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之上俊成大佐所率領的第45步兵聯隊隸屬日軍6師團,屬于中路進攻先頭部隊,于晚上七時四十分左右到達指定的出發攻擊位置。
濱聯隊下轄三個步兵大隊,同時還有一個聯隊炮中隊和一個步兵炮中隊。自己的身后是整整一個師團,包括騎兵、炮兵和空軍的立體攻勢。而且第9旅團做為支援部隊,也將出現在自己身后。
“氣勢如虹,氣勢如虹啊!”濱大佐想到了這個美妙的成語,忍不住叫出聲來。
而正對面的133師,兵力是按梯級布守,從河南岸開始,依次是400團、398團和399團,401團作為預備隊。對于支/那的這點兵力,濱大佐想了很久,他想用一句華夏的成語來形容一下這個戰局,卻始終找不到合適的成語。他有點苦惱地望著前面,前方卻只是一片空曠的黑暗和虛無。
他知道前方300米處就是那條僅200米寬的新墻河了。突過新墻河這道防線,一馬平川,順著大路可直下長沙。占領長沙,一路向西、向南,華夏才是純粹意義上的大東亞共榮圈!那是多么輝煌的前景啊!可是戰局為什么就這樣僵持不下?他也實在鬧不清楚。
“吉野君,這一仗的形勢你覺得用個華夏的成語來概括,用什么好呢?”他側過臉問旁邊的參謀官。他知道吉野是東京帝國大學的高材生,同時也是個華夏通。
“報告大佐!我覺得以‘雞蛋碰石頭’來形容比較合適!”
“不,不,不對!”濱大佐把頭搖的象撥浪鼓,“這個不是成語!而且只是比喻,比喻不是形容!”
“是!大佐高明!”吉野傻了眼,眼巴巴地看著濱大佐,露出求教的眼神。
“這個-這個,就是說象屎殼郎想擋住我們的坦克!”
“啊,大佐英明!華夏人稱這叫螳螂擋車!”
“什么螳螂擋車?我想起來了,那個成語叫螳臂擋車!”
“啊,是的是的!”
“哈哈哈哈!”一群肆無忌憚的笑聲向漆黑的雨夜傳布開去,竟然給夜的氛圍更增添了幾分凄厲。
1941年12月23日21時零分(東京時間22時),隨著三顆橘黃色的信號彈騰空而起,日軍的四個師團級炮兵聯隊和軍直屬炮兵聯隊同時開始射擊。每個炮兵聯隊計有36門75毫米山炮和12門75毫米野炮,數百門巨炮組成的鋼鐵怪物的巨吼、狂嘯,一時間山河為之諳啞,天地為之失色。夜幕中,只見束束曳光象煙花璀璨,條條火龍張著可怕的獠牙。一時間,五公里寬、三公里縱深的正面戰場,天崩地裂,似乎變成了被魔鬼主宰的人間煉獄。
十分鐘!日寇這瘋狂的鋼鐵火焰,整整轟炸、燃燒了十分鐘!
這十分鐘的炮火準備時間,也正是敵人瘋狂地往新墻河邊沖鋒那300米距離的絕佳機會。國民軍戰士盡管早有充分的心理準備,但是,猛烈的炮火導致了重大的傷亡,還有不少人被震暈過去了。眼看著敵人有不少已經開始下河了,說時遲那時快,133師的炮團開始發言了!
由于裝備和實力相差懸殊,我方炮兵采用的策略不是和敵人硬碰硬,而是集中火力打新墻河北岸的五百米(含河的寬度),這樣可以大量斬殺沖鋒和強渡的日寇。但是,為了不能讓敵炮兵準確測出我炮兵陣地方位,每次只能打不超過2分鐘,立即就要轉移炮兵陣地。就是這樣,已經足以在新墻河的北岸織成一片火海。要知道,那可是一片開闊地啊,沒有任何工事和掩體。
第一輪集團沖鋒的日寇,就這樣稀里糊涂地被國民軍炮團報銷了,在新墻河北岸留下了600多具尸體。有20多個勉強過了河的日寇,迅速成了400團士兵的活靶子。
雨越下越大,神田師團長座在兩公里外的戰車里現場指揮。他氣得直吹胡子,狡猾的*人!這種打法只打沖鋒的人,對其他的大部隊視而不見,很是讓人不解。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重慶軍根本就沒有那么強大的火力來對付占領軍。他眉頭一轉,計上心來,吩咐參謀立即傳令:重炮轟擊剛才國.軍射擊諸元周邊范圍,料想他們大炮轉移也走不了多遠!命令師團用坦克炮和聯隊炮近程壓制對岸火力,組織第二輪沖鋒!要不惜代價地沖鋒!
