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侯爺仍拿著那雙瞇瞇眼瞅我,但我想他一定沒看清楚我細微的表情,否則一定不會這麼鎮定。
我默默豎起中指,說:“主子們的事,我們當下人的不好多嘴。”
方小侯爺冷哼一聲。“你倒忠心耿耿。”說著掏出一方方正正閃閃亮亮的物事仍在桌上。
這東西我見過,並且多得是——金條!
同價值的銀票絕對沒有金條看起來更讓人覺得銷魂。
“說實話,這金條就是你的。”方小侯爺說。
呸,我們李府的下人是你一條金條就能收買嗎?
我收起金條——我又不是李府的下人,我是老爺。
方小侯爺指尖扣著桌面。“你們有幾位公子,分別是什麼人?”
“有五位公子。大公子是個讀書人,二公子是個生意人,三公子是個江湖人,四公子是個低調的人,五公子是個有才的人。”
這信息洛城有一半以上的人知道。
方小侯爺皺了皺眉,沒說什麼,又問:“你們老爺叫什麼名字?什麼模樣?”
“我們老爺叫李餘年,那長得叫一個貌若天仙,我見猶憐。瓜子臉,杏仁眼,柳葉眉,芙蓉面,粉面桃腮太真乳,纖腰長腿金蓮足,回眸一笑百媚生,從此君王不早朝……”
“停停停!”方小侯爺揮手打斷我,“什麼亂七八糟的!”
喲,還嫌我呢,這麼誇自己我壓力也很大啊!
方小侯爺自言自語道:“難道不是她?”
“誰啊?”我湊近了問。
方小侯爺猛地回過頭來,把我嚇了一大跳,哇地一聲叫出來:“好大的臉!”
方小侯爺冷著臉道:“你說什麼!”
我忙賠笑道:“沒什麼沒什麼……”
方小侯爺用他的瞇瞇眼打量了我半晌,由於心靈的窗戶關得太嚴實,我回視他的山東饅頭臉,怎樣都看不出他心裡的小九九。
不知道是不是腦子也被臉給擠沒了,他又掏出了一條金條扔桌上,說:“你幫我辦件事,這條金子也是你的。”
哦哦哦哦,沒事就該多走走看看,此處人傻錢多速來!
我笑呵呵地又進了一筆賬,問道:“您儘管吩咐,做不好我還把錢還給您!”
“你幫我送一封信。”方小侯爺回身走到書桌前,刷刷寫了幾個字,裝進信封粘好,扔給我,說送到某某衚衕幾號給一位劉先生。
我立刻聞到了陰謀的氣息,忙不迭地應下了。
其實後來回想起當時,我就覺得自己小白了。
這人應該早知道李府的下人都不是好收買的,憑什麼就相信了我,還讓我幫著送信?
我真傻,真的。
或許就是那句話:錢乃一味良藥,有明目張膽之效果……
我或許傻,但我還有點壞。
我接了那封信,出門左拐到了角落了就開始拆信。
這信口只用膠水粘著,我用唾液潤溼了遍能拆開,掏出信紙一看,很莫名其妙的,只有三個字——就是她。
這是什麼暗號?
我把這張紙正看反看斜看,放在太陽光下看,放在蠟燭上面看——不小心燒了一個字……
最後一咬牙,浸到水裡看。
事實證明,這就是一張普通紙上的普通三個字。
可能裡面還有什麼玄機是我不知道的。
要不要送信?
我蹲在牆角沉思了半天,突然覺得有些肚子痛,等我找到一個茅廁解決了人生大事之後,已經徹底把這件事一起扔茅
坑不堪重提了。
人傻錢多,不坑你坑誰?
這一陣肚子痛來得莫名其妙,我擔心是最近吃多了小油雞遭了雞報復,便提著裙子飛奔來燕園找燕五。
“燕五,小五,燕小五……”我嗷嗚了三聲,沒見到他人,無語了一下,便直接進了他的臥室。燕五這房間,我也住了好長一段時間。
那時候心上中了一刀,背後又中了暴雨梨花針,要不是我心臟位置與常人不同——旁人心偏左,我心居中,那一刀早讓我輪迴了。若不是暴雨梨花針上淬了麻痹散,封閉了我的經脈,我也早已一命嗚呼。
所以雖然暴雨梨花針廢了我的武功,但好歹留住了我一命。我這一命便在燕五的牀上掙扎地回了魂,昏迷了大半年,我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燕五也不比我好上多少,所有人裡,他和我同牀共枕的時間最長,因爲那半年他幾乎是衣不解帶地照顧我。
初識他時,我是很喜歡他身上的藥香的,但醒來之後,被他灌了半年湯藥,如今已有些陰影了。但是不知爲何,聞到這氣息,還是驀地覺得心安,感覺就算是被拉到了閻羅殿,他都有本事把我帶回來。
初春還有些寒意,我躺上牀,掀開被子往裡一滾,開始春困。
迷迷糊糊地看見了以前,許多人許多事,似乎挺傷心的,心口一陣陣抽痛,絕望得想一巴掌拍碎眼前的鏡像,偏偏提不起力氣,連罵兩聲都不能夠,只能沉重地喘著氣。
我是憋醒的。
燕五一手捏著我的鼻子,一手捏著我的嘴,我一睜開眼,就看到他笑瞇瞇地望著我。
我拍開他的手,大口呼吸。
“夢到什麼了,想哭又哭不出來的可憐模樣?”燕五揉揉我的臉。
我沒心沒肺地笑:“夢到煮熟的小油雞拍著翅膀往南飛,一會兒排成個人字,一會兒排成個一字。”
燕五呆了一下,無奈笑道:“李瑩玉,你什麼時候能說句人話?”
