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什麼人這麼囂張?”
文兒一拍桌子,怒氣衝衝的,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穆仲卿嘆了口氣,道:“文兒,罷了,出門莫爭長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還是走吧!”
采薇雖然心中不忿,但是因和爹孃家人在一處,她也不便惹事,只好抱起武兒,隨著爹孃一起下樓去了。
一下樓梯,從各間包房裡被清出的客人正紛紛下樓,各個都怨聲都載道,偶爾也有一兩個慶幸自己白吃了一頓飯的。
穆仲卿一家子隨著人流,走到酒樓的門口,剛要出去時,對面前呼後擁的來了一羣遼丹人。
爲首的一個,身形高大,健碩如牛,穿著一身墨色寬腰大袍,衣襟袖口滾著雪狼毛,左耳戴鷹環,腰間掛彎刀,眸深如淵,一條猙獰的傷疤貫穿左頰,生生的毀了原本英俊的容貌,平添了幾分冷血殘酷。
那人的身後,是一羣編著髮辮帶著彩珠,穿著花裡胡哨的遼丹人,正放肆的哈哈大笑著,邊走便用遼丹語大聲談論著什麼,腰間都掛著遼丹人常用的彎刀。
再往後,就是一些牛高馬大的遼丹侍衛,而那羣侍衛的中間,竟是十幾個濃妝豔抹的年輕姑娘,都是大晉人的裝扮,看樣子都是些青樓女子。
一行人已經走到了酒樓的門口,和正往外走的客人相住了。
“滾開!”
一個遼丹大漢大喝了一聲,對相在對面的衆食客吼道。
很多客人被他們兇惡的樣子嚇到了,雖然不忿,卻不敢說什麼,只好忍氣吞聲的退避一邊,杜氏也趕緊拉著孩子們往後退,穆仲卿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孩兒們,嘆了口氣,也退向了後面。
采薇早已經過了血氣方剛的年紀,不會因爲別人的一句話或什麼樣的態度而失去理智,所也平靜的抱著武兒也隨著父母向門邊兒躲去。
一時間,門口被清得乾乾淨淨,爲首的遼丹男人大踏步的走進來,那羣身著花裡胡哨的錦袍的遼丹人也緊隨其後,妓女們都邁著小碎步跟在後面,身上的陣陣濃香瞬間染遍了整座酒樓,經久不散,遼丹侍衛們收尾。
一行人進來後,原來的食客才陸陸續續的往外走,采薇也抱了武兒,向外走去,正走著,剛邁門檻兒,面前忽然橫出一條胳膊。
她擡起頭,見一個穿著藏青錦袍,項上掛一串蜜蠟主子的遼丹男人,正是剛纔喝罵大家的那一個,他用不太熟悉的大晉語,生硬的說:“女人,我們主人請你喝酒!”
采薇詫異的回過頭,看見那個臉上帶疤的男人正站在樓梯上,放肆的看著她,鷹一樣的眼睛帶著與生俱來的犀利和傲慢。見采薇回頭看他,便咧開嘴,對著采薇笑了起來,那笑容,讓采薇想起了草原上的野狼看到兔子是的樣子。
她瑟縮了一下,不想惹麻煩,便歉意的一笑,對那藏青錦袍的漢子說:“對不住的很,我不會喝酒!”
穆仲卿和杜氏見女兒被糾纏,疾步走過來,臉上帶著謙卑的神色,向那個大漢祈求說:“這位英雄,我女兒還小,還不能會酒,求您高擡貴手放過她吧!”
爹孃卑微的態度讓采薇很難受,她的理想是讓爹孃風風光光的活在世人面前,受萬人敬仰膜拜的,現在卻見到他們爲了她,去討好一個粗野的異國人,她的心不由得難受起來。
武兒和採菲也都走跑過來,採菲拉著了采薇的胳膊,武兒小小的身子擋在了采薇的前面,一家人緊緊的靠在了一起!
