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毓這么一說，里面反而不敢再開口了，他可以感動可以不解，但不能現在一直說你本不必這么做。這話讓人聽著不舒服，紀念不會說。尤其是，他經歷過溫錦睿的事情之后……

紀念伸手扶著清毓靠著樹坐下來，同時將方才扔到地上的利刃拂到一邊，供兩人能安穩的坐下，“謝謝你救了我……你坐著別動，我去找吃的。”

“不用，”清毓抬手抓住他的衣擺，聲音雖是有些有氣無力，但聽著卻很堅定，“這個秘境比我想象的還要兇險，我們還是越早找到東西出去越好。這次是我失策，沒想到僅僅是進入秘境就要這么麻煩，我不該讓你來。”

“我……”紀念想說話又不知道說什么，覺得有些詞窮。

“你坐著吧，我去找吃的了。”

他說完轉身朝著密林深處走去，滕蛇靜靜的纏在他胳膊上，支著身子看向前方。密林的路看起來只有淺淺的一層草，但不知道為什么，走起來卻異常費力。

紀念越走越累，卻聽不到絲毫水流的聲響。

他隱約感覺到不對勁。

這時候滕蛇似乎也緊張起來了，蛇尾巴不安的在紀念身上繞來繞去，顯得異常焦躁。

紀念伸手安撫滕蛇，眼睛仔細掃視一圈，觀察周圍的動態。

密密麻麻的樹木排成一片，安靜地與夜幕融為一體。

紀念看了一會兒，突然感覺自己聞到了一股莫名的芳香。

這股香氣不是什么普通花朵的芳香，而像是一陣含在冬雪中的冷香，聞起來飄渺不定時有時無，但卻讓人魂牽夢縈。

在這種時候聞見一股香味，并不是什么好事，可紀念捂住口鼻依舊沒有什么用處。這股香味像是能隨著皮膚滲透進身體，即使不聞，也能感覺到那陣陣微冷的感覺，一點一滴侵入身體。

紀念剛想原路返回去，轉頭一看，就見方才他來時的方向樹木，不知何時居然移了位！？

他來的時候就害怕迷失方向，所以一路都是認真觀察著周圍的形式。可他能明顯記得自己是按照直線有的，但現在原路返回的話，卻有幾棵大樹堵在路上！

紀念努力深吸一口氣。

這個時候，不能害怕。

他轉回頭，沿著先前走的方向繼續向前。

越向前走，那股香氣就越發濃郁。到了最后，紀念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快要完全被冷氣侵染。

滕蛇雖說是蛇，但它體系屬火，這時候狀態跟著紀念也不太好。

他忍不住當初幾簇火苗，卻快速被什么東西擠滅。

紀念摸摸它的頭安慰它。

滕蛇乖巧的纏在他的胳膊上，也用頭蹭著他的手。

而周圍的景色，在這個時候突然漸漸開始半透明化，紀念低頭看，就見自己腳下的土地，都仿佛一瞬間變成了什么都沒有的空氣。

看著這個空間的透明化，像是點墨一般暈染開，紀念皺皺眉，盡力保持著內心的平靜。

而就在這時，周圍的環境終于變成了清一色的純黑，紀念一身上紫下青的苗服，就是這片黑暗中唯一的色彩。紀念左右看看，覺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剛進入蠱王身體之時，那次呆在黑色空間時的情形。

突然一陣男人的聲音，打斷了紀念的思路，“阿睿……”

什么！紀念愣愣地抬頭，看到前方遠處，一個一身西裝的男子手握一把□□，靜靜的看著他。

那人眼尾略平，顯得整個人都平和沉穩。看人的時候，總會讓人有一種認真評估你的錯覺。感覺被那雙眼睛注視著，又帶出滿意的因為的光芒，一定是這世上，最讓你覺得證明自己存在過的證明。

紀念嘴一抖，“……傅笑林。”

紀念知道，自己這次恐怕不好回去找魔尊了。他現在已經不知不覺間，進入了幻境之中。

“阿睿，我會對你好的……過來吧。”那人寵他招招手，一貫冷峻的面容竟然帶了三分笑意，讓這個從來沒有見過他這么笑的紀念，一看這下忍不住了愣住了。

傅笑林的神情，和他的聲音一樣溫柔。眼中帶笑，嘴角噙著一抹欣慰。從前對他只有冷漠的臉竟然帶了幾分期待，柔情將他渲染的，仿若是看到了自己最在乎的人，一張總是帶著冷漠的臉柔和的不可思議。

如果要問什么是唯一的缺點，那應該就是紀念清楚的明白，這不過就只是一個幻境罷了。

“阿睿，”傅笑林又說了一遍，對著紀念招招手。

紀念搖搖頭，后退兩步。然后猛地抬起頭，“我父親的模樣，也是你這等□□之物所能模仿的？還不快將這副面孔褪下！”

