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跑到懷仁羊雜店里,對忙乎的老板喊道:“老郝,準備好六碗羊雜,三斤素糕,老樣子,記賬。”
老板聽見有人喊,就從里面出來,陪著小心說:“我說三狗,你們老記賬我這小店還開不開了?”
“少他媽廢話,吃你的羊雜是看得起你。”來人歪戴著帽子。
老郝一聽,不敢說話了。老板娘見三狗不僅不給錢還粗聲惡氣的,當下就說:“我們小老百姓開個飯店容易嗎?今兒要不給現錢,就不賣給你們。”
三狗見老板娘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罵罵咧咧道:“想在這里開飯店嗎?不想,趁早滾蛋。”
老板娘哭喪著一張臉說:“我開不開與你無關。”
三狗一見,大罵:“你再說一遍,信不信老子叫幾位弟兄把你的飯店給拆了?”
三位兩狼山的好漢本不想多事,可見這個偽軍實在囂張,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站起來就要出頭,沈學亭一看壞事,馬上起來攔著三人,對偽軍說:“這位兄弟,小事一樁,今兒的飯都記在我頭上。”
三狗見一位頭上還留有戒疤的人說話,冷眼打量著,說:“你誰呀?”
“我就是一個吃飯的普通人。兄弟,錢乃身外之物,多了就是麻煩。今天我請客,幾位喝點酒,你看這大熱天的你們也不容易。怎樣?”
三狗見有人請吃飯,又見沈學亭說話隨和,也就打消了戒備,說:“謝了,我們有六個弟兄。”
“好說,老郝,再加點菜。你看給三狗兄弟加點啥菜?”沈學亭一副討好人的架勢。
三狗一聽,挺起胸膛,對老郝說:“狗眼看人低。這下有人請客,你也不心疼了吧?快點,把你飯店里最好的菜統統做點。半小時后我們再來。”
沈學亭趕忙對老郝說:“我說老板,還楞著干嗎?去做呀。”
一句話提醒了老郝,老郝趕忙回到廚房里忙乎去了。
三狗臨走時對沈學亭說:“謝謝兄弟的飯菜。有什么事在懷仁我三狗還是能幫忙的。”
等三狗走后,隨行的三個人不解地對沈學亭說:“我說和尚,有錢也不至于這樣吧?”
沈學亭對三名手下說:“你們懂什么?多個朋友多條路。”說完,就對三人擠擠眼。三人不明白沈學亭的用意,只好坐下悶頭吃飯。
老板娘也被沈學亭的作法搞糊涂了,就對沈學亭說:“我說大兄弟,這個人是懷仁城里的地痞無賴,日本人來后就當上了兵,在這南城門靠站崗搜刮民財,老百姓私下里都罵他癩皮狗。”
沈學亭聽老板娘說,微微一笑,說:“不妨事,就當一頓飯喂狗了。”
話剛說完,就見老板娘像看稀罕動物一樣看著沈學亭,不知這個人為啥這么想花錢。三個隨從自然也不解,對沈學亭說:“和尚,你要是錢多就救濟一下街上的窮人。窮人得到救濟肯定會感激,可這個人卻是一只瘋狗,小心咬你一口。”沈學亭見隨從沒理解他的意圖,只好小聲解釋說:“閉上你們的嘴,等會兒還要辦事呢。“三人見沈學亭發火,只好繼續吃飯。
沈學亭吃完飯,走到廚房,見老郝正在汗流浹背地做飯,就問道:“有方便的地方嗎?”
老郝向右手的一扇門努努嘴,說:“那里。”
沈學亭推開門,走出去,卻是一個后院。院子不大,有正房五間,看樣子像是老板一家的住房。回到前廳,見三人已經吃喝完畢,就說:“你們想方便的話就在院里。”
等三人剛剛走進院子,沈學亭小聲說:“你們當中誰喝酒厲害,等會兒偽軍來吃飯時把他們灌醉,沒來的偽軍咱們裝扮成送飯的一并解決。”
其中兩人指著一個有點矮胖的人說:“他,溫飛,平時喝一斤多酒沒問題。”
沈學亭就問:“你是哪里人?”
“我是左云人。”
“能拿得住酒嗎?別到時候把自己也喝倒了。實在不行就預備點水,千萬不能誤事。”
“看情況吧,先預備點,要是不行再說。”溫飛沉思了一下說。
“你們兩人到時候一個隨我送飯,一個負責控制喝酒的偽軍。如果他們喝多了也就算了,如果沒喝多就立馬把他們控制住,免得誤了大事。”
兩人點點頭。
四人剛剛回到前廳,就見三狗領著一個偽軍來了。
三狗一進門,就直著嗓子喊:“老郝,準備好飯來了嗎?”
老板娘罵道:“好像幾輩子沒吃過飯似的,早準備好了。”說著,就把三碟涼素菜,一盤炒肚絲,一盤溜肥腸,一盤羊頭搗蒜端上來。
“給弟兄們的也準備好就嗎?”三狗問道。
“正準備呢。”老板娘擦擦桌子說。
沈學亭見飯菜準備停當,回頭就對溫飛說:“三狗弟兄辛苦了,溫飛,你和兩位老哥喝幾盅。”
溫飛就對老板娘說:“給拿兩瓶梨花春來。今兒我與二位弟兄有緣。”
老板娘拿過酒來,溫飛接過來,用力一擰蓋子,拿過三個碗來,“咚咚咚”把一瓶酒倒完,坐下,對偽軍說:“二位,有緣啊,我是左云人,你們是哪里人?”