遼丹男人聽到主人的要求被拒絕了,怒道:“女人,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著,伸出簸箕大小的手掌,去拽采薇的胳膊,采薇因抱著武兒,怕摔倒他,騰不出手臂來反抗,被那個蠻牛似的男人一拉,趔趔趄趄的向前小跑幾步,差點摔倒。
那羣遼丹男人看到她這副嬌花弱柳的狼狽模樣,都開心的哈哈大笑起來。
“薇兒!”
“長姐!”
穆仲卿和杜氏,文兒和採菲都驚呼著,撲到采薇身邊去扶她,武兒邊哭邊罵那個野蠻的遼丹大漢。
“壞人,不許你欺負我姐姐…。嗚嗚…。”
采薇的臉都被氣白了,她在家人的攙扶下直起身來,只覺得身上的火蹭蹭的往上冒,在她的眼中,侮辱她的這個男人已經是死人了!
穆仲卿也氣得渾身都哆嗦了,一手扶著女兒,一手指著漢子,罵道:“豈有此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竟然……”
“孃的,去你的吧!”
沒等穆仲卿罵完,那個大漢上前一腳,狠狠的踹在穆仲卿的心口窩上。
穆仲卿乃是一介秀才,那禁得住這蠻漢的一腳,頓時趔趄著退後幾步,仰面摔倒在地上。
“相公——”
“爹——”
杜氏和幾個孩子都心疼的哭叫起來,跑過攙扶穆仲卿。
采薇寒著臉,朝著爹的方向看了看,見爹爹吐出了一口血,已經起不來身了。她把武兒放在地上,低聲對他說:“去爹孃那裡!”
武兒一落地,嗚嗚嗚的哭著,邁著小短腿兒,跌跌撞撞的向穆仲卿跑去。
采薇冷冷的看了那行兇的大漢一眼,一步步的走向樓梯,眸光清冷如冰,直視著樓梯上的男人。
“這個人命我要了,如果你不插手,我可以饒了你!”
她指著那個大漢,聲音涼的像三九之冰。
樓梯上的男人怔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會兒,她不是該是哭哭啼啼,哀告求饒嗎?或者是驚慌失措,慌亂逃跑,可是,她竟然走到他面前,冷冷的向他宣告,她想要了巴特魯的命!
“哈哈哈,女人,你太狂妄了!”
漢子站在采薇的身後,囂張的叫起來:“如果你真的有本事拿走我巴特魯的命,就來拿吧,如果你沒有這個本事,就必須陪我的主人喝酒、睡覺!”
“成交!”
采薇說完,看向樓梯:“你的意見呢?”
上面的男人忽然咧開嘴,笑了起來,露出森白的牙齒。
“好!”他說。
采薇得到滿意的答案,點點頭,衝著巴特魯笑了起來,笑容未斂,只聽‘刷’的一聲,她的手中,以不知何時多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刀,接著,她如飛燕般凌空而起,手中的寶刀閃出寒光一片,直劈巴特魯的面門。
巴特魯見她竟然是個練家子,急忙退後一步,一把抽出腰間的彎刀迎上去。
“錚!”
兩刀相迎,火花頓現,只見巴特魯的彎刀,像一根被切斷的黃瓜似的,從中間被齊齊被砍斷了!
“嚯!”
衆人一聲驚呼,采薇並未罷休,身子一轉,舉刀再次砍去……
這會兒,酒樓的大廳鴉雀無聲,只聽得兵器‘噹啷噹啷’被砍斷的聲音和巴特魯被逼的走投無路的的吼聲,所有的遼丹人都睜大了眼,吃驚的看著遼丹國大王子最得力的侍衛長被那大晉國的小女子逼的步步後退,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等一下!”
巴特魯吼叫起來:“女人,你用的是寶刀,這不公平!”
采薇手下的動作並未停止,一邊進攻,一邊涼涼的說:“願賭服輸,既輸不起,就乖乖的給我爹磕三個響頭,本姑娘或許會考慮饒了你!”
磕頭,對於遼丹人來說,是莫大的侮辱,就算他們到大晉國來覲見大晉國的皇帝時,最多也只肯行單膝跪拜之禮,絕不會像大晉人那樣雙膝伏地,磕頭跪拜的!
聽到女人讓他對她爹行此大禮,巴特魯怒道:“女人,你休想!”
