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扣驢木樁

朱愛周聽韋大伯這一罵，又在腦子裡打了個問號。他雙眉緊皺，動著有棱有角的下巴，思考著敵人今後可能採取的行動。

正值劉寄萍和劉家語二人擠過來，朱愛周把劉寄萍拉到跟前，問道：“老劉，你看小鬼子下一著棋會怎麼走？”

劉寄萍揀了個空當兒坐下，向旁邊的人湊了個火吸旱菸，一邊慢悠悠地吐著菸圈，一邊眨著眼睛考慮了一刻，隨後，把他的看法告訴了朱愛周。朱愛周見他跟自己想到一塊，高興得笑了起來，並決定向老百姓作個動員。

鄉(xiāng)親們還在興頭兒上，陣陣的歡聲笑語象春汛的浪花在跳動。親手種的糧食吃起來香甜，親自奪得的勝利更使人感到喜悅和自豪，朱愛周等了好一會才站起來擺著手說：“鄉(xiāng)親們哪，這幾天你們受苦了！日本鬼子這班野蠻的強盜，都是魔王轉(zhuǎn)世的惡鬼。他們口講什麼‘仁愛’、‘共榮’，實際上把我們當牛馬，當豬狗，任意鞭打，任意奴役……”

幾句話，揭開了大家遍體傷痛，道道鞭痕，象毒蟲蛇一樣纏在身上，痛定思痛，更覺得火辣辣地灼人。

“朱縣長說得太好了！”劉家語說道，“我們要牢記小鬼子侵佔我中華、殺我同胞這個大仇，我們不能嚥下這口氣！不能當亡國奴，不能讓小鬼子把刀架在我們的頸脖子上，那種被人按在水下的日子可不好過哪！鄉(xiāng)親們，大家有沒有決心跟敵人鬥爭到底？”

“有！”迎來了雷鳴般的聲音。

“我們要研究研究，下一步的鬥爭該怎麼辦？”朱愛周以他素有的工作習慣，啓發(fā)著大家。

“我們要求當兵！”有個青年大聲嚷了起來。

“對，拿起硬器傢伙跟他們拼，消滅他們！”

“一物降一物，鬼子怕大叔，讓我們揍這些小子門好了！”

“幫我寫個名字，叫韋大毛！”

“還有我，李小二！”

“……”

朱愛周見大家情緒如此高漲，臉上浮起滿意的箋笑容。他用興奮的目光向人羣裡看了又看，提高嗓門問道：“朱明遠同志來了沒有？”

“有！”朱明遠隨通訊員李新跨進來，見旅長喊他，就響亮地答應了一聲，隨即摘下帽子，扇著滿頭的熱氣。

“你看，這麼多人要參加軍隊，該你這個副縣長行使職權(quán)啦！”朱愛周向朱明遠招著手。

“讓我來看一看。”明遠走過來，登上一塊石階，揮著帽子說，“靜一靜，靜一靜，聽我的，要當兵的先舉一舉手，等會再報名！”

“呼”地一聲，豎起一片手臂的森林，—五，一十，十五，二十……。不知誰的情緒太興奮，一下子舉了兩隻手。

朱愛周見此情景，與劉家語、劉寄萍、張樹仁、朱明遠簡要地商量了一下，大聲說道：“兄弟們，我代表縣裡旅歡迎你們，謝謝大家爲抗日救國出力！”

朱明遠揮揮手，叫大家安靜下來繼續(xù)聽朱旅長講話。

“我們的軍隊，要很好地履行軍隊的義務。一方面積極協(xié)助地方開展的大生產(chǎn)運動，從物質(zhì)上支援打仗，支援反‘清鄉(xiāng)’，當前正是農(nóng)忙季節(jié)，可不能耽誤收種；另一方面，要積極地開展武裝鬥爭……”他詳細地講了對敵鬥爭的意義、要求、策略，最後環(huán)視了一下全場，提高了嗓門兒，向大家發(fā)問道：“我們在八條路等地打了鬼子，他們就不來打我們嗎？”

是呀，他們還來不來打我們？人們交頭接耳，嘁嘁喳喳地議論起來。

朱愛周也皺起眉毛，又略略沉思了一刻，不等人們回答，繼續(xù)講了起來：“照我們的分析，癩蛤蟆剝了皮心可沒有死，佔領(lǐng)全中國是他們早已定下的計劃，小鬼還會出動的，問題是下一次出在哪裡，還從贛榆北部開始嗎？”

一邊的宋繼柳跑過來接上說：“我剛從新浦過來。我又到五十七軍一一二師把谷先生請來了，老谷叫我先來向你回報一下新浦日軍內(nèi)部情況，他吃過飯就來！”