三狗是個見酒就饞的人,見有人與他喝酒,高興地說:“我是懷仁西小寨的。”
溫飛又問那個偽軍:“兄弟是哪里人?”
“西關村的。”
“要不說咱們有緣啊,都是咱雁北一帶的人。好,不說了,一切盡在不言中,喝,兄弟先干為盡。”說完,右手捏著碗邊,仰起頭,“咕咚”一下就倒進嘴里。
這一下把三狗嚇了一跳,皺著眉說:“兄弟,好酒量。我只能喝慢酒,喝快酒就上頭了。”
溫飛一聽,不依不饒,說:“咋,第一次見面就這樣,看不起兄弟我?”
三狗忙擺擺手,說:“不是,實在是我不能喝快酒。”
一旁的沈學亭手下不滿地說:“不喝酒就是看不起我們的兄弟。咱雁北人喝酒向來痛快,扭扭捏捏地像個老娘們,丟咱雁北人的臉。”
幾句話說得三狗只好閉住氣也喝了下去,不過,是分幾次喝的,邊喝邊就著菜。
溫飛又把第二瓶酒打開,又倒滿,照樣又是一飲而盡。三狗見狀,豎起大拇指說:“好酒量,簡直是海量。”說話的時候,嘴里噴出一股酒氣來。
“喝,我可是又喝完了。”溫飛說完,把喝完酒的碗朝下,表示一點也沒使奸。
三狗被剛才的酒燒得有些膽大起來,站起來,也學著溫飛的樣子,“咕咚咕咚”幾口就下去了,直把一旁跟來的偽軍直瞪眼。在大家的極力勸和下,這個偽軍也喝完了。此時,三狗因為是空肚子喝酒,加上還是快酒,已經是眼色迷離,說話也不流利起來。
溫飛又拿過一瓶酒來,這時,沈學亭悄悄說:“你先停停,不行的話讓他們兩位替你喝一點。”
溫飛先前就喝了約半斤,加上剛才的六兩多,已經接近平時的水平,就對沈學亭說:“好。”
兩位手下一聽,忙過來,各自倒了象征性的一點酒,又給偽軍的碗里倒上酒,說:“二位,來,我倆可是正宗的懷仁人,人不親土親,喝他娘的。”
三狗漲紅著臉,見又來兩位,也不用督促,就拿起碗就喝了下去。
沒過多長時間,就見三狗拿筷子的手也不聽指揮,菜也夾不到嘴里,開始胡亂說起話來:“你們這些人,知道我們站崗每天勒索多少錢嗎?”
沈學亭接過話說:“多少?”
“這個數?”三狗舉起右手的三個指頭。
“多少?”老板娘問道。
“三,三——,三十幾個大洋。”
跟三狗來的那個偽軍已經實在支撐不住,趴在桌子上難受不已。
“就會欺負老百姓。”老板娘不滿地罵道。
就在這個時候,沈學亭對老板娘說:“結賬。”
等結了帳,沈學亭忽然聽三狗大喊:“媽的,給我那站崗的弟兄們快送飯去呀。”說完,就忍不住大吐特吐起來,頓時,,把個老板娘氣得大罵:“狗日的,就會糟蹋我的飯店。”幾個剛剛進來的食客看見三狗的模樣,又見他穿著偽軍衣服,馬上退了出去。
老板娘氣得大罵:“一幫禍害精。”
沈學亭過意不去,就又拿出錢來,遞給老板娘說:“這是我代二位賠償的,另外再拿一瓶酒,我們給城門洞里的弟兄們送飯去。”同時,沈學亭對三位手下說:“走,送飯去。”
四人拿著飯菜走向南城門。
南城門站崗的幾位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見走來四個人,就問:“干什么的?”
“兄弟,我們是給你們送飯的。三狗喝多了。”沈學亭說。
“你們就是請客的人?”一位偽軍問道。
“是的。”
“媽的,這個三狗,見了酒就像見了姑娘一樣,害得老子在這兒等他送飯。”
沈學亭把飯菜遞給偽軍,發現少了一人,見只有三人,就問:“兄弟,還有一位呢?”
那名偽軍就大喊:“班長,飯來了。”
“媽的,才來。”沈學亭就見從城門樓上下來一位挎著短槍的偽軍。
等偽軍班長靠近,沈學亭猛地用掌刀一下砍到,就見這位班長悶哼一聲倒地暈了過去。溫飛他們一見沈學亭已經動手,馬上從腰里抽出匣子槍來,大喝:“不許動。”
三名偽軍一見,嚇得坐在地上,牙齒打顫著說:“爺,爺,我們不動。”
沈學亭指揮三人把偽軍趕到城門樓上,把他們捆好,嘴里用綁腿塞住,指派一人看好,剩余的人趕忙下去,七手八腳地換好偽軍衣服,拿起偽軍留下的步槍來,臨時充當起站崗的偽軍來。
此時,天氣正是最熱時,出城的人基本沒有。
沈學亭指揮手下弟兄們,說:“你們把馬牽到城外,快。”
兩人趕到剛才的飯店門口,把馬一直牽到城外的一個小樹林里,剛剛回到城門洞,就見從城外有一對日軍正往城里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