員和紅軍家屬900多人,多少孤兒寡母的血和淚呀……
閻錫山說:“正好周先生和俊如都在,咱們再好好議議下一步的部署。”
周恩來說:“目前全國廣大的工人、農民、士兵、城市各界朋友及其他愛國同胞還沒有被喚起,還沒有被髮動,還沒有組織起來和武裝起來,這是最嚴重的情形,就影響到前線不能打勝仗。挽救危機的惟一道路,就是實行孫中山先生的遺囑,即‘喚醒民衆’四個字……”
閻錫山一聽,深有感觸地說:“是呀,就拿天鎮撤退來說,晉綏軍到了老百姓家要點吃喝都困難,有時連個流寇都不如?!?
周恩來喝了口茶,接著說:“所以說呀,要在廣泛意義上喚起民衆,當然了,我們不能欺負老百姓。”
一句話說得閻錫山臉上不自在,因爲他知道晉綏軍是啥貨色。
說到戰略戰術問題,周恩來說:“從軍事上說,要改變我們的戰爭策略,不能只依靠打陣地戰。有人把失敗的原因歸結爲武器裝備不如人,這不是根本問題。八路軍的武器不僅不如日本人,不如你衛俊如的中央軍,就連晉綏軍都比不上,不也是在平型關打了勝仗嗎?”
衛立煌點頭道:“八路軍取得大捷的消息,俊如是在北平西南撤退途中得知的,當時我興奮不已。我向八路軍表示祝賀?!?
閻錫山也恭維地說:“說到八路軍抗戰,那真是沒說的,要不是八路軍在平型關打了一個大勝仗,極大地鼓勵了晉綏軍,恐怕就不會有晉綏軍後來的堅決抵抗,恩來呀,們要好好謝謝你們八路軍。”
“一心抗戰,趕走日本人是我們現在的共同目標,啥感謝不感謝的。日軍的吹噓只能嚇倒那些膽小的人。中國確實有些人被日軍嚇昏了,節節退讓,放棄抵抗,而我們八路軍是嚇不倒的。平型關大捷就是證明。全國人民是嚇不倒的,各地抗戰情緒越來越高……”接著,把話題一轉,說:“你閻司令長官也是嚇不倒的。”
閻錫山忙說:“那當然,那當然。”
周恩來接著說:“日軍吹噓幾個月滅亡中國,完全是妄想,我們有幾億人民,只要我們全民族團結起來,武裝起來,持久地跟鬼子幹,就一定能取得最後勝利?!?
閻錫山吃了這個定心丸,似乎來了勇氣,做出一副極其嚴肅的樣子說:“請周先生放心,們就是揹著棺材也要抗戰到底。”
說到八路軍的佈防問題,閻錫山說:“關於八路軍129師的使用問題,南京方面授意放在正面,百川和俊如也認爲,八路軍是一支能征慣戰的部隊,作戰勇敢,希望周先生能夠同意這一部署?!?
周恩來當即表示:“我們不贊成把所有兵力都放在正面打陣地戰,更不贊成把129師調到中路的正面打陣地戰。閻司令和俊如將軍都知道,八路軍擅長游擊戰、運動戰,不善於陣地戰。所以用於正面防禦,是避其所長,就其所短,因此,恩來主張讓八路軍迂迴到日軍後方,尋找有利的條件打擊日軍,爲**正面抗擊日軍提供有力支援?!?
衛立煌一聽,對閻錫山說:“閻司令,恩來先生說的也對,你說呢?”
閻錫山見衛立煌都表態了,只好同意不再堅持調第129師到忻口正面打陣地戰。
事後,衛立煌在忻口會戰結束後對周恩來說:“八路軍把敵人幾條後路都截斷了,對我們忻口正面作戰的軍隊幫了大忙??磥恚瑳]把一二九師調去打陣地戰是做對了。陽明堡燒了敵人24架飛機,是戰爭史上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我代表忻口正面作戰的將士對八路軍表示感謝。”
辭別周恩來和閻錫山後,衛立煌回到綏靖賓館,要通第14集團軍駐西安辦事處,找到負責人吳海德,讓他從速購置上萬元的慰問品,送給八路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