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雖然明明知道楊毅就在上海灘,可始終神龍見首不見尾,樸向日根本無法確定楊毅的行蹤,更別說用楊毅的腦袋來告訴土肥圓機關長自己有多本事了。
本來,樸向日都有些失去信心了。
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今天本來的計劃只是一舉干掉上海灘的三大龍頭,將幾大幫會勢力徹底打散,為將來戰爭爆發能夠順利占領上海灘鋪平道路,卻在這里收獲了意外之喜。
就像是摟草打兔子,不成想一棍子下去居然呼死了一頭大狗熊那樣,別提多興奮了。
樸向日并不認識楊毅,事實上任何一個日本人都不認識楊毅——除了那些和楊毅并肩戰斗過的人,他遇到的任何一個日本人,都已經全被他干掉了。
但在看到楊毅從樓里走出來,看到他于方寸間輕易的干掉好幾名惡棍,如同割草一般輕松的時候,他就知道楊毅是他拼了命都想要找到的人。
那是餓狼對獵物的直覺,絕對錯不了!
所以,他立即下令槍手調轉槍口,將原本應該射進杜月生胸口里的子彈射向了楊毅。
遺憾的是,這原本應該萬無一失的一槍,居然打空了。
別說樸向日這種連楊毅原本的模樣都不知道的日本人,就連楊寬楊安楊萍幾個弟弟妹妹,都不知道楊毅那神奇的第六感。
并非楊毅連自己的弟弟妹妹都無法信任,而是他根本不覺得有告訴他們的必要。
連最親的弟弟妹妹都不知道,樸向日等日本人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所以那原本應該萬無一失的一槍被打空,就再正常不過了。
屠殺,還在繼續著。
槍聲如同爆豆子一般的炸響著,如同婚宴喪事上密集的鞭炮聲。
無數的幫派漢子成片成片的倒下,那數十名手提花機關的日本特務踩著層層疊疊的尸體不斷的前進,掃射,彈匣在不斷更換,成串的彈殼隨著子彈的射出而灑落在那些尸骸中,落在尚未冷卻的尸體上,落在那泊珀流淌的血水中,滾燙的彈殼在血水里發出滋滋的聲音……
杜月生躲在天星樓內,看著為數不多的漢子驚恐如喪家之犬一般涌進酒樓藏身各處,看著自己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和精力才培植起來的精銳力量現在變成了樓外成片的尸體,便恨的睚眥欲裂,眼眶泣血。
今日之事,對杜月生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一直以來,他杜月生都以算無遺策聞名于上海灘,可今天,他簡直處處失策。
先是沒想到趙崇海金滿堂會背叛自己,更沒想到法國人會出手斷了自己的后路,更沒想到日本人居然會想將整個上海灘的幫會一網打盡,趕盡殺絕……
幸好有楊毅在,要是沒有楊毅,杜月生知道自己現在說不定都變成了一具尸體!
想到這點,杜月生忍不住的看向了楊毅。
楊毅縮在一根粗大的柱子之后,他的身邊,有好幾具幫會漢子的尸體。
這些漢子,并不是被機槍掃射而死的,也不是在門外受了傷而死的,他們是被步槍從遠距離射殺而死的——這點,不僅僅從這些尸體上的彈孔上能看出來,從酒樓那木質的墻壁上也能看出來。
墻壁上,有幾個清晰的槍眼,陽光正從彈孔里射進酒店之內,角度和那幾具尸體完全對應的上。
楊毅知道,有一個槍法驚人的槍手,正在某處瞄準了自己!
即便是自己隔著墻壁,他相信只要自己敢離開這柱子,就一定有喪命槍下的危險。
這點,并不是他那敏銳的第六感告訴他的,因為即便是那些在花機關的掃射之下被嚇得魂飛魄散的幫會漢子們都已經看出來了——現在,楊毅身邊附近除了那幾具尸體之外,一片空白!
杜月生,還有所有的幫會漢子都聰明的離開楊毅遠遠的,因為他們都知道,一旦靠近楊毅,那么不用等那些提著花機關的日本特務沖進天星樓內來殺他們,他們估計會立即被射殺當場!
那些提著花機關的特務正在不斷逼近天星樓,外面的幫會漢子正在如無頭蒼蠅一般亂竄尖叫哀嚎,看起來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被全部殺光。
到時候,這些家伙沖進來,樓里的所有人也是個死。
楊毅的身手,所有人都已經看到了,所有人都明白一點,那就是躲在天星樓里的這些人,萬一還想活著出去的話,那么楊毅將會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但依舊沒有人有膽子靠近楊毅。
因為靠近楊毅,他們會立刻就死,等門外的那些日本特務殺進來他們再死,反而還能踹幾口氣。
所以,雖然杜月生等所有躲在天星樓內的人都在看著楊毅,希望他能大發神威給大家爭取一條活路,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愿意過去幫他一把。
很多人都叫嚷著自己不怕死。
可一旦人距離死亡太近的時候,他們一定會發現,自己很怕死,能多活一秒,就沒有人愿意少活那么一秒。
雖然,有時候多活一秒幾秒,和早死那么一會兒,根本沒有太大的分別。
外面的慘叫聲,已經越來越少,明顯,活著的人已經不多了。
要不了多久,那些日本間諜殺光了外面的人,就可能沖進來了!
所有人似乎都已經聽到了死神接近的腳步聲,于是心跳就如同擂鼓,緊張到了極點,冷汗淋漓而下。
杜月生也知道這點,也有些害怕。
但終究是見過大場面的,而且有這么多的手下在跟前,所以他明明是所有人中傷勢最重的幾個之一,但表情卻極其冷靜,探頭看了看門外的日本間諜,這才望著楊毅叫道:“楊老弟,你現在可有什么辦法?”
楊毅悶哼一聲,現在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畢竟就算他的身手再高,但終究是個人,不是神仙,不會那些摘葉飛花都可傷人的神通,更別說他都不知道那日本槍手躲在什么地方。
但他也知道,自己必須想辦法。
不是說他多想救這里的這些人,而是因為他必須自救——誰死在這里他不在乎,他只知道自己不想死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