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統的人從李家鎮翻山越嶺抄小路趕到河灣鎮時,已經是傍晚了。
小日本竟在河彎鎮外的三岔路口設了個卡,行人都必須接受撿查,楊漢英頗為意外地說道:“怪了,昨天我們過來時這里明明沒有設卡,怎么這會小日本就在這里設了卡?難道小日本這么快就聞到了氣味?不應該啊?!?
“不排除這種可能,楊組長,能不能繞過去?”李玉仙有些擔心。
這里畢竟是淪陷區,小日本擁有天然的優勢,如果小日本也發現了藥品的下落,那麻煩可就大了,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小日本僅只是聞著了氣味,而不知藥品具體下落,只有這樣,奪回藥品才還有一絲的機會。
“能,我知道還有條小路通往蛤蟆尖?!睏顫h英道。
“走?!崩钣裣僧敿疵钏腥藛T原路返回,抄小路前往蛤蟆尖。
這一路總算是有驚無險,終于在天黑時分順利抵達了蛤蟆尖腳下。
李玉仙抬頭望著暮色中的蛤蟆尖,山不算高,看上去也不怎么險峻,不過還真像只蹲伏在蒼穹下的大蛤蟆。
不過,一個現實的難題已擺在了李玉仙面前,該派誰去跟土匪交涉?
這個人選必定得有足夠的份量代表國民政府,隨便派個人肯定不行,而且這個人還必須有一定的隨機應變能力,否則上了山,被土匪的什么陣仗一嚇連話都說不囫圇,就只會丟人現眼,更別提討回藥品。
而且,此行必然冒有絕大的風險,土匪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們連國軍救命的藥品都敢劫,就絕對不會在乎多殺一個國軍。
李玉仙看向楊漢英,很希望他能自己站出來。
楊漢英卻從解間解下水壺,半轉過身去喝水,裝做沒注意到李玉仙的眼神
最后還是別動隊隊長孫敬主動站出來,跟李玉仙說道:“李站長,我去吧
李玉仙有些猶豫,可她也實在沒有別的人選了,只能順水推舟答應下來,說道:“孫隊長,上了山一切小心,切記不要跟土匪頂牛,既便談不擾,我們也還有使用武力一途,也一樣可以把藥品討回來?!?
孫敬笑笑,說道:“李站長放心,不就幾個毛賊么,我孫某人還沒放在眼里?!?
“就是,不過一群毛賊,還真能翻天不成?”楊漢英這時候又開始活躍起來。
李玉仙回頭看看楊漢英,眸子里有著說不出的意味,楊漢英卻自我感覺良好,還在那里慷慨激昂地說著大話,孫敬倒也沒有再多什么,回頭招呼別動隊的兩個隊員扛起事先準備好的禮物便大搖大擺走向了蛤蟆尖的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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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蟆尖遠遠沒有二龍山廣闊,更加沒有二龍山險峻,但有一點卻是二龍山比不上的,那就是蛤蟆尖地處銅陵、青陽、龍口三縣交界處,屬于三不管地帶,所以自古便是盜匪橫行的匪窩,現在盤踞在蛤蟆尖的也是一股積年悍匪。
匪首田老七,據說早年間曾是橫行長江水面的江洋大盜,后來被國軍剿了七兄弟死了六個,就剩他一個,便流落到蛤蟆尖當了山大王,這些年下來,也很是嘯聚了一百多人槍,在蛤蟆尖方圓百十里算得上是最大的一股勢力了。
田老七四十出頭年紀,大塊頭,滿臉橫肉。
草廳里架著個大火盆,火盆里火燒得正曬,上面用鐵索從梁上垂吊下來一口大鐵鍋,鐵鍋里煮著滿滿一鍋的牛雜,上面還灑了些蔥花,整個草廳里都彌漫著極濃郁的牛雜香味,當然也混雜著汗臭味以及某種體液味。
兩個衣衫不整的年輕女子偎在田老七身邊,田老七一手拿著只牛蹄啃著,一手卻在其中一個年輕女子的屁股上肆意揉捏著,看那兩個女子戰戰兢兢、神情僵硬的樣,一準就是從附近鄉村擄來的良家女子。
“總司令,總司令,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一個小嘍羅氣喘吁吁從草廳外沖進來,大叫。
田老七將啃了一半的牛蹄隨手遞給懷里那個女人,又將幾根手指伸進嘴里吮了吮,這才心滿意足地問:“是哪邊來人了,日本人,還是國軍?”
