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道修士聞言,沉吟片刻,回想起那位破戒僧驚世駭俗的金剛之身,不朽不壞的金性,盡管有些暗淡,卻有如神祇在地上行走的圣者,不由地輕輕點了點頭。
眾劍堡的王下七武士來自卡拉圖大陸構成主流階層的各族精英,即使彼此之間相處多年,有了一定的默契,互相之間走地最近的,依舊是那些有共同價值觀,或者道路趨同的人。
譬如旅行和商業之神范蠡的牧師,眾劍堡神殿的主持銅錢使者,就與出身無雙城的水神后裔水仙子走地很近,只可惜襄王有夢,神女無意,即便奪命書生呂輕侯被逼迫到墻角,不得不面對現實,她也只是選擇徹底放手,銅錢使者并沒有機會更進一步。
黃家仙道出身的黃飛熊,就與實力位階在大劍士之上的劍修相交莫逆,即便仙道士什么也沒說,劍道修士安齊生也明白他的心意,并默契地予以配合,關鍵時刻出劍,聯手鎮壓第二代黑山老妖,也就是所謂的蝙蝠公子,或許這才是知己,這才是朋友!
仙道士黃飛熊獨來獨往慣了,除了在眾劍堡領主鐵膽神侯麾下,充任王下七武士的職位,以半獨立半客卿的地位,領一份過得去的薪水,手下并沒有多少人可以調用。
恰恰相反的是,劍道修士深諳聚眾成勢之理,不僅開門收徒,還廣開方便之門,將有志于上進,貧寒家庭出身的年輕人,親自調理教導一番,然后再分派給徒弟們支使,學會各種各樣的技能。
僅僅是街頭盯梢,就得學會迅速換裝、變裝,保持合適的距離,學習更好地用自己的眼角余光,而不是直楞楞地盯著目標,以免引起直覺很高的人的注意,避免打草驚蛇。
至于充作主力的那些人,統統從十幾歲的少年里選拔,先簽一份至少十年的賣身契,在他們長身體的時候,大量的精細食物和大消耗量的運動,尤其是基礎體能的錘煉,會讓他們夯實基礎,走地更遠。
有人終生只練一招,有人堅持每天劈斬三千劍,針對不同人的道路,這位距離人間傳奇只有一步之遙的大劍修,總會制定出相應的訓練方法。
從他的手下出道,日后都成為眾劍堡的中堅,譬如把持城墻和外城防御的城衛軍,在一個個回環封閉形坊市里駐扎的治安官,巡守東南西北四個外城大區的帶劍騎士(騎馬的劍士)。
至于內城的一切事務,就是眾劍堡的領主鐵膽神侯殿下的義子義女負責。有以人間霸意駕馭刀法,練成霸刀的天才刀客,有精通占卜、占星,窺視命運走向,并提供各種建言的預言家,有精通十八種各大流派的忍術,號稱百越國第二,沒人敢自認第一的絕頂刺客,還有一位精通琴棋書畫,天文地理,機關陷阱,無所不通的雜學大家。
再加上直屬眾劍堡領主的兩千玄鐵重騎,號稱滿萬不可敵的鋼鐵洪流,如此才能威震一方,守住百越國西南邊境重鎮。
黑風嶺的新生妖魔,還未如何作祟,就被全軍出擊的王下七武士掐死在襁褓中,盡管他們默契地隱藏起破戒僧慈舟等人的功勞,可是劍道修士安齊生的小動作,激活黃石鎮的暗樁,盯住悅來客棧的某對“神仙眷侶”,還是被眾劍堡領主鐵膽神侯察覺到了。
血之法則的碎片,終究被仙道士黃飛熊呈交上去,經過多種渠道的確認后,擺放在這位百越國的一方封疆諸侯面前。
源自九幽魔神冥河的饋贈,鐵膽神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獻祭,充滿蓬勃朝氣,熱衷冒險和挑戰,貴族的保護者,太陽神陸壓殿下。
太陽宮的主人,是與大魔神冥河匹敵的強大神力,地位僅次于翡翠宮神王,玉帝左首順位第一的神祇,繼承卡拉圖大陸前九位太陽神的遺澤,號稱史上最強。
果然不出所料,太陽神陸壓殿下第一時間接受了獻祭,并通過血之法則的隱秘聯系,將一發超凡神力.永恒熾陽送進九幽血海,令孕育無數魔物的血海魔巢直接縮水了一成。
深淵血戰的永恒戰場上,惡魔軍團一度攻進外域位面,修羅場之地獄戰場,來自九幽血海的阿修羅戰士,差點因為沒有后備軍補充,而拱手交出這塊固有地盤。
所幸的是,四位大阿修羅王親自出手,操作大魔神冥河陛下賜予的權能,遮蔽日月的光輝,喚起戰死沙場的阿修羅眾的尸體殘骸,才堪堪擊退鋪天蓋地,數目高達百萬的惡魔軍團雇傭兵,勉強贏得了此次血戰的勝利,趁機撤回枯竭的血海休整。
更深遠的影響還在繼續擴散,包括多個外域位面的異動,深淵一眾魔神的勾心斗角,直到九幽血海沉寂一段時間,最深處有如戰鼓的胎動聲再次傳出來,才稍微遏制住第三方勢力的覬覦目光。