他說話之時，緊盯著傅笑林，對方卻依舊是一片溫柔恬淡的模樣，反常的讓他心悸。

“阿睿，我是爸爸啊。”男人說道，伸手朝著他伸過來。

“來吧，我會對你好的。”

他的語氣實在是太容易讓人動容，紀念只感覺心頭一陣一陣的酸意在向上涌。

“傅笑林，別裝了，你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紀念覺得情緒有些不自然的沖動，他想要平靜下來，但心里卻一直有一股邪火，讓他忍不住心頭的憤怒，“你眼中不是只有傅文睿么？”

他頓了頓，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他對你好么，你被我綁走的時候，我不過是讓舅舅將政府想要滅了傅家的意思透露給了傅文睿，他就大吼著請求我們能只殺你一個。想讓你做擋箭牌，放過傅家的所有人。重點是他想要你死，想讓他活，因為傅家家主的位置，才是他看中的。”

紀念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越說越生氣，可能是這些話一直都憋在他心里的，他沒有說卻不代表他已經忘了，反而會因為時間的推移，而在心中慢慢沉淀發酵。紀念不是沒有回想過上個世界的事情，只是他認為已經過去了，沒有必要再過于糾結。

可現在不知道為何，他居然克制不住的生氣。

他深吸一口氣，喚起滕蛇，滕蛇順著他的身體爬到地上，轉瞬之間開始變化起自己的身體。

他的個頭迅速增長，很快就到了成人手腕粗的大小。

它朝著傅笑林迅速竄過去，口中噴出一條火龍，徑直襲過去。

那火龍帶著滾滾熱浪，即使不是朝著紀念，他也感覺到自己布滿涼意的身體，一下子就開始回暖。而現在前方的傅笑林卻似乎毫不擔心，在那條火龍就要竄到他面前的時候，傅笑林依舊一臉微笑的看著紀念。

而那條火龍在下一秒，倏的……消失不見！

就像是被悟空給吞沒了，快得來不及絲毫反應。

滕蛇被激怒了，立刻又吐出數道火龍，紛紛沖著傅笑林過去，可有時跟上一次一樣，一瞬間，全都消失。

“阿睿，過來吧。”

紀念想著，去找傅笑林，是不是就是幻境的破境之口？不破不立，虛虛實實，走近傅笑林才能走出幻境也很有可能。

他尋思著，就讓滕蛇跟在他身側，一步一步，朝著傅笑林走過去。

傅笑林看著他的動作，欣慰地點點頭，“真乖。

突然，“嘭”的一聲，紀念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口上涌出來的鮮血，愣愣地抬頭看著傅笑林。

“阿睿，對不起，”他小聲的說，“為了文睿，我不得不殺了你。”

雖然明知道都是假的，但紀念還是忍不住鉆心的疼，不僅僅是因為胸口中了一槍。更重要的是，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難受是因為傅笑林的動作，還是因為傅笑林的話。

就在這時，一聲“阿蠱！”讓紀念思路打斷，他還沒來得及找聲源，就看到周圍的黑暗中突然燃燒起團團烈火。

那些火苗像是燃燒在空間的邊界上，將整個黑暗的空間撕扯開來，艱難但有力地拉開了整個黑暗之地。

紀念抬頭看過去，就見傅笑林不知什么時候消失了。他所處的空間被人撕開一道裂口，清毓帶著面具的臉從裂口那方透過來，抿緊嘴看著他。

“以后，別再一個人單獨行動，”他說著，撕扯著空間的手心竄出兩條火舌。火舌順著他抓著的地方，分別向著左右兩邊燒開了空間，直到同時繞到了紀念身后，合二為一之后才逐漸消失。

“過來！”跟傅笑林一樣的話，甚至布滿冷氣，紀念卻聽話的走了過去，心里莫名有些忐忑。

“你別生氣。”紀念乖乖的從快燒成灰燼的幻境中出來，小心的看著他面具下面，露出來的半張臉。

看到紀念安全走了出來，清毓抿緊的嘴唇才放松了些。

“我方才聞到一股香氣，就覺得不對，說著你走的方向過來，根本沒看到你。”清毓似是說著又想起了方才心中的煩躁，強忍著壓了下來，看著紀念，“受傷沒有？”

紀念趕緊搖搖頭，偷偷看向被清毓抓在手里的東西。

那像是兩張完全透明的幕布，但合二為一之后，中間卻又衍生出來一個新的黑暗空間。

紀念覺得自己應該是，走在路上的時候沒有注意。于是不小心就被這個空間吞沒了。

清毓又道，表情中帶著一抹沉思，“現在想想，我倒是記得有一個東西，能夠當初冷香沁人心脾又不像花香。香氣隨著幻境鋪展開，將前來找它的人盡數吞沒。”

紀念一愣，“那是什么東西？”

清毓將視線調向遠處，語氣中帶著絲不確定，“……赤血紅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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