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后山,祖師祠堂。
巨大的玄青色法陣忽明忽暗,盤坐在其中道玄真人平靜地吐納著,一道道翠綠色的鎖鏈從法陣飛出,然后落在了他那平整的墨綠道袍上。
“封!”法陣之外的萬劍一十指相扣,大喝一聲,纏在道玄真人身體上的光鏈隨即消失不見,刻在地上的法陣的綠光也漸漸黯淡。
萬劍一卻皺起了眉頭。
“師兄,你為何震散我的清心鎖?”萬劍一暗暗握住了一柄木劍——這柄劍是失去了斬龍劍的他用青云后山千年古樹的樹心所造,韌性有余但鋒銳不足……雖然他眼前的師兄有些反常,但他還是在猶豫,不能判斷道玄真人是否已經入魔。
畢竟他曾見過,被誅仙古劍控制后的人是完全失去了理智的,只知道殺戮……就像許多年前他的師父一樣。
“為什么?”道玄真人站了起來,淡淡道:“那東西纏在身上難受。”
說罷便準備向外走,但萬劍一身形一晃,便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師弟,你攔我做什么?”道玄真人語氣帶著淡淡的不悅。
萬劍一緊握木劍:“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師兄……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取一樣物事。”道玄真人眼中厲芒一閃而過。
“是誅仙吧……我的多年的準備果然還是沒用。”萬劍一面上黯然之色一閃而過,隨后雙眼透出了堅定的光芒:“既然師兄已經入魔,那我只能得罪了!”
“哈哈……”道玄真人狂笑,驚人的氣勢從他身上爆發了出來:“修為你我相差無幾,但沒了斬龍劍的你就是沒了牙的老虎,你以為單憑你手中那塊破木頭能傷到我么?”
“原來如此,修為沒有因為妖力入體,精氣受損而衰退么?”萬劍一眉頭一挑,隨即輕輕跺了一下腳。
布鞋和地面接觸發出了沉悶的響聲,然后……什么都沒有發生。
“是不是很好奇陣法為什么沒有啟動?”道玄真人臉上掛著惡質的笑容。
“沒有陣法也好。”萬劍一絲毫不在意地舉起了劍:“師兄……百年之前你我不分勝負,如今百年已過,做師弟的便向師兄請教一下這些年的修行了!”
“來罷!”
……
南疆十萬大山。
“該死啊……”莫問揉著太陽穴站了起來,“這回時間有些浪費的太多了。”
自從從火山口逃出來之后,莫問就一直覺得不對勁,結果開始打坐后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突破的關口……本來學會《天書》第四卷之后莫問的太極玄清道修為便到了上清境地界的頂峰,在經過南疆數次戰斗磨礪后,莫問成功把握到了突破的契機。
然后,他就在這荒山野嶺之中生生打坐了三天。
【算了,最近也沒有什么要緊的事。】莫問提起了云影,用心感受了一下,隨即皺起了眉頭。【還是沒有反應么?看來這次受的傷有些重啊……】
【不過上清境天階的修為和地階相差并不是太大么。】莫問皺了皺眉頭,隨即松了開來。【是了,我修為的根基已經換做了《天書》,太極玄清道的提升對我本身的強化并不會太明顯。】
【該回青云了啊。】莫問抬頭看著南疆陰沉的天空,御劍而起。
【不知道老頭子的身體到底怎么樣了。】
……
狐岐山,寒冰石室。
嘭!兩股巨力凌空相撞,爆出了巨大的轟鳴。
萬人往和張小凡對拼一記隨后交錯而過……因為小灰看不慣好友饕餮受傷,也因為鬼王煞氣入體,張小凡和萬人往第一次正面交手了。
“住手!你們都瘋了么?”寒冰石室門口,一身黑紗的幽姬憤怒地看著面前的兩名男子。
張小凡和鬼王默然,凜冽的煞氣依舊環繞在兩者身旁,攝人心魄。
“好……好!”幽姬咬緊了嘴唇,發泄似得大叫道:“你們殺罷,都死了算了!死了倒也清凈……你們誰還記得?記得……”
她伸出不住顫抖的手指指向兩人身后,隱隱帶著哭腔:“你們還有心里存著‘碧瑤’兩個字!”
