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戈的人走了,就留下了一院子的混亂。
鄭蠻蠻和馮綠衣慢慢地收拾著。看著那些凌亂的被褥,鄭蠻蠻也有些無奈,只讓馮綠衣去買些新褥子回來。
馮綠衣眼睛紅紅地出門的時候就碰到被放回來的安明等人。
安明行色匆匆,看到馮綠衣的樣子就知道不對勁了,他立刻抓住了這個女孩:“蠻蠻呢?”
這時候,鄭蠻蠻從門里走了出來,坦然地看著他,道:“大哥。”
安明丟下馮綠衣,急步走了上去。可真到身前,又不敢靠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卻見她有些憔悴,但是精神尚好。
他甚至是有些小心翼翼的,道:“你……還好吧?”
鄭蠻蠻笑了笑,道:“沒事。大哥呢?這幾日還好嗎?他們有沒有欺負你們?累不累?餓不餓?”
問了一堆問題,她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安明回頭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沉著臉,道:“進去說。你們先去休息。”
那些人這兩天也有些無精打采的,稀稀拉拉地答應(yīng)了一聲,各自散去了。
到了屋子里,安明就直接問鄭蠻蠻:“楊云戈有沒有對你怎么樣?”
鄭蠻蠻沉默了一回,道:“說有也有,說沒有也沒有。”
“什么意思?”
鄭蠻蠻忽而笑了一笑,道:“他沒把我抓回去就是萬事大吉了。他認出你了,應(yīng)該也沒打算追究你。還有咱們院子里這些人,以后還是可以這樣過日子。大哥,你別多想了。”
正說著,門口的小翠來報信,說是那個張媒婆又來了。
鄭蠻蠻打起精神,笑道:“還是得見一見。”
又看了安明一眼,道:“大哥先去休息罷。”
安明點點頭,轉(zhuǎn)身走了。
鄭慢慢到了前廳,沒有拉屏風,見了張媒婆。
“鄭公子,奴家這次,可是給您帶了個極好的消息來呢。”張媒婆一向都是用這么夸張的方式開頭的。
“這家公子姓鐘,今年正好也十九。頭幾年都忙著讀書考功名,打算功名考下來再成親。可是捺不得家里催得緊,所以今年動了娶親的打算,也剛剛在衙門里捐了個文書的職位!”
據(jù)說這位鐘先生是那天對羅玥在藥房一見鐘情,所以就托張媒婆來提親了。
之前并沒有聽羅玥提起過有這么一回事。不過鄭蠻蠻聽說那小子的條件還可以,比上不足不下有余,起碼比較穩(wěn)定。所以就囑咐媒婆先把人帶來給她瞧瞧。
這種心理大概就類似現(xiàn)代的家長給自己的孩子相親,都喜歡什么公職人員一類的……雖說一個月月俸不高,可是勝在穩(wěn)定,名聲也還算好聽。
和媒婆寒暄了兩句,鄭蠻蠻也累了,便先回去休息了。
本來以為可以過兩天消停日子了。
可沒想到她剛睡了午覺,就被人叫醒了。
小翠一向知道她睡覺不喜歡被人吵醒的,因此有些小心翼翼的。她道:“公公子,外頭,外頭有人找。”
鄭蠻蠻瞇著眼睛道:“小翠,你家公子我還沒變成公公呢。”
小翠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公子,您還是快些起來吧!那,那些人,又回來了!”
“!”
鄭蠻蠻是嚇著了,二話不說從床上翻了起來。
“你說什么?誰回來了?”
“就,就是那群人啊!他他們還帶了不少東西來。還有件衣服……說是他們家主子要見公子你,讓公子你穿著這身衣服去。”
鄭蠻蠻瞟了一眼她手上的那坨鵝黃色的布料,頓時扶額。
只是楊云戈約她,她也不敢不去,只好忍氣吞聲換了女裝,讓小翠隨便給她梳了個透。
說實話,她女裝還是比男裝好看一些的。男裝的話,五官不夠立體的人一般都會死的很難看,顯得娘里娘氣的,甚至連清秀都稱不上了。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鄭蠻蠻的男裝,那就是,路人甲。
但是女裝又不一樣了,起碼還是有點存在感的。
她很久沒有穿女裝了,照了照鏡子,覺得也有些驚訝。
后來躲躲藏藏地出了門。還是在外院碰到了安明。不過他只遠遠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沒說。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會有點心虛的感覺?
到了門外,果見楊云戈的人來接她。
說實話,鄭蠻蠻心里也有些沒底。萬一那墳蛋把她帶走了就不送她回來怎么辦?