我無辜道:“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燕五說:“你這張嘴能把死人說活。”
我誇張地捂住嘴,“啊,那豈不是比你還厲害?”
燕五笑著說::“是啊,所以要把你的嘴堵住,省得搶了我燕神醫的名頭。”說著便撲了上來,吻住我的脣。舌尖相觸,一股酥麻的顫意爬上背脊。燕五的手在我背上游移,滑到臀部用力一揉,喘著粗氣分開了脣舌,聲音低沉暗啞:“李瑩玉,做噩夢了?”
他不叫我老爺的時候,我都不敢跟他開玩笑,但我那顆不著調的心卻是很難真正認真一次,於是膩在他懷裡呢喃:“每次躺你這張牀都做噩夢。”
他的手在我額上拭了拭,有些細密的汗珠,可能是夢裡嚇的,可能方纔……
咳咳……大家都禁慾太久了……
他啃著我的脖子,想要分散的我注意力,問著:“夢到什麼了,說出來。”
我一邊躲著,一邊說:“想不起來了,好癢……”
“真的?”從很學術的角度來說,他對我的身體比我自己更瞭解,所以我的弱點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真、真的……”我眼淚嘩嘩地說,“我做了噩夢,你還逼我回想,太惡劣了吧?”
燕五停下手說:“回想一遍,你才知道,那只是個夢。”說著手上一動,“這纔是現實。”
一個是噩夢,一個春夢嗎……
“你來找我什麼事?不會只是投懷送抱吧?”燕五從我身上翻了下來,側躺著,左手臂支起下巴看著我。
我這纔想起正事,苦著臉道:“
燕五,我今天肚子痛了……”
燕五神色一正,立刻拉起我的手號脈,這一號,他的臉色就不好看了。
我心下一緊,顫聲問道:“燕五,難道我……”舊病復發……
燕五沉重地放下的我手,問:“今天幾號?”
我掐指一算,“二十九號。”
燕五無力扶額,“爲什麼你的月事日子我記得比你還清楚……”
我張大了嘴,哦了半晌,這才露出一個傻笑。
“難怪剛纔你吻我的時候我老覺得下面溼溼的,還以爲是禁慾太久,原來是那個來了啊!”
燕五聞言色變,刷地起身掀開被子,把我從牀上拉了起來。
雪白的牀單上,一灘暗紅色血跡——觸目驚心啊……
然後我就被扔出來了。
燕五這人太沒良心了。
我披著他外套,急匆匆地回李園換衣服,路上遇到一個小丫鬟,讓她幫我喚一下蓮兒。
蓮兒幾乎是和我前後腳到了李園。
好久沒回自己院子了,感覺有些奇怪啊。
我換了月事帶和衣服,跟蓮兒說起方小侯爺讓我給他送信的事。“去查查那個地方,還有那個叫劉先生的人。”我頓了頓,接著道:“記住,查到了不許瞞著我。”
蓮兒不自然地說:“知道了!”
我慢悠悠地說:“蓮兒,陶二說你跟了我,以後便要全心全意待我,別老是陶二第一我第二的,什麼事都把我矇在鼓裡,老爺我不高興啊!”
蓮兒正了神色,低頭說了聲是。
我又嬉皮笑臉道:“蓮兒別這麼嚴肅嘛!老爺我來月事了,這幾天就不去師傅那裡睡了,你晚上還來陪我啊。”
別誤會,很純潔的陪,這屋裡兩張牀,那會兒我剛從燕五房裡搬出來,晚上常有個臨時需求什麼的,就需要人十二個時辰貼身服務,蓮兒就是那時候來到我身邊的。
現在我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但晚上習慣和人說話說到自然困,一個人睡覺都不太習慣了。
蓮兒無奈了,調侃笑道:“老爺你真好命,有五個公子,每天晚上都有不同的人陪著你睡,難怪會不習慣一個人睡。”
老爺我訕笑著摸摸鼻子。
“乾脆以後打張大牀大家一起睡好了!”
蓮兒嗆了一下,紅著臉白了我一眼,罵道:“流氓!”
老爺我這個流氓,又要開始每月幾天的倦怠期了……
躺在牀上發呆,突然想起第一次來月事,那是十歲多的時候,那天師傅牽著我的手,把我從國子監領回家,路過東街口的時候,光祿勳的渣滓驅趕著馬車橫衝直撞擾民,直接就向我們衝來,我本來是能躲得開的,不過怔了一下,推開了師傅,後腰卻被擦了一下,踉蹌地撲倒在地。師傅急忙過來扶我,上下查看我有沒有受傷,結果發現我下身滲著血跡,而我臉色蒼白,捂著腹部喊痛,那模樣,跟小產似的……
師傅嚇壞了,我第一次見他那樣失態,抱著我就往醫館跑,結果老大夫只看了一眼就說:“喲,月事來了啊……”
當時師傅的臉紅得那跟什麼什麼似的。
而撞了我的那兩個渣滓,半個月後便徹底從帝都消失了。
後來這件事被墨惟知道了,我們師徒倆都被毫不留情地取笑了一番。墨惟說,師傅不懂女人的事,我可以找他。我當時就呸了他一口,說你一個斷袖還想男女通吃我替你爹媽感到痛心疾首!
唉……
我鬱悶地睜開眼,感覺還和那時候一樣,沒什麼變化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