……
通天峰后山。
雄偉肅穆的祖師祠堂如今徹底化為了廢墟。
萬劍一杵著斷裂的木劍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息著,蒼老的身軀不住地顫抖,殷紅的鮮血將他雪白的胡子染得通紅。
前方,衣衫散亂,嘴角掛著血絲的道玄真人冷笑而立。
“怎么樣?師弟。”道玄真人輕輕拭去了嘴角血絲:“我說過了,你沒了斬龍劍后是比不過我的……那個替代品對你的幫助可有限得緊。”
“那可是祖師祠堂啊!”萬劍一眼中透著濃濃的悲哀:“這里是青云的祖師祠堂啊……你居然下得去手!”
“那又如何?”道玄真人上前,一把按住了萬劍一的頭顱:“毀了在建就是,果然人老了就會畏首畏尾么……你輸了,接受失敗的代價吧!”
……
一天之后,陸雪琪回到了青云山。
“這么說獸神已經伏誅了?”玉清后殿,蕭逸才皺著眉頭:“你可曾看見莫問師弟?”
“火山噴發之時莫師弟以奇術遁走,我也不知他現在何處?”陸雪琪搖頭,語氣平淡:“不過以他的修為,料想不會出事的。”
“也是……那家伙……嘖!”蕭逸才揉了揉腦門,似乎回憶起了什么不好的過去了。
隨即這位青云的代掌門站了起來:“陸師妹此行辛苦了,還是先回小竹峰吧,水月師叔可是很擔心你的。”
陸雪琪點頭,隨即轉身離去。
“總算有個好消息了……莫問跑哪兒去了?希望他這會別在外面待久了啊。”蕭逸才搖著頭坐了下來,開始繼續修行。
嘭!玉清后殿的大門被粗暴的打開了。
“什么事?如此驚惶。”蕭逸才不悅地張開了雙眼。
“蕭師兄……呼……呼……”那名青云弟子面色蒼白,雙唇不住地大打著哆嗦:“大事、大事不好了啊!”
“到底什么事?”蕭逸才皺眉,厲聲道:“快說!”
“呼……是!”那名青云弟子按住了胸口:“今日我去后山巡視時,發現祖師祠堂被、被毀了……”
“祖師祠堂?”蕭逸才飛身而起,一把抓住了那名青云弟子雙肩,面色焦急:“師父呢?!”
“我沒看到掌門……”那名青云弟子雙肩被蕭逸才緊緊捏住,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但他依舊忍著肩膀那一陣陣的劇痛,回報道:“那里似乎經歷了一場……一場大戰,祖師祠堂因此被毀,掌門不知所蹤。”
“是么……”注意到了面前之人那不自覺抽搐的發白面孔和額間滴滴汗水,發現自己十分失態的蕭逸才松開了自己的雙手,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現在,有誰知道了這個消息?”
“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那弟子低聲道。
“暫時保密,這個消息傳出去的話影響太大了。”蕭逸才咬牙:“還有,你去通知其余六脈首座來后山一趟!”
“是!”
那弟子將門合上后,心中雜念橫生的蕭逸才再也無法修行,在寬敞的房間內來回走動,眼中焦急之色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濃重。
【師尊……您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
中原某處天空。
“白日星耀?”御劍趕路的莫問猛然抬頭,看著天穹之上忽然出現的一顆星星,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太陽之耀,太陰之輝也難以掩蓋的輝光啊……又有什么絕世人物出世了么?誅仙世界的水果然夠深啊。但這星光雖暗含幽芒,卻未染血色,想來那人應該不會是嗜殺之輩吧。】
……
青云后山,祖師祠堂遺址。
“……此事茲大,逸才不敢獨斷,所以還請諸位師叔多多指教。”蕭逸才拱手。
“此事確有蹊蹺。”商正梁捻著胡子:“且不說通天峰不是誰都可以來的,道玄師兄修養月余,想來傷勢已然恢復大半,以他的道法修為,又有誰能擄走他并不被山上弟子察覺?”
“正是如此。”蕭逸才點頭:“所以才請諸位師叔前來商討,集思廣益。”
“現在不能將這消息傳出去。”水月大師別有深意地看了田不易一眼,寒聲道:“如今獸妖大劫剛過,道玄師兄失蹤的消息如果傳出去的話很容易引起騷亂的。”
“師叔放心。”蕭逸才點頭:“我已經封鎖消息了。”
“那就是我們不能動員門下弟子去尋找打探啊。”齊昊沉聲道:“如此我們只能下令弟子注意青云附近最近的一些古怪變化,然后靜觀其變吧。”
“就這樣吧。”
……
十分鐘后,小竹峰上。
水月大師望著欺起伏的竹海怔怔出神。
“你怎來得如此之慢?”水月大師收回目光,回身道。
“我可要先回大竹峰一趟。”矮胖的身影從竹林中緩緩現出:“我要是大搖大擺的直接過來那幫家伙難保不會瞎猜什么……這個事情還是不要讓它多人知道的好。”
“你心里有數了罷。”水月大師面色平靜。
“自然。”田不易一臉嚴肅:“一會兒我和茹兒打個招呼便下山去了……也不知道是誰敢和入魔的道玄師兄動手?居然把祖師祠堂毀了。”
“也許是隱藏的長門長老吧。”水月大師盯著田不易:“你有把握?”