在這靜寂的20多分鐘里,楊森和20軍軍長楊漢域,都在距離前線30里遠的關王橋133師師部里指揮。根據前線傳回的戰報,敵人第一輪火力突襲就導致我方戰死130余人,受傷57人,感覺敵人來勢十分兇猛!但是敵人究竟是多大的規模?長沙和重慶都不斷地催問,自己卻很難判斷。從前線將士反映的炮火準備情況來看,至少也有2-3個師團。但是日寇一般出動一個整編師團也很少見啊?阿南惟幾意欲何為?大家一時還找不到一個確切的說辭。
楊森做夢也想不到的是,阿南將軍此時此刻正坐鎮臨湘指揮,離前線只有十二公里,比他還近呢?尤其是出動的實際兵力,超出了楊森最大膽的預計。這次阿南是鐵了心要吃掉楊森,阿南希望在新年到來之際給天皇一個驚喜,同時也向軍界同行證明一下自己:南方軍行,我阿南也行!
“天皇陛下期望我們在新年前夕有一次果敢的攻擊!”盡管這話在戰前動員會上就曾經說過了,阿南惟幾還是吩咐按原話給豐島房太郎、神田正種、青木成一師團長和池上賢吉旅團長發報。吩咐完畢,他松了一口氣,決定先睡上一覺,反正攻破敵軍防線是沒有任何懸念的事。
“在我睡覺的時候,不要讓任何消息來打擾。”阿南告訴衛兵。
如果把千代子帶來了,那多好啊。她那溫暖滑潤的身體,正好是這該死的漫漫長夜的消.魂之物。但是這個念頭剛剛轉過,他自己也覺得不妥,這是什么時候?前方將士們在用命啊!作為主帥,自己怎么能想這個?再說,這個娘們,自己就真的離不開她嗎?
想著想著,阿南惟幾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前線轟隆隆的炮聲,正好成了一個真正軍人的最好催眠曲。
李二蛋穿著藏青色的棉襖、棉褲,戴著貓耳朵棉帽,饒是如此,仍然凍的直打抖,尤其是當冷雨夾著山風卷來的時候。他雖然火線參了軍,卻沒有軍服可穿,也沒有武器,尤其是鄧麻子再也沒有搭理過他,似乎忘記了有這樣一個兵。他只好真的跟著二班長侯子斌轉,但是他卻鬧不懂自己該干什么?干等了幾個時辰,二班長也一直沒有吩咐自己做點啥。這樣他就成了陣地上最悠閑的一個自由人,樂得到處走走看看,仿佛他來這里的目的就是看熱鬧。好在二營的官兵都認識他,也沒誰拿他當外人。
當日軍還沒有開始猛烈炮火準備的時候,他已經把一連和三連的陣地轉了個遍。他最關心的是機槍都設在哪里?三連的陣地在山的半腰,三個排的陣地呈“品”字結構,九排最靠前,七排、八排互為犄角,正面防御攻山的敵人。由于八排緊依山凹,視角較寬,設置了一挺重機槍。李二蛋發現鄧麻子原來守在這里!鄧麻子也看見了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么。
而頭頂一連的陣地接近山頂,一排主要是面向馬形山,很明顯是防御、封鎖下面的馬路,機槍連兩個排的六挺重機槍,有四挺是在這個陣地,侯子彬抓的馬克沁,也是在這個陣地。二排差不多放到了山梁上,也放了一挺馬克沁。這個陣地屬于最高制高點,可正面防御敵人縱深,同時也可防止敵人從側背攻擊。只有三排是在正中的,位置最當面,十二挺捷克輕機槍,有六挺在這個陣地。
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李二蛋覺得全身都濕透了。衣服顯得越來越重,尤其是褲襠里濕漉漉的,感到不舒服。但看看其他戰士,哪個不象落湯雞、不象泥人?但是沒有一個人說什么。
嘿,自己也是個戰士啦,當兵不應該計較衣服臟不臟、濕不濕的。他突然意識到了這個道理。而且,既然是兵,每個人都有個位置,那怎么說自己也得找到個位置。可能也轉的有點累了,他決定還是回到侯班長那邊比較妥當。
就在他摸黑順著戰壕往山上爬的時候,敵人驚天動地的炮擊開始了。
出于本能,當炮聲響起的時候,他第一件事就是臥倒。雖然沒有人教過他臥倒的正確姿勢,他也知道臥倒。實際上,他是跪著趴在地上,用手抱著脖子。這個姿勢就是人們俗稱的“狗啃地”。當時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臥倒的,他只記得頃刻間地動山搖,震耳欲聾,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也不知道是自己在打擺子發抖?還是身體隨著大地在顫栗?不斷有炮彈在山坡上爆炸,并引發地雷的爆炸,躲在戰壕里也能感覺到一股股的熱浪,蹦起的泥土沙石不停地砸到他身上,好象快要被活埋的感覺。他心里說:完啦,打仗原來是這樣恐怖,一點也不好玩,死定了。隨后他就后悔怎么沒有跟家里人往后方撤啊!不看打仗多好哇!