小嘍羅道:“總司令,來的是國軍,不是小日本子?!?
田老七道:“國軍反應挺快啊,這就找上門來了?有多少人?”
小嘍羅道:“不多,就三個人,而且帶了禮物來,一挺機槍還有子彈?!?
“唉喲嗬,拿機槍當禮物?國軍就是闊氣啊。”田老七頓時來了興致,一把就將懷里的兩個女人推開,站起身來吼道,“弟兄們,擺陣仗,開山門,迎接貴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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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敬和兩個手下進山之后就被蛤蟆尖的土匪蒙住了眼睛,被領著走了一段崎嶇不平的山路之后,地勢便逐漸平坦起來,又往前走了百十步,牽著他的土匪便讓他停下來,然后把蒙在他臉上的黑巾拿了下來。
孫敬睜開眼睛看過去,只見前方是一條泥土路,兩側點著上百枝的松明火把,將方圓百十步都照得亮如白晝,火光下,一百多個土匪在道側排成了兩隊,左一隊右一隊,幾乎是在孫敬看過去的同一刻,一百多土匪齊刷刷扭頭,又冷森森的目光看過來,在火光、寒光閃閃的大片刀以及黑洞洞的槍口的映襯之下,還真有股子莫名的殺氣。
不過,孫敬還真就不怕這樣的陣仗,當下整了整身上的軍裝,然后昂首挺胸,順著土路大步向前,堪堪走近最前頭兩個土匪時,那兩個土匪反手拔出寒光閃閃的大片刀,咣當一聲架在一起,刀刃朝外擋住了孫敬的前路。
接著,前面的土匪也紛紛舉起大片刀或者土銃,架在了一起。
孫敬卻連眼睛都沒斜一下,昂著頭大步迎上了冷森森的刀刃。
眼看著孫敬的脖子就要撞在刀刃上,頭前兩個土匪趕緊將大片刀給收了回去,孫敬繼續大步向走,所過之處,土匪們便紛紛收起了大片刀、土銃或者老套筒,這既是土匪的迎客習俗其實也有給來客一個下馬威的意思,沒點膽色的還真會給嚇住。
看到孫敬面不改色走進聚義大廳,坐虎皮交椅上的田老七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遂即大手一揮吼道:“擺酒”
早有嘍羅上前來在聚義大廳靠門口位置擺了三張矮桌,又將三壇老酒以及三大盆熱騰騰的牛雜擺在矮桌上,孫敬急行軍一下午到現在還沒有吃飯,肚子還真就有些餓了,當下也不客氣,盤腿坐下來就開始大快朵頤。
田老七眼里越發有了欣賞之色。
直到酒足飯飽,孫敬才抹抹嘴,又沖田老七抱了抱拳,說道:“田大家當的,酒喝了肉也吃過了,現在是不是該談正事了?”
“爽快?!碧锢掀邠狭藫瞎忸^,大笑道,“老子就喜歡跟你這樣的爽快人打交道,我也不瞞你,藥品的確是老子帶人劫的,你們想把藥品給討回去,不是沒得商量,反正老子這蛤蟆寨也就一百多口人,用不了這么多的藥品,不過
孫敬道:“田當家的,有什么條件盡管提出來便是?!?
“好,果然爽快。”田老七重重一拍虎皮交椅,人也霍然站起來,大聲道,“老子想要的其實不多,兩門國造迫擊炮、兩挺馬克沁重機槍、十挺捷克輕機槍、四百桿漢陽造再加五十萬發子彈,只你們備足這些,藥品老子隨時送上
孫敬的眼神立刻冷下來,沉聲道:“田大當家的,人貴有自知之明”
一個土匪,竟然敢獅子大開口向國民政府索要這么大一批軍火,這些裝備幾乎可以裝一個團了,且還是裝備精良的主力團,別說國民政府現在軍需短缺,根本就拿不出來,就真拿得出來,也絕無可能便宜這些土匪。
“他娘的,剛還說你是個爽快人,這就不利索了,娘的還敢罵老子,活膩歪了?!碧锢掀咭彩欠槺确瓡€快,一聲大吼,十幾個小嘍羅便呼喇喇地沖進大廳,十幾把明晃晃的大片刀便已經壓在了孫敬和兩個隊員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