不過眼下也沒別的辦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對方領(lǐng)頭的是一個中年婦人,也是練家子的,身材修長勻稱,不茍言笑。其他人對她甚恭敬,而她對鄭蠻蠻則非常冷淡。
鄭蠻蠻顧不得長吁短嘆,帶著小翠上了車,一路被拐到了城里。
楊云戈在宣平當?shù)鼐茦前藗€包間等她。
因為按照楊云戈的想法,是想和她慢慢來的,不想一下嚇著她。可是吧,他的文化里沒有這種教育背景。
在傳統(tǒng)的文化背景里,他這樣的人,在男女關(guān)系里就應(yīng)該如下兩種。
一,接受,然后圈圈叉叉。
二,拒絕,然后找別人圈圈叉叉。
野蠻而直接。
所以以他的腦袋,能想得出來帶人家小姑娘吃飯,已經(jīng)是很大的進步了……
看見扭扭捏捏的鄭蠻蠻,就是楊云戈這種不重女色的人,也有些眼前一亮。他站起來,迎上去,又停下腳步打量了一下她,笑道:“這衣服倒是選的不錯。”
鄭蠻蠻腦子再遲鈍也聽出那是一句贊美。雖說他夸的是衣服……
她低聲道:“誰選的啊?”
“一個部下。”楊云戈牽著她的手帶她到桌前坐下了。
鄭蠻蠻坐了下來,有些無所適從。她覺得這個程序好像有點亂了套了。早上還睡過呢,下午又一本正經(jīng)地出來約會了?
“先前在那,看你惦記得最多就是吃了。這家樓子口碑不錯,你應(yīng)該喜歡的。”楊云戈盡量輕聲細語,免得把她嚇得跳起來。
見她沒有反應(yīng),他又道:“你不是喜歡吃魚?他們家的鲅魚做的相當不錯。”
鄭蠻蠻驚道:“這里有鲅魚?臨海?”
楊云戈笑了,道:“宣平不臨海,趙陽臨海的。”
從趙陽遠遠送過來的……從運輸條件來講,也是件稀罕物了。
鄭蠻蠻點點頭,道:“可是現(xiàn)在,不是還不到吃飯的時間嗎?”
“可以先喝茶。你想聽小曲嗎?也可以叫兩個歌姬來唱曲你聽。”
鄭蠻蠻還沒見過歌姬呢,便道:“好啊。”
然后兩人就正襟危坐了。
楊云戈吩咐叫了兩個歌姬來,一個彈一個唱,歌喉婉轉(zhuǎn),咿咿呀呀,非常有風情。鄭蠻蠻覺得這個氣氛有點尷尬,便只好裝作專心聽曲。
后來她還樂顛顛地給了賞銀,沒有管楊云戈要,自己給的。
那兩個小歌姬似乎也挺驚訝,面面相覷。
歌姬走了,兩人又沉默以對。楊云戈不時給她倒茶。
鄭蠻蠻喝了一肚子茶,忍不住想,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交流都成問題了?
難道非得等上了床,他們倆才有話說?
一邊這么想著,她不由得,又往楊云戈面上瞥了一眼。
然后發(fā)現(xiàn)楊云戈微微皺著眉,背脊有些僵硬。
她突然低頭笑了起來。因為她知道,楊云戈現(xiàn)在也有些無所適從,甚至坐立不安。
“不如出去逛逛,打發(fā)打發(fā)時間,再回來吃飯罷。”她道。
楊云戈似乎松了一口氣,道:“也好。”
便利落地吩咐了,然后帶著鄭蠻蠻下樓。
鄭蠻蠻一直低著頭,仿佛在數(shù)腳下的臺階。
出來了,怎么還是尷尬地要命?
楊云戈偶爾回頭看她一眼,便露出了咬牙切齒的表情。
那個表情怎么說呢……仿佛是一只猛獸,恨不得上來把她撕咬了吞到肚子里去。可是又忌諱著什么不敢妄動,只好自己在一邊磨牙。
鄭蠻蠻嘆了一聲,主動挽住他的手:“騎主,咱們?nèi)ツ膬海俊?
一向喜歡掌握主導(dǎo)權(quán)的楊云戈也有些不知所措。
先前在院子里,熟悉得仿佛不分彼此。興致來了,下下棋,說說話就能過一天。后來下棋下逆了,他也教她寫字。
說起來,鄭蠻蠻一手毛筆字還是他教的。
再不然,他看自己的書,她玩她自己的,也沒覺得有什么尷尬的。
再有想抱抱她的時候,直接就抱進屋去了……
他后來想過,有些時候她可能不樂意,所以現(xiàn)在她是挺怕他的。這樣不行,得讓她高高興興,心甘情愿的才行。
好不容易想了這么個辦法,卻因為沒有趕上飯點,反而顯得怪怪的。
楊云戈十分后悔把她接出來的時間早了。
出了酒樓,鄭蠻蠻倒是高興了一些,在大街上亂竄,一個一個攤位去看街上的小販賣的東西。
楊云戈耐心地陪著。見她把玩一串瓔珞把玩了很久,便索性付了錢給她買下來。
這是不值什么錢的東西。鄭蠻蠻也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看她高高興興地把那串瓔珞放進懷里,楊云戈腦子一悶,便道:“我府里有一串南海珍珠鏈子,不如取來送你吧。”
鄭蠻蠻呆了呆,道:“哎,不用。我挺喜歡這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