當身邊的爆炸停止之后,他聽到遠處響起了一陣陣猛烈的爆炸聲。由于沒有任何戰斗經驗,他不知道那是誰在打.炮,只敢以“狗啃地”的姿勢繼續趴在戰壕里,渾身象是在篩糠。而褲襠里這時反而熱乎了,他不知道自己剛才已經撒了一泡尿。
而此時陣地一反先前的沉寂,簡直可以用人聲鼎沸來形容。到處都是在喊人的名字。滿山到處在喊,到處都在應答。而有的名字反復被人呼喚,卻再也沒有人吭聲,時不時還到處夾雜著“哎喲媽呀”的慘叫呻吟。
他想了一陣,連遠處也沒有炮聲了,應該是沒有什么問題了。他急于要回到侯班長身邊。這個時候他意識到,侯班長身邊比較安全,因為他答應過的,打完勝仗要把自己還給姐姐!
試著想站起來,但腿無緣無故地發軟,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往前爬!爬不多久,摸到了一個人,嚇了一大跳,奇怪他怎么不動?壯著膽子拍他,喂喂叫了兩聲,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他終于明白,這個人死了!嚇得他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大叫:“快來人啊,死人了!”邊嚷邊往上跌跌撞撞地跑。附近的戰士聞聲也奔跑過來。
當他連滾帶爬地回到侯班長身邊,一下子跌座在地上,張著嘴不停地喘氣。侯班長一下撲過來,猛搖著他的肩膀,說:“你死到哪里去了呀!先人老子!”他張著嘴,卻說不出來話,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喉嚨象火燒火燎。侯班長解下自己的軍用水壺,擰開蓋子遞給他,看著他猛喝幾口,竟給嗆住了。侯班長幫他拍了幾下背,說:“慢點!再不準亂跑!謹防老子打你的點射哈!”
400團在新墻河的灘頭陣地,正面防御實際只投放了一個營。這不僅因為地形條件的限制,更多的兵力也施展不開,而且誰都知道,在一線投放重兵,等于是給敵人做活靶子。果真,在敵人的第一輪炮戰中,整個前線的傷亡率,該營占到一半以上。夜里敵人還先后發動了六輪攻勢,才打到第四輪,該營所剩能夠戰斗的人員已不足50人。團長當即決定另一個營接上。抵抗了兩輪瘋狂的進攻之后,敵人在黎明前撤的杳無音信,似乎鳴金收兵了。該營營長一清點傷亡情況,發現還不錯,還能保持三分之二的戰斗力。
夜里團部和師部都打來過兩次電話,詢問二營的情況。王營長說兄弟部隊打的很頑強,打的也很漂亮,極大地鼓舞了大家的斗志。別看小日本人多,兵強馬壯,但是我們占據了有利地形,只要敢和他拼到底,他照樣撿不了便宜。自己的這一點傷亡不算什么,一句話:堅決完成任務!否則自己提頭來見長官!師長和團長都很滿意他的表態,囑咐他天一亮,先把重傷員轉移到關王橋師部去。
