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位大哥說得不錯——”聰明伶俐的成子自然不是傻瓜,他早已從陳一飛的神色變化在中看出了蛛絲馬跡,于是便將整個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誰知這不聽不要緊,越聽夏鯤鵬一顆心便越是咚咚直跳起來——果然沒看錯,哥真得是個大英雄!與此同時他不等成子話音落下便“唰”地一下子躥了起來。
“成子!別說了——我這就和你一起去救他!”
“鵬哥!太危險了——”旁邊的柳鳳仙看著男人又要出去,便猛地一拉他的胳膊。“再說了——你不會打槍不會武功甚至連拿刀捅人都不敢!你咋去救人啊!那可是比日本兵還狠毒一百倍的間諜特務——鵬哥——”柳鳳仙抓著夏鯤鵬一條胳膊拼命搖晃起來。
“閉嘴!我不會拿刀殺人怎么了?他們狠毒又怎么樣?——”說到這里夏鯤鵬猛地從牛皮信封中掏出那塊飛龍玉佩——在弱光之下那細若羊脂的和田美玉仍然透露出溫潤的光澤。
“這是華哥家傳寶物,我小的時候見過的!他為什么把這東西交給我,他不是要去死嗎?他是我哥哥!”說到這里夏鯤鵬竟然嚎啕大哭起來:“現在我哥是死是活還不知道,你說我能坐在這兒像沒事人一樣嗎?”
一旁愣著的柳鳳仙不再說話,已經走到樓道口的成天魁猛地一下轉過身,看著男人手中捏著的雕刻著飛龍的和田玉佩目瞪口呆——他沒有想到此人竟是華哥的親弟弟。而始終依靠這墻壁的陳一飛也是微微一愣,臉上微微閃現的笑意隨即更濃了。
只有水西村的少東家泠威依然不為所動,仿佛天塌下來也與自己無關——他仍然有條不紊地擺弄著那把閃著幽幽烤藍的黑鷹連弩。
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柳鳳仙兒不愧為宜春樓的頭牌。她忙話鋒一轉撅著嘴巴滿臉嗔怪地朝男人身上湊了過來。夏鯤鵬輕輕摟了女人一下,然后轉身對著沉默不語的陳一飛和泠威道:“飛哥,威哥!哥哥有難,夏鯤鵬不能不去!麻煩兩位兄長照顧這個女人——”說完一抱拳頭便想轉身出去。
但一直靜靜觀察的陳一飛早看出了夏鯤鵬的那點心思——轉過身卻并不急著走,在哥面前還假惺惺地裝英雄,實際上巴不得飛哥幫你呢!哼哼——就憑你那點本事,不要說救人了,能在兵荒馬亂的南京城保住小命就不錯了!
陳一飛就這樣冷眼看著,就在百般無奈的夏鯤鵬終于轉身下樓的時候才開始說話了。
“慢著——夏老弟!飛哥雖然不知道這位成子兄弟的本事,但就憑你那點兒身手,想從特高課那兒救人,怕是——”他邊說邊擺弄手中的30軍刺,看都不看夏鯤鵬一眼只是玩世不恭地撇了撇嘴角。
“那你說我該怎么辦?總不能讓我一個大活人窩在這里裝孫子吧!大不了和他們拼了——不像你見死不救!”很顯然夏鯤鵬被陳一飛的輕慢激怒了,他竟一下子跳到陳一飛面前大吵大嚷起來。
“呵呵——你又沒請我?怎么知道我見死不救?”陳一飛猛地一下站起來拎起地上的長條形包裹:“喂!你去嗎?”他回頭招呼著斜靠在墻角的少東家泠威。
“去!只要能殺日本狗我都去——”泠威站起來將裝有精**箭的鐵匣往身上一挎,然后提著黑鷹連弩走了出來。
“哥——”
當夏鯤鵬等人即將下樓的時候,身后柳鳳仙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夏鯤鵬回頭看著站在閣樓中間女人淡薄的身影——又要撇下她一個人了!想到這里不禁一陣強烈的愛憐涌上心頭,夏鯤鵬猛地轉過身幾步走到柳鳳仙面前,將她一把摟在懷里。
“仙兒!好好在這兒等我們!這是美國人的教堂,你不會有事兒的!”他邊說邊在女人沾滿淚水的臉頰上猛親了兩口:“拿著那把槍,看到有人上來就開槍——這是最后一次!哥再也不回離開你了——”說完心一橫走下了閣樓。
再將時光倒退六個小時。
漢中路76號,正對玄武湖的丹桂園別墅。雖然男女主人早已在一個時辰前死于非命,但偌大個院落卻一片靜寂,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面朝漢中大街的三層洋樓如貴婦般雍容恬靜,樓前空地上鱗次櫛比地分布著香樟、銀杏和某些不知名的名貴樹種,地上交錯縱橫的水門汀道路之間是修葺一新的翠綠草坪。隨著“啪啪啪”的輕微響動,金屬水龍頭里噴射出的清水被打散成一片片雨幕,如牛毛花針般的水霧播撒在平坦如砥的草地上,使這些地毯般柔軟的高級進口草皮更加蔥綠。
透過別墅大門的鐵柵欄,可以看到寬闊的漢中路對面便是一排高大茂盛的垂楊柳樹,樹下隔不遠便有一處或是金屬或是大理石板的條凳。深灰與黑色相互交錯遞進,使戰火連天的南京城平空增添了一份安寧。再往遠處便是玄武湖,湖光山色、煙波浩淼,初冬的陽光靜寂無聲中灑下銀鱗片片。幾十只游船被粗大的纜繩系在湖邊的木樁上,高大的垂柳樹下隔上不遠便有水泥砌成的臺階延伸到湖邊的簡易碼頭。如此美景卻無人游覽,整個湖邊同樣是一片死寂。
丹桂園被白色鐵柵欄圍著的院落內,幾個男女傭人在來回走動忙碌著,兩邊的草地上各有一個花匠在專心致志修剪著苗圃。一切是如此的安然,一切是如此的靜謐。如果不是洋樓中所有的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打死華行天也不會想到——這里早已不再是周銘城金屋藏嬌的外室,而早成了日本特高課駐南京最高級別的聯絡站。
“伙計!來包紅金陵——”將福特轎車遠遠停好之后,一身黑色風衣頭戴禮帽的華行天走到馬路對面一個香果小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