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昂藏的身子晃了晃,本應(yīng)漆黑明亮的雙眸現(xiàn)在已是赤紅,其間隱藏的瘋狂與暴戾令人心驚。
“你騙朕!”
楊衍手指用力,幾乎要掐碎她的下巴,手背上的青筋鼓起,一跳一跳的,似乎隨時能暴起撕碎她。
從齒縫里擠出的這三個字,沒頭沒腦的,蕭青蕤卻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為了活命,總要說些違心的話。”見他臉色越加陰沉,赤紅的眼眸鋒利如刀,蕭青蕤突然覺得暢快極了,“被逼著說出的話,你不會信了吧。”
怒到極致,臉頰不自覺的抽動,帝王的驕傲被刺傷,胸中升騰起一股子暴虐,他要用盡所有的理智克制,才沒有將鐵鉗似的手指按上蕭青蕤纖柔細嫩的脖子。
“朕看錯了你。”
直面暴怒欲狂的楊衍,蕭青蕤全憑著一口悲憤之氣強撐,后背一冷一熱,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以為今天就要交代在這兒了,以他的脾氣,以前警告她的時候,都能一劍刺入心口,更何況是現(xiàn)在,她踏碎了他的驕傲。
可是,楊衍竟然沒有動手。
“朕不殺你,你敢欺騙朕,朕要你生不如死。”
原來他是要留著她的命慢慢折磨,蕭青蕤渾身發(fā)冷,咬緊牙關(guān),心口上一陣陣的刺痛,讓她眼前發(fā)黑。
但看著他為了克制怒火,胸膛急劇起伏,鼻翼微微翕張,下顎一跳一跳的,布滿紅血色的眼睛,控制不住的泄出痛苦的神色,她將近麻木的心臟突然感到絲愉悅,原來他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也會感到疼。
“至于卓......,永生永世你都別想再見到他。”
手指緊緊的按在她的頸上,楊衍逼迫著蕭青蕤抬眼看他,陰沉的話語里帶著噬人的殺意。
直到此時,理智漸漸回籠,蕭青蕤才恐懼的想到,她無端的將卓冷岳牽扯了進來,那個給了她僅有的溫暖的人。
“你要做什么?”又驚又怕又愧,她絕不能害了卓冷岳,絕不能恩將仇報,“要殺要剮都對著我啊,他是看著我可憐,同情我,一切
都是我一廂情愿......”
咚,楊衍一拳砸在墻壁上,手背上擦出血淋淋的傷疤,拳風帶起蕭青蕤頰邊的落發(fā),只差一點點,就記重拳就落到了她身上。
“再說一個字,咸福宮的人朕一個都不留。”
他放開了對她的桎梏,可蕭青蕤已是強弩之末,為了保持站立的姿勢,大半重量都倚在墻上,眼前金星亂冒,只聽得他粗重的吸氣聲,他在克制情緒。
直到他轉(zhuǎn)身離去,聽著腳步聲一步步遠去,她才脫力的滑坐在地上,渙散的瞳孔落在那成了一灘碎泥的銀輪寒仙上,冰寒從小腹上竄遍全身,心臟一陣絞痛,暈死了過去。
“主兒。”
半夏的呼喚將蕭青蕤從記憶中拉回,她一口氣喝光了一杯熱水,阻止自己繼續(xù)回想下去,說出的話無法收回,趁著楊衍還沒有動手,她得將這些人安置妥協(xié)了。
“我有些累了,你們都下去吧,讓我歇口氣,等小滿回來了再叫醒我。”
半夏還想再勸,聽了主兒這話,只得罷了,幸好那日兩人爭吵之時,他們都被趕到了外面,沒有聽到,不然,定不會如此安然,嚇也要嚇死了。
......
涼州城。
李東桓老大夫在林政派的兩位護衛(wèi)保護下,一路安穩(wěn)的從京城到了涼州,他癡迷于醫(yī)道,年輕的時候,因在讀書上天賦過人,家人便不要他承襲家族醫(yī)道,潛心讀書科舉,他不得不在家族的希冀中,埋首讀書,鄉(xiāng)試、會試、殿試,連過三關(guān),進士及第,榮耀家族。
可他志不在官場,一任官職未坐滿,就辭官回家,不顧家中長輩的責罵哀求,拿起醫(yī)書,誓要做一代名醫(yī)。
他性情疏狂,功名說不要就不要了,習得一身醫(yī)術(shù)后,也不愿待在藥堂里,專為富貴人家看病,而是深入民間,一路診治,一路搜習民間偏方,足跡踏遍了中原、江南等地,編纂的藥典所需的資料也積了厚厚一沓。
若他一直這樣下去,也就不會有后來流放遼東的災(zāi)厄,偏偏那位在太醫(yī)院任職的族叔去世
后,整個族中再沒人能被選進太醫(yī)院,眼見族中無人,族老們找到了他,半逼半求的讓他結(jié)束了云游,進入了太醫(yī)院任職。
當時他想著已為了科舉之事,傷了族老們的心,不忍再拒絕一次,再說雖然供職在太醫(yī)院,也不是不能為其他人診脈,便進了太醫(yī)院。
不想一入太醫(yī)院,便身不由己,大楚皇室爭位慘烈,宮廷血腥陰謀重重,一日日的,他的醫(yī)術(shù)越來越精湛,心卻漸漸冷硬。
他看多了宮闈傾軋,今兒被害的,或許明兒就能害人,對那些人都充滿了提防,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牽涉進了江皇后難產(chǎn)而亡之事。
當時,皇上親征韃靼,留下懷有身孕的江皇后在宮里,本來當今的后宮和前面的帝王不同,帝后恩愛,沒有勢大的寵妃。
江皇后也不是柔弱無能之輩,和皇帝一路風風雨雨的走過來,甚至鏟除攝政王楊邕能那么順利,她功不可沒。
可就是這么個人,有皇帝全心全意的支持,掌著后宮,婦科圣手坐鎮(zhèn),卻在將臨盆的時候,夜夜難眠,身子差點垮了,心神難安下早產(chǎn),可她身子底子已經(jīng)空了,精氣神撐不過那道鬼門關(guān),母子雙亡。
被流放遼東的這幾年,他反反復(fù)復(fù)無數(shù)次的推敲江皇后難產(chǎn)的事情,她的早產(chǎn)不是發(fā)生的意外,而是她當時的身體導(dǎo)致的,可是太醫(yī)院診的脈,開的方子,熬好的藥全都沒有問題,江皇后吃的用的,更是一道道的檢查,也不會被人動了手腳。
想來想去,他只能歸咎為江皇后孕期心情抑郁,命不好,遇上了難產(chǎn)。
命運這種事,非人力所及,他以為這把老骨頭要埋在遼東了。
誰成想,竟真有人能頂著皇帝滔天怒意,將他保了下來。
“蕭娘娘。”那位他的徒兒侍奉的女子,有著男子都不如的魄力,守諾救了他。
李東桓看完了信使送來的信,憂心忡忡,那位蕭娘娘的病癥他前所未見,可情況危急,必須要盡快找出病癥,思忖片刻,老大夫拿著信去尋了卓冷岳,要和那位道家高徒商議商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