整個晚上在敵人的炮擊中,二營死亡的人數是23人,但受傷的有54人,其中多數被彈片擦傷或被土、石塊砸傷,只有14人是被炸斷了手腳,在戰地簡易包扎后放在碉堡里,只有等到天亮才能轉移。
而在漫長的等待中,又有兩人因為流血過多而死。天剛亮,這12名重傷員就被轉移去了后方。
王超奎整個晚上都沒有合眼,他不時拿著望遠鏡觀察一線的戰況。從敵人出動的兵力和火力的情況看,這將是一場超乎尋常的惡戰。所幸的是,我方炮兵部隊采用了非常有效的打擊橋頭堡戰術,而敵人整晚都不能有效打擊到我炮兵陣地,因此他們的每一次沖鋒都被消滅在萌生狀態,每次都只有少量敵兵突上了灘頭陣地,結果都是被全殲。天亮前,王超奎最后看到敵人望風而退,至少退了兩公里才扎住陣腳。他一時也不明白敵人為什么這樣?但他估計必有花招。
天大亮了,雨也停了,但天上的云層依然很低,山風一陣陣襲來,讓人有徹骨的寒意。
“恐怕要下雪啦”,王超奎想。突然,有人嚷:“煙!”他朝戰士手指的方向看去,冒起了好多柱濃煙大火。“干啥?鬼子煮早飯嗎?”問這話的顯然是新兵。“煮個屁,日本鬼是吃餅干。”回答的顯然是老兵。“嘿嘿,鬼子一定是在燒尸!”這樣回答的,一定是久經戰陣的老兵油子!
王營長知道,敵人在每一戰之后,確實有一個習慣,就是將尸體摞在一起,澆上柴油,集中焚燒。侵略者知道,他們不自己處理尸體,一定不會有好下場。所以,有經驗的華夏軍官,根據焚尸的規模和時間長度,就能大致判斷自己的戰果。這場焚尸儀式,足足進行了兩個多小時。按常規推算,被焚毀的尸體,應該有1200具以上。
這是一個非常驚人的數字啊!
“同志們!昨晚我們至少打死了1200個鬼子!讓我們向勇敢的兄弟部隊學習!向他們致敬!”王超奎站在戰壕上,大聲向部下們喊話。
憋了一夜的戰士們也紛紛站了起來,大聲吶喊:“向兄弟部隊學習!向英雄們致敬!”一時間,各個山頭陣地響徹著口號聲。這雄壯的吶喊傳到了前沿陣地,戰士們站起來向兄弟部隊揮舞著帽子,還有的向天鳴槍表示謝意。
實際上,濱之上俊成大佐是非常不服氣的,他覺得自己出道以來就沒有打過如此窩囊的仗。敵軍其實采用的是非常簡單的戰術,但是非常奏效,就象一個真正的武士,你明知道他出劍就會傷人,但你就是宿命般躲不開他那致命的一劍。奈何?皇軍強大的炮火,打了一個晚上,就是找不準敵方的炮兵陣地,以至于自己的部隊一沖鋒,就被干凈徹底地消滅在陣地前沿,而后續部隊又上不去。作為聯隊長,他深知道自己這種“添油戰術”會太多地消耗自己的兵力,但是,他和神田師團長也確實也想不出什么克敵制勝的高招了。
熬到黎明時分,他們覺得還是暫時休戰為妙,等到軍座睡醒后請示再戰。誰知電話一遍一遍地打,衛士長總是說:將軍還在休息。
一直等到八點過,阿南終于睡醒了,一問戰況,不禁勃然大怒,一改往日斯文,連罵混蛋!也不知是罵部下無能?還是罵自己貪睡?就這樣他甚至早餐也還沒來得及吃,就急忙吩咐:“立即接通武漢機場!”