“沒把握也要去。”田不易斜了她一眼:“你也想去?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大竹峰人少,而且茹兒也可幫我照顧那幫小家伙……但你這邊可不一樣了。”
“說的也是。”水月大師罕見地沒和他頂嘴:“我一會兒會叫琪兒和你一起去的……她有天琊在手,修為也不比你差多少,應該能幫到你。”
“什么?”田不易臉色一變,“你準備把這個秘密告訴那孩子?”
“嗯。”水月大師嘴角掛起一絲微笑:“她可是未來的首座呢。”
“嘁,有什么好得意的,我家老七早晚把那小丫頭拐過來。”田不易低聲嘀咕,隨即正色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去安排了。”
“嗯。”
……
河陽城外。
“爺爺!”小環聲音中帶著濃濃的不滿:“你怎么凈把我們往這種地方帶啊。”
“我說我也只記得這里有間房子的。”周一仙尷尬地繞撓著頭:“失誤失誤,人老了經常忘掉一些事情的。”
“哼。”小環不滿地別過了頭。
周一仙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一旁的野狗看著周一仙那呆呆的樣子,暗暗嘆了口氣。
事情是這樣的,周一仙三人向河陽城趕路,但卻估錯了時間,不得不在野外露營,于是小環求計于周一仙,周一仙隨即帶著三人到了他記憶中的房子。
破敗不堪的屋子,圍墻塌了一半,屋頂缺了大塊,雖說能在半夜仰望滿天繁星是很浪漫,但若是下雨這不大的破房子估計連一塊干的地方都不會有的。
這也就罷了,畢竟他們不過是想找個避風之所,破敗一點兒也不是什么問題。但令小環不快的是,在她收拾干凈地方的時候,翻出了一塊破敗的木牌,一塊上面有著這間屋子用途的信息的木牌。
一塊黑色的,刻著“義莊”二字的木牌。
小環看到這個一下就來氣了,晚上住在義莊里,這多晦氣啊。
“反正你也不是學了那鬼氣森森的家伙教的鬼道么?”周一仙小聲嘀咕:“你會怕這個?”
“那我也不想住義莊啊!”小環拾起了放在地上的行禮:“我們走吧,換個地方。”
“哦。”野狗道人直接站了起來,朝著門口走了過去。
陰風呼嘯,一個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了三人身前。
“啊!”野狗道人吃了一驚,后退兩步喚出了他的獸牙法寶持在了手中。
兩點暗紅色的幽光從團黑影中射出,低沉而又嘶啞的聲音自其中響起。
“你們,是什么人?”
……
小竹峰。
“師父,您找我什么事?”陸雪琪恭敬地立在了水月大師身前。
“祖師祠堂被毀,道玄師兄失蹤了。”水月大師望著無月的天空,淡淡道。
“是要弟子下山追查線索么?”
“不是。”水月大師,猛地轉頭,緊緊盯著她一手帶大的弟子:“明日你隨你田師叔一道下山,去將入魔的道玄師兄帶回來。”
“入魔?”陸雪琪面色一變:“師父!”
“這是秘密了。”水月大師嘆了口氣:“關于誅仙古劍的秘密……我和田不易還有師妹無意間知道的秘密……”
“這事兒還要從百年之前的正魔大戰說起……”
……
“啊哈哈,這個……”周一仙強笑數聲:“這個我等、我等不過是尋常旅人,誤入此地,不知是先生居所,勿怪,勿怪……”
“爺爺!”小環皺眉。【爺爺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會說話啊。】
周一仙立刻反應過來了,這里是義莊啊,發現錯誤的他連忙擺手賠笑:“老朽失言了,這個,我等誤入此地,無心打擾先生……這就走,這就走。”連不知何時掛滿腦門兒的汗都沒來得及擦
說罷,周一仙一把拉住身旁的小環,一步一步向屋外走去。就在他們即將走出義莊之時,那道黑影竟是一閃擋在了門口處,兩點暗紅色的幽光一閃一閃的,似乎在考慮什么。
“啊!”被這黑影身上帶著的濃濃的血腥之氣驚到的小環不由叫出了聲。
野狗聞聲一驚,想也不想握緊手中的的法寶朝著那黑影打了過去。
然后一只枯瘦的手從黑氣中伸了出來,一把抓住了野狗擊出的法寶,仍憑他如何運使靈力,獸牙法寶就像死了一般靜靜地躺在那只手里,紋絲不動。
看見那人袖口繡上的那枚小劍,周一仙眼瞳一縮。
隨手將野狗道人甩到一旁,隱藏在黑氣中的人看了看那獸牙法寶,冷冷一笑:“妖魔小道,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語畢,只見獸牙法寶悲鳴一聲,隨即黃光爆閃,“咔咔”聲不絕于耳,就在周一仙三人驚恐的目光中,獸牙法寶被那人生生捏成脆片,只留一小截在野狗道人手中。
“閣下究竟是誰!”周一仙一把將小環護在身后:“身穿青云門服飾,又有至少是太極玄清道上清境的修為……閣下到底是青云門的哪位大師?”