正所謂,風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間。
誰也沒有預料到,區區一塊血之法則的碎片,竟然能發揮出如此巨大的影響力。
太陽神陸壓殿下不計一切代價的動用超凡神力,突破大魔神冥河陛下的封鎖,直接攻擊九幽血海本身,被三界神祇、魔神們視為史上最成功的突襲之一。
當然了,這些都是后話。眾劍堡領主鐵膽神侯獻祭了客卿王下七武士的戰利品,由于事關天地之間的法則,被太陽神陸壓殿下藉鷹首神使,賜予一件光輝權杖,象征意義絕對大過實際存在的神器。
這意味著遍布卡拉圖大陸的太陽神殿,將會承認眾劍堡的超然地位,哪怕支持他撕裂百越國的疆域,形成事實上的準獨立軍政一體“藩鎮”,也被視作理所當然。
作為交換條件之一,眾劍堡的內城區,將會在最短時間內建立高規格的太陽神殿,鐵膽神侯持有光輝權杖,會被視為地位與牧首平等的‘圣徒’。
這一切的一切,若是追根究底,肯定會順藤摸瓜地找上王下七武士,再進一步,連慈舟和月嬋都無法避過。
卡拉圖大陸上,有太多的方法可以挖掘出事實的真相了。無論是神祇回溯時光,還是大占卜師躍出命運大河,窺視過去的歷史斷層,沒有神靈的遮掩,慈舟就像是渾身赤裸地站在冰天雪地里,被無數善意或惡意的眼神上下打量。
所幸的是,源于斷亂因果之力而塑造成的黑暗憤怒金剛,在費茹世界相當于半神殿下,每天可以對各方勢力的刺探,稍微屏蔽半小時左右。
如此一來,哪怕是野心勃勃之輩,也要掂量一下,無端惹怒一位半神殿下的后果,是否能夠承受地住,
短暫的夜晚變得無比漫長,除了呼呼大睡過去的慈舟和月嬋,黑暗的深處已有為數眾多的大小勢力,在瘋狂地互相刺探,直到喔喔叫的公雞再次唱響迎接朝陽到來的樂曲,所有人才偃旗息鼓,有如退潮似的回到各自巢穴,舔舐傷口去了。
半身人家族用過簡單的早餐后,就再次啟程離開了,必經之地原本沒有眾劍堡主城,不知道為何,族長辛錘卻堅持要去補給一番。
在黃石鎮通往眾劍堡主城的路上,盡管擦肩而過的行人腳步匆匆,慈舟卻莫名其妙地產生被人盯梢的感覺,一種自己的行動,時時刻刻都被人看在眼里的被監視感。
與此同時,慈舟還注意到,“辛香料”家族的頭頭,此次遠行的帶頭人,似乎中了一種很高明的魅惑術,或者是被人下了暗示,執意要前往眾劍堡主城補給,態度近乎偏執,而不是像以前那樣,會尊重他們的意見。
于是,他向月嬋遙遙地丟了個眼神,女人默契地來到隊伍后面,保證沒有驚動任何一個半身人,并悄然地和慈舟站在一起,選擇突然停下。
一瞬間,碎石合粗砂夯實壓平的驛道上,來來往往的單輪雞公車、雙輪平板車,以及匆忙走過的行人,竟然有大半都出現了別扭的凝滯。
盡管他們很快恢復過來,繼續各行其是,不過慈舟卻心里了然地搖搖頭,月嬋哼了一聲,冷笑著看了看周圍路人,以驚人的記憶力,將他們的面容全部記住。
慈舟看到女人認真起來的勁頭,忍不住輕輕搖頭,勸道:“算了!沒必要繼續追究下去,他們都是臺面下的小花招,真正的大人物就在眾劍堡主城里等著我們。躲是躲不過的,走吧!”
果然不出所料,這支遠行的隊伍剛剛進城,半身人家族就被眾劍堡內城采買人曹正淳盛意邀請,為他的父親七十歲大壽準備千桌宴。
半身人族長辛錘進城后就恢復清醒神志,推卻不掉這位掌握實權的大采買人的拳拳誠意,只能率領整個家族進駐曹府,并開始立即著手籌備起來。
慈舟沒有跟進去,隨意問過幾個路人后,得知內城采買人曹正淳老父的生日在三天以后,立即明白自己和月嬋,至少得在眾劍堡盤恒四天時間,不由地嘆了口氣,決定放下心事,就待上四天四夜。
“放馬過來罷!”
頭一個不請自來的客人,是嫉惡如仇的太陽武僧十方,就像是路上無意之中的偶遇,他卻毫無掩飾地坦白道:“我們王下七武士欠你一份人情,中午在城西棲霞街同福客棧開答謝宴,請你們二位務必來一趟。”
月嬋看不慣如此強橫的態度,按捺不住地插嘴道:“趕了小半天的路,我的身子有點疲乏,想要找個地方浸浴一下,洗洗身上的風塵。”
慈舟聽出來了,女人的言外之意,就是“可以不去嗎?”,不過對面木頭木腦的太陽武僧,估計是聽不懂了,他直言道:“同福客棧設施齊全,從早到晚都供應熱水……你看,正好順路!”
月嬋心里破口大罵“順你媽的路”,臉上卻笑瞇瞇道:“好吖!同去,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