朱愛周雙眼一亮，笑容滿面地說：“好，有東北軍戰(zhàn)地工作團的谷主任幫助，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在老谷同志來之前你先談一下連雲(yún)港小鬼子的情況吧！”

“谷先生還沒有來嗎？那你看看這是誰？”朱明遠抓著劉家語的手說。

“啊喲，谷主任已經(jīng)到啦，我怎麼沒有看到吶”宋繼柳摸了自己的頭皮說道。

“謝謝宋大哥的相請，我吃飯後就來了。那你就談談情況吧！”家語說道。

“好嘞！”繼柳道，“據(jù)內(nèi)線報，小鬼子明天要向我大沙河等地區(qū)掃蕩！”

“這就是說小鬼子心還真的不死，還要自取滅亡！”朱愛周笑嘻嘻地，“那我們可要好好地‘接待’一下！”

話音剛落，整個大殿爆發(fā)出一片熱烈的聲浪：“朱縣長，我完全擁護這個‘接待’，叫他孃的小鬼子有來無回！”

“捨不得孩子逮不到狼，朱旅長，你就快下命令吧！”

“……”

朱愛周滿懷深情地點點頭。官兵和這種勇於拼命的精神感動了他，這種對敵主動進攻的鬥志鼓舞著他。他又回昧起共產(chǎn)黨八路軍一一五師羅榮桓政委與谷牧部長的囑咐，真正體會到士兵是我們的兄弟，兄弟中有用不盡的力量……

大家興奮地議論了一陣，都把目光集中到朱愛周身上，期待著他的結(jié)論。

愛周抑制住滿心的激動，一手叉腰，一手在空中揮動，明確果斷地說：“劉寄萍同志講得好，我們應該來一個‘熱情’的‘接待’！對敵鬥爭的任何工作都是如此。我們不要等魚上桌，而是要主動下洋捉鱉。小鬼子是打定了，但是具體怎麼打？我們旅部再作研究。你們先要有個思想準備，待號召一下，立即行動，來個贛榆南部的開門紅！”

熱烈的掌聲，傳出廟堂，響徹夜空。一個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心裡都燃燒著戰(zhàn)鬥的火焰，他們離開關(guān)岳廟，跨上大路，奔上新的戰(zhàn)鬥征途……

天象個墨黑的鍋底倒扣著贛榆大地，前街後巷都是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東北角一座高深的牆院裡透露著慘淡的白光，兩隻沒精打采的吊燈在噝噝地吐著氣。

駐贛榆小鬼子大隊長藤本那張象是被黃蜂螯腫的臉上，疙瘩肉凸成一個個小山丘，他疲憊不堪地躺在一張圓圈椅上，一上一下地滾動著喉結(jié)，喘出股股渾濁的氣流。

坐在對面外號焦大刀的漢奸焦傳銘，雖然長衫的領(lǐng)子特別高，但頸脖上仍然露出一段刀傷，隨著他說話時男的擺動，就象一條蜈蚣在領(lǐng)口邊向裡鑽。

“太君，急又何用？論責任，潘井司令還不是主要的！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中他那個調(diào)虎離山計。”說罷，焦大刀掏出煙，又遞一支給潘井，劃著火抽起來。

“八格呀路！”藤本仍然憤憤地說，“想不到朱愛周這個國民黨地方隊伍，竟敢到我們眼睛裡頭來撒沙灰！真是氣死我的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過幾天一定殺殺他們的威風！”焦大刀勸道。

“他們什麼事幹不出？你找他，站在鼻子底下認不得；他找你，說打眼睛不偏眉毛。這八條路一戰(zhàn)，叫我這個徐福後代怎麼在他老人家的家鄉(xiāng)混呀？”藤本言不由衷道。

焦大刀正要張口，忽聽一陣皮鞋聲咯吱咯吱地從外面響了進來，新浦特務佐藤少佐架著門板般的身軀軀，帶著四五個日本特務怒衝衝地跨進了大門。

焦大刀連忙起身，擡手指一指椅子，粗聲說：“太君，你的上坐，坐！”

藤本少佐趕緊道：“佐藤君，晚上好！”

佐藤聳著肩，昂著頭，連看也沒看他們一眼自顧自地走到朝外的一張?zhí)珟熞胃埃黄ü勺讼聛怼Ｋ皇址鲋伟眩皇职粗笓]刀的刀柄，渾濁的眼珠緊盯著藤本不放。

四五個特務持槍站在一邊，一動不動，象幾根扣驢的木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