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心一下就給涼了。
我知道這種貸款方式,前一陣子才在新聞里面看見,這叫“美人貸”。
也就是只要你年輕漂亮,對方就能借給你錢,到時候你一旦還不上,對方就會撕破臉,讓你用身體還債——把你送到某個金主那里,讓你賣身,直到把金額堵上——但堵也是不好堵的,放高利貸就是利滾利,晚還一天,利息就會多加許多倍。
聽著是非常聳人聽聞的,也有人疑心這年頭的小姑娘不至于真的相信這個,跟這種人借錢吧?
可出于種種原因,真的有——有一部分,也真的跟白藕說的一樣,小姑娘貪慕虛榮,為了用上好東西去傻乎乎的貸款,結果貸款的利率特別暴,幾天給你翻幾番,你借一萬,有可能你得還十萬。
新聞上,這種例子并不少見。有的是抱著玩玩兒看的心態去貸,有的是受騙了——不知道利息那么高,最后人家來催繳,金額跟自己想的根本就不一樣,這才知道害怕。
我想起了“老二”說的什么卡地亞耳環,難道真是張小曼生前愛慕虛榮,貸款給自己買了一個奢侈品耳環,后來還不上錢了,才被放高利貸的逼債,迫不得已,上街行乞?
可真要是這樣,她完全也是自作自受,你賴不著這些人——雖然放高利貸的確實可怕,你要是不碰,不也沒這么多事兒嗎?
我就問白藕,既然那個“美人貸”是自己開的,那能不能查一下自己手里的賬目,看看有沒有一個叫張小曼的借過錢?
白藕一尋思,就點了點頭,拿起手機撥弄了幾下,不長時間手機就來了消息——確實有個叫張小曼的,不過現在人找不到了,錢也沒收回來。
自然找不到了,人沒了。
這事兒就像是一個拼圖,一塊一塊的拼在了一起,勾勒出了張小曼這段時間的際遇,可是這一盤拼圖,還少最關鍵的幾塊。
我又問道:“那你們醒過來之后,有沒有遇上有人要往你們脖子上套東西的?”
“沒有沒有。”白藕和“老二”一起搖頭:“李大師都說的那么清楚明白了,我們再傻也不會往脖子上放東西啊!也沒人對我們提這種要求。”
也是,這兩個人一直都在醫務室,醫務室還有護士,人多陽火旺,那吊死鬼畢竟是個死的,她不敢上人多的地方來的。
也罷,我去其他幾個太太那看看,把事情給鬧清楚了。
“不好了!不好了!”結果我剛把屁股給抬起來,就聽到外面有人大喊大叫:“六少上吊了!”
臥槽,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六娃來上吊了?
對了……我還想起來,六娃當時很快就走了,根本不知道吊死鬼找替身這么一說,更不知道把繩子掛大腿上能避貨。
我趕緊就跑過去了。
醫務人員跑的也挺快,已經把六少給解救下來了——他來的時候就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干啥去的,八成上了什么背陰的地方,正給撞上了。
我跑過去一瞅,好么,六少那張白臉已經發了紫,不過命宮沒暗,估計這次死不了。
這個倒霉吊死鬼看來做人的時候時運不濟,做了鬼,是一樣的倒霉,害誰誰不成,又要被我給逮住了——那個繩子,還在六少的脖子上。
我一手就把那個繩子給抄起來了——那個吊死鬼,跑不了了。
“哎呀我的天呀,”宋為民穿著一身睡衣也給跑出來了:“我們這是造了什么孽了,家里這都是什么事兒啊……”
眼瞅著醫護人員緊鑼密鼓的要搶救他,我一尋思,也不能見死不救,更不能耽誤時間,就抬頭望房頂上看:“你們家有梯子嗎?”
幾個工作人員趕忙給我找來了梯子。
我爬到了六娃剛才上吊的房梁上,抹下了一把塵土,又從梯子上下來了,在場的人都瞅著我,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李大師,你這是……’
“上吊的人,梁上土能救,”我一把將土蓋在了六少的口鼻,果然,六少一把這梁上土給吸進去,“噗嗤噗嗤”打了兩個噴嚏,一下就睜開了眼,接著歪過頭就吐了。
“哎呀,真是神了!”幾個醫護人員都給看愣了:“這……這還真是頭一次見……”
嗨。本身上吊的人也不多。
不長時間,六娃臉上的青紫痕跡退下去,人慢慢的也就精神了,宋為民這個心疼勁兒的,抱著六娃就哭:“我的兒啊,你要真的再出了什么事兒,你讓我一個當爸爸的,可怎么辦啊!我是真受不了這種折騰了……”
六娃表面上安撫宋為民說自己沒事兒,我卻從他的眼睛里面看出竊喜來了——這證明啥?證明宋為民眼里有他!讓宋為民心疼了,他就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了。
這會兒其他的幾個太太都聞聲趕來了,一瞅六娃那個樣兒,開始是有點幸災樂禍,但是看到了宋為民疼惜兒子的表情,她們也都變了臉色——有點羨慕嫉妒恨,似乎自己寧愿也吃吃苦受受罪,也不如讓宋為民能多看自己兩眼。
她們這種錦衣玉食的生活,看著十分幸福,可我忽然覺得,一切都要看著人家的臉色,像是被主人圈養的動物一樣,以取悅主人拿好處為生,真難受。
幸虧老子不用砍別人的臉色,呵呵噠。
眼瞅著六娃沒啥事兒了,我直接就問他:“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張小曼的?”
這話一出口,像是平地炸起來了一道驚雷,幾個太太的臉色全變了,而宋為民自己的臉色,也給變了:“你,你說誰?”
“張小曼,”我說道:“二十出頭,長得很好看,雖然沒什么學歷,可對人對事特別認真,我想——你們都認識吧?”
宋為民自然不用說,急切的望著我:“李大師,你這話什么意思?張小曼……你怎么認識張小曼的?她,她又跟我們家的事情,有什么關系?”
“不瞞你們說。”我答道:“你們家的那個吊死鬼,就是張小曼。”
“鬼……”宋為民眨了眨眼睛,身體冷不丁一晃,差點倒在地上。
大珍珠想去扶,可因為心虛,不如朋克灰那么眼明手快,一下就矯健扶住了宋為民,眼看著宋為民對那個張小曼這么掛心,像是實在忍不住了:“為民,不是我說,你歲數也不小了,為什么非要在外面貪什么狐貍精?你看,狐貍精出事了,現如今做鬼也要賴你咯!”
“你知道什么,”宋為民一把將朋克灰甩開,盯著我:“李大師,這是怎么回事?她到底……”
“事情查的差不多了,”我說道:“就差六少這里的最后一個故事了。”
“故事……”六娃盯著我:“什么故事?”
“你跟張小曼,不得不說的故事唄。”我說道:“你怎么認識她的,又跟她有什么關系?”
“我跟一個社會底層的低端人士,有什么關系?”六少像是憋著一肚子火,同時轉頭看向了宋為民:“daddy,您……”
“你別管我,”宋為民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你直接說,你跟她之間,到底有什么事兒?”
六少猶豫了一下,這才說道:“我……我能有什么事兒,就是有一天,我開車出去,她是個送外賣的,騎著電動車蹭了我的車燈,我當然要她賠償了,您也知道我的車……”
我也知道,她為什么要去借“美人貸”了。
張小曼的死,確實是你們一家子人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