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進來的是陶二,我怔了一下,這一怔之間,蓮兒已經乖覺地把毛巾交到陶二手中,默默退下,然后關上房門。
我打了個寒顫,默默走了過去,扯住毛巾便往身上裹。
你說他怎么這么多年都沒改一改呢?我承認,那一次闖進他的溫泉是我不對,那也沒必要因此就耿耿于懷,三不五時都要趁我沐浴的時候闖一番吧。
說起來,那事還真不怪我,那時我剛從帝都逃開,轉身便混入白虹山莊,聽江湖上的人說莊主陶清仁義無雙,哪里猜得到他是個鐵公雞,對待下人極其苛刻,我原來是丞相府出身,受師傅熏陶,雖然比不上師傅生xìng愛潔,卻也忍受不了長時間不洗澡。
白虹山莊有一口楓葉溫泉,我肖想許久,但聽說只有莊主能用,我免不了腹誹一番,然后視規矩和守衛于無物,仗著輕功好就從后山翻了上去,還帶了點小酒準備一邊泡溫泉一邊小酌。也不知怎的,喝著喝著就趴在石頭上睡著了,等我迷迷糊糊醒來,就聽到附近有水聲。
要知道,那時候的我還是“海東青”,就算是睡夢中氣息也藏得極好,若不是喝了酒睡著,又豈會連有人進了溫泉都沒能察覺。
當時,我的衣服在遙遠彼端,手邊只有一塊白布,我腦中精密計算著:白虹山莊莊主陶清據說武功江湖第一,雖然有買榜嫌疑,但絕對也有實力,不過我的武功雖未必強過他,輕功卻一定不比他差。我可以在瞬間跳到他身后,然后抓了衣服就跑,但這樣一定會被他發現并且看到,等他反應過來之時,我應該已經躍出七丈遠了,他要追我很難追上,而且我篤定他不會來追我,因為他肯定沒我這么不要臉,光著身子滿山跑……
不過這么一來,他一定會看到我,而我手中只有一塊白布,問題來了——遮哪里?
胸部?下體?
電光火石之間,我已經沒有思考的余地了,我將白布蒙在臉上,一鼓作氣從水中躍出,抓住衣服,轉身就跑。
煙水迷蒙中,看到陶清震驚得無以復加的眼神,他下意識地躍出水面來追——這一點讓我很久以后都一直耿
耿于懷,他總拿這點開刷我讓我負責,我說你當時不追不就行了,你又追不上,再說我也沒看到什么好看的啊?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他便臉色發青,“嗯?沒看到什么好看的?”
得,我嘴賤……
反正當時他是沒追上,我讓他看光不要緊,反正我臉蒙住了,他哪里曉得我是誰?可他竟然把全山莊十三歲到二十三歲的女子都召集起來脫衣服檢查!
雖然他沒有親自上陣,而是讓那些嬤嬤檢查,但這足以看出此人多么無恥!當然我也不是省油的燈,我當時一直女扮男裝來著。嘿嘿……
別看我回憶了這么多,其實當時時間只過了千分之一個彈指。陶二搶過毛巾幫我擦拭身體,我別扭地扭著身體,他沉聲低喝:“別亂動!”
我立刻僵住了。
奇怪的是他倒正經了,快速擦干了身子,便拿著衣服往我身上套,我奇怪問道:“出什么事了?”
心里發毛,不會是又要審我吧?
陶二面色凝重,“等一下你就知道。”
他越這么說我越是害怕,像要上斷頭臺一樣害怕。
我抓著他的袖口含淚說:“二哥哥,我知道錯了,你就原諒了我這回吧,我下次不敢了!”
陶二太陽穴上青筋跳了跳,沒說話。
我又想起那個莫名其妙的廁所男,小心翼翼問道:“陶二,那個廁……那個和你一起的男人是誰啊?”
陶二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就像被捉奸在床一樣窘迫,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逃不過我的火眼金睛。
“一個普通朋友。”
我有個經驗,凡是別人強調“普通”的,一般都不普通。
我冷哼一聲,心里酸溜溜的。陶二啊陶二,你就算要打野食,也不能找個比家里人差的啊!
穿好了衣服,陶二直接抱著我飛到燕園,我真驚奇了,有這么著急嗎?
燕園里燈火通明,公子們都聚在這里。燕五的瓶瓶罐罐擺了一整桌,我看得眼睛發直,但迅速地慘叫一聲。
我不就是上了一趟青樓嗎?
有必要這么對我嗎!
燕五回頭看了我一眼,無奈道:“你別腦補那些奇奇怪怪的畫面了好不好?我給你易容而已。”
“易容?”我怔了一下,“為什么要易容?”又有些傷心地說,“難道你們嫌我不好看了……”
我李瑩玉啊,當年怎么說也是十里八鄉一枝花……
喬四別過臉嘆了口氣,“……”
我委屈道:“你們不說,我怎么知道?你知道我傻,我連燈謎都猜不出來。”
陶二道:“今天晚上有個人會來我們家,他可能會住上一段時間,那人身份復雜,你千萬避著他。”
我靈機一動。“那個廁……你那個‘普通朋友’?”
陶二點了點頭,眼睛緊緊盯著我。“你似乎對他很有印象?”
當然有印象,那樣地裂山崩的歷史性會晤,這輩子恐怕不會有第二次了。但事關名節,我絕不能說,只能含糊地說:“畫舫上見過一面,有點面熟。”
誰知道他們聽了我這話,似乎都被嚇到了,全體靜止了一瞬,我疑惑地環視一周,他們又若無其事地各干各的。
我從桌子上跳下來,溜到燕五身邊,“你以前易容不是很快的嗎?怎么這次這么麻煩?”
“面具若長時間帶對肌膚損傷極大,我給你特制的這一個,非但沒有損傷,反而能保養肌膚。”燕五略有得色。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光滑細嫩,跟剝了殼的熟雞蛋似的,燕五居功至偉。
不消片刻,那面具便做好了。我平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任燕五在我臉上鼓搗,一片又薄又涼的東西貼到了臉上。燕五的手指靈活地在我臉上按揉,過一會兒那涼意便散去了,面具仿佛融進了我的肌膚,一點異物感都沒有。
我們家燕五啊,真不虧是國手,給我當私人醫師實在大材小用。
我睜開眼睛,摸了摸臉,和戴上面具之前沒有什么差別,照鏡子一看,才吃了一驚。
其實也還好,就是膚色暗了點,變化不大,但奇怪的就是讓人覺得平庸,平庸到往路上一扔就沒人找得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