早上十點剛過,云層略微散開,天上突然傳來低沉的轟鳴聲,由遠及近。許多人都在尋找聲音的來源,但是什么也沒有看見。侯子斌的位置突出,加之眼尖,他第一個發現了有三架飛機在附近幾個山頭上空盤旋。
“偵察機!隱蔽!”差不多同時,王營長在上面大喊一聲。所有的人都迅速用柴草把自己遮蓋起來。
這個時候,一線部隊發現敵人又開始出動了,這次全部是坦克打頭陣,步兵、騎兵混雜其中,從兩公里外大規模向前沿運動。
消息迅速傳到前指,楊鑒黎參謀長判斷,敵人的全面突擊即將開始,而很可能的戰術是:先行空中突擊!于是,防止空襲的命令迅速發到了前線各營。
果然,日軍在距離前沿三百米處又停止了腳步,他們紛紛仰頭望天。就在這個時候,天空傳來陣陣轟鳴,第1飛行團和第44飛行聯隊的6架戰機編隊從頭頂呼嘯而過,緊接著,對岸灘頭陣地就響起了猛烈的爆炸聲和機槍掃射聲,只見煙塵滾滾,遮天蔽日,大地不停地在顫抖。
日軍部隊正在歡呼,第二梯隊、第三梯隊-第九梯隊戰機依次從頭頂掠過,向各個方向沖去。機槍狂掃,炸彈亂丟,這樣的陣勢,極大地刺激了日軍部隊的士氣,他們嗷嗷叫著,隨著坦克一起向前猛沖!很快就沖到了新墻河前。
133師炮團正在隱蔽待命,接到命令炮火掩護,立即頂著敵機的狂轟濫炸開炮猛轟敵灘頭陣地,而日軍也不示弱,各種輕重武器不歇氣地往對岸傾瀉。眼看著我方的炮火稀疏下來,敵人如同潮水般渡河而來,而一線的槍聲卻明顯疏落,顯然我方人員在空襲中減員太大,加之電話線也被炸斷了,無法請示。400團的的預備營營長一邊向后派出通訊員去匯報請示,一邊讓人抓緊搶修電話線,一邊就命令自己的部隊一個加強連火速進入一線陣地!
預備營長的決定十分及時,他們的增援部隊進入陣地后,強大的火力暫時壓住了敵人的氣勢,使敵人一度退回河的北岸,躲在坦克陣里。但是雙方就這樣隔河對峙,誰也不退一步。槍炮聲噼里啪啦爆響不停。
還沒等到那個預備連喘上一口氣,敵人就采用新的戰術,集中所有的坦克炮和步兵炮(就是俗稱的小鋼炮)向我灘頭陣地突襲,鬼子這個時候也學聰明了,也不管其他了,就是咬準灘頭陣地猛轟,直打得國民軍抬不起頭來。而趁著這個機會,鬼子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沖鋒。這次沖過河的鬼子并不急于向前突擊,而是搶著建立灘頭陣地。在他們身后,工兵部隊正冒著火網搭建浮橋。沒有橋,坦克和騎兵就過不了河,日軍的優勢就發揮不了。阿南將軍一眼看出了問題的實質,所以下了這道命令。
楊森將軍得不到一線的戰況,非常著急,正好王超奎的陣地能夠把一線戰況觀察得清清楚楚,于是就不斷地向前指匯報。當他匯報到敵人的浮橋已經基本搭好、坦克和騎兵已經開始沖鋒,楊森不禁嘆了一口氣。他內心清楚,這個營是抵擋不住了,他下令將剩下的預備隊往側翼收縮,以保持實力。想了想,他覺得還有有必要再從其他部隊抽調力量,從側后位置迂回到正面,做133師和134師的預備隊。
一線部隊的慘烈血戰,王超奎在望遠鏡里確實看得一清二楚。實際上,真正的短兵相接,戰斗不到30分鐘。敵人的坦克、騎兵、步兵源源不斷地涌入南岸灘頭,大舉掩殺之際,百十個守軍奮勇躍出工事與敵人進行肉搏戰,槍刺撞擊,大刀翻飛,不斷有手榴彈在敵群中自殺式地爆炸,最后,敵人竟一刻也沒有停頓,就象洪流淹沒了前沿,向縱深地帶滾滾而來。
楊森在發給長沙和重慶的即時戰報中寫道:“敵分8路先后突破新墻河”,“其中6路約5000人,與楊軍夏師在清水坑、相公嶺等各附近之線激戰中”,“敵后續部隊不明”。
關鍵的時刻終于到來了。王超奎最后一次站在高處向下喊話:“同志們!殺敵報國的時候到了!人在陣地在,不能放一個鬼子過去!”