“呵呵,那就等著受死吧!但願你待會兒還這麼有骨氣。”
采薇冷笑著,招式越發凌厲起來。
“刷!”
一刀向巴特魯的頭劈下來,巴特魯慌忙一閃,寶刀貼著他的頭頂!削過,頭頂的小辮子瞬間四處紛飛,飛得到處都是,差點兒削到他的頭皮。
巴特魯嚇得臉都白了,一面後退,一面用求救的眼神看著自己的主子。
可主子竟饒有興味兒的看著他被逼得手忙腳亂,措手不及,絲毫沒有要幫他的意思,巴特魯無奈,只好硬撐著和她打起來。
“噗——”
采薇的寶刀戳穿了巴特魯的胳膊,一股殷紅的血噴射而出,染紅了他的衣襟。
那些妓女們見了血,都嚇得花容失色,尖叫起來。
樓梯上的男人皺了皺眉頭,對著叫的最響的妓女一揮手,未見什麼東西出手,那妓女便卻“咕咚”一聲栽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口吐著白沫翻了白眼死了。
“啊——”
剩下的妓女們剛要喊,一下看到樓梯上那男人森寒的目光,都及時的把喊道到嘴邊的‘啊’吞了回去。瑟瑟發抖著,後悔自己貪財接了這活。
巴特魯采薇被刺穿了胳膊,明顯的力不從心起來,又過了幾招,被采薇一刀狠狠的砍在腿上,那隻踹了她爹爹的腿竟被活活的砍了下來。
“啊——”
巴特魯抱著殘腿慘叫起來!
采薇收起刀,一步步走了過來,指著地上慘叫的男人,陰涼的說:“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給我爹磕頭認罪!”
巴特魯疼得殺豬般嚎叫著,汗都冒出來的,看到那寒光閃閃的刀子逼近來,哪裡還顧得上遼丹國的臉面,拖著殘腿爬起來,嚎叫著:“我磕……我磕……”
只是,沒等他磕下去,就見一道寒光自樓梯處閃過,直射到他的後心,巴特魯的嘴脣顫了幾下,向後倒去……
采薇回眸,冷冷的看了樓梯處一眼,轉身向爹孃的方向走去。
忽然,見到文兒和採菲瞪大了眼,驚恐的瞪著她的身後,沒等他們開口叫喊,采薇已經覺察到了來自身後的那股寒意。
她閃過身,猛的回頭,見樓梯上的男人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站在了她的背後。
采薇心裡雖然嚇了一跳,但表面上卻並未表現出來,她平靜的問:“你要毀約?”
男人陰森森一笑,說:“我沒有和你約定什麼。”
采薇一滯,明白他是不想放自己走了。
剛纔和巴特魯賭時,她因爹爹受傷而怒髮衝冠,失去了理智,所以並未仔細推敲那份賭約,只一廂情願的以爲,只要她贏了,就可以殺了巴特魯走人,但忘記了巴特魯只說瞭如她贏了,可取他性命,卻並未說走人之事。
所以,這男人鑽了這份賭約的空子,想賴賬!
“你想怎樣?”
采薇咬著牙問到。
“我也和你賭一場!”
“怎麼賭?”
“你的賭注不變,我若是輸了,讓你全家走!”
采薇譏諷的笑起來:“這就是你們遼丹國的男人嗎?無恥的用車輪戰術來對付一個女人,就算是你贏了,你不覺得勝之不武嗎?”
男人扯開嘴角,呵呵笑起來,低聲說:“女人,激將法對我沒用,我們遼丹人不像你們大晉人那麼愚蠢,爲了所謂的面子,可以放棄自己想要的東西。我們遼丹人,只要達到目的,不在乎被不被人說無恥!”
采薇冷笑道:“你都說了,你們遼丹人爲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我又怎麼相信你輸了會不耍賴呢?”
男人伏在他耳邊,陰森森的說:“因爲,你沒有選擇!”
采薇咬了咬牙,回頭看了看面色蒼白,沉沉昏倒的父親,無助哭泣的母親和幾個面色可憐兮兮的孩子。心一橫,點頭道:“好,我跟你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