“眼力不錯嘛。”黑氣中的人影贊嘆道,隨即聲音一寒:“你是何人?為何知曉青云之事?”
“爺爺,爺爺。”小環拉了拉周一仙衣角:“這人一身鬼氣比我師父尤強三分,怎么可能是青云的人啊。”
“哼,不回答?”黑氣中人冷哼一聲:“和這種魔教小輩混在一起的人想來也不是什么好人,去死吧!”
隨著他的話語,他周身環繞的黑氣一陣沸騰,化為巨手向三人抓了過去。而就在黑氣變化那一霎那,周一仙早已取了數張符紙在手,凌空揮舞,就像在作法事一樣。
黑氣中人見此一驚,覺得甚是眼熟,隨即稍稍減緩了發出的黑氣大手的速度。
“喝!”周一仙一聲大叫,持于手中的兩張符紙無風自燃,化為一團巨大的火焰擋在了他身前。
“吼吼!”淡黃色的火焰微微晃動,一只吊睛白額巨虎從中躍出,張起血盆大口朝著那黑氣巨手撲了過去。
那人見此,冷哼一聲,黑氣大手向下一抓,巨虎在這大力之下四分五裂,然后化為點點火花飄散。
但這并不是結束,獅子,野牛,河馬,白犀……一只只兇惡的野獸接連不斷地從火焰中張牙舞爪的跳了出來,然后在那神秘人手下化為火花,漸漸黯淡。
“小環,走!”周一仙隨手甩出八張符紙,然后一手拉住小環,一手拉住野狗,大喝道:“呔!五丁眾鬼,黃泉速回;虛影形遁,乃命吾回!”
八張符紙猛然化為八團火焰,破敗的義莊之內狂風大作,五聲悶響從隱于塵土中的周一仙所在處爆了出來。
“哼!”看見周一仙甩出符紙后,神秘人隨手一擊,青光輕易穿透了撲來的巨鷹,余勢未竭,將那團浮在空中的火焰擊散。
半空之中,萬獸嘶吼,仿佛絕望的哀鳴,還停留在外面的巨蟒和獵豹身形一頓,旋即化為火花漸漸散去。
一擊破了周一仙幻術的神秘人并沒有向周一仙所在方位追擊,而是閉著眼睛感受了一下地氣的流動,然后冷笑著跺了一下腳。
轟隆!大地之上裂開了一道猙獰的傷痕,伴隨著數聲痛呼,周一仙三人踉踉蹌蹌地從其中甩了出來,好不狼狽。
神秘人漫步到周一現身前,仔細地觀察者面前的老人,半晌,他緩緩說道:“‘五丁金甲’和‘小鬼搬運’……嘿嘿,竟能將兩術配合地遁同用出,你當真是厲害。”
“你怎么看出來的?”周一仙吃驚不小,這可是他行走江湖多年第一次被拆穿了把戲。
“你不是說我是青云中人么?”聲音淡淡,不帶一絲感情:“這些都是我派祖師當年的看家本領,就算我不會,還看不出來么?”
“這個……”周一仙腦門兒上豆大的汗水滾滾而下,聲音不住顫抖:“閣下、閣下乃是高人……還是不要、不要和我們一般見……”
還不等他把話說完,一陣陰風吹過,三人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第二天清晨,大竹峰上,田不易沖著陸雪琪點了點頭,囑咐了立在他身旁一臉擔憂的蘇茹兩句,隨后一紅一藍兩道劍光沖上了天際。
半天之后,一道灰蒙蒙的劍光落在了通天峰上。
ps:情.人節……又要單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