話音剛落,一連一排的重機槍陣地就響起了猛烈的射擊聲,與此同時,對面馬形山二連的輕重機槍也開了火!敵人的大部隊要想從這里穿過,無異于癡心妄想!一時打得鬼子人仰馬翻,哇哇哀嚎。只有坦克可以沖過火線,但是隨即遇上了反坦克地雷陣,不是炸的趴下了,就是掉到陷阱里動彈不得。
敵人往后稍微退縮了一些,隨后組織兩個中隊的兵力,分別向向二營防守的兩個陣地展開了進攻。在坦克炮和步兵炮的掩護下,敵人呈散兵線向山上爬來。
由于在山坡以下部位,國民軍戰前就密布地雷,所以王營長遲遲不下射擊命令。不用開槍,敵人進了地雷陣自然是兇多吉少。果然,山下猛烈的爆炸聲一陣陣傳來,只見敵人的斷胳膊斷腿不斷地向空中飛起,有的還落進了山上的戰壕里。
直到敵人的腦袋露出來了,有的連猙獰面目都能看得清楚了,王營長才下令:“打!”一時所有的輕重武器一齊開火,剎時就把敵人壓了下去。雖然看不到敵人,但誰都知道敵人就藏在山腳下,于是再送他們一頓手榴彈,敵人的這一個中隊近300人,就給報銷的差不多了。
由于濱大佐的聯隊在攻新墻河防線時已傷亡2000多人,神田師團長決定換上第13步兵聯隊來主攻山頭陣地。其實日本人非常擅長山地作戰。聯隊長友成敏大佐一看撿不到任何便宜,便命令一個大隊準備分四個梯隊進擊,同時進行更猛烈的覆蓋式炮火準備,并請求空軍支援。
目標明確,日軍這次只出動了12架飛機,分三批次進行轟炸,重磅炸彈和燃燒彈,迅速把附近幾個山頭變成了焦土和火海。而敵機剛過,敵人的坦克炮和步兵炮又瘋狂地覆蓋過來。趁著守軍抬不起頭、喘不過氣的當兒,一千多日軍漫山遍野地圍攻上山。
盡管炮彈在不停地炸響,身邊不斷有戰友倒下,工事到處在燃燒,但是大家都看到了敵人的攻勢太猛,事關陣地存亡,只要還能出氣的,不管有沒有掛彩,都迅速抓起武器,也不管什么隱蔽與否了,直接向敵人開火!
這一場惡仗,一打就是三個多小時,因為你已數不清敵人究竟組織了多少次沖鋒。他們一個大隊進行圍攻,前面受阻,還沒有完全退下,后面的部隊在長官指揮刀的威*下又開始了進攻,就這樣,象一波一波的潮水往上推進。終于,在黃昏時分,敵人占領了最凸出的九排陣地,九排長帶領兩個剩下的士兵,及時把三個傷員轉移到上面的營指揮所。
居高臨下,其實九排的陣地是完全暴露在上面陣地的視野里的。除非敵人趴在戰壕里,否則一露頭就容易成為國.軍的活靶子。但是,每個排都有一座半隱蔽式的碉堡,這是很讓上面的守軍頭疼的,如果有重炮,對準暴露的部分一炮就可以解決問題,但是他們沒有炮,所以拿先前自己友軍筑的碉堡也沒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八排和七排各拿一挺輕機槍封鎖住九排的戰壕,以防止敵人從戰壕里攻過來。
但是敵人在黃昏時分就偃旗息鼓,似乎不急于再進攻。
王超奎一直是跑來跑去的指揮,嗓子都快嘶啞了。戰斗終于暫時停歇下來,他才跑去給團部打電話匯報戰況,說殺死敵人至少在八百以上,而自己也傷亡過半,關鍵是九排陣地已陷入敵手,下一步困難相當大,恐怕不一定能堅守住三天,希望能夠考慮后續增援。
徐團長一方面手上再無援兵,一方面上級的命令也很明確,就說:“王營長,戰前就把任務交代的很清楚了!現在我們到處都在苦戰,你自己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提腦袋來見我。”
王營長半天沒吭氣,說:“這個我明白。”徐團長可能覺得這樣講對一個自己很喜愛的部下太生硬了點,頓了一會才說:“楊總司令已經命令58軍抽調新11師來增援我師,所以,不要說三天,你部至少要堅守到明天下午六點。有沒有信心?”
王超奎一個立正:“有信心!”徐團長說:“一定要有信心!今天晚上一定要想法把九排的陣地奪回來!”王營長再一次立正:“是!堅決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