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這幾日越發(fā)冷了,北風颳在臉上刀子似的,天色昏沉沉,卻又不下雪,乾冷乾冷的。”半夏還沒好利索,卻再不肯躺著休息,在蕭青蕤身邊忙前忙後,一刻都不願歇著。
蕭青蕤知道她心裡愧疚自惱,以爲是自己考慮不周,纔在梅林暖廳裡驚擾了楊衍,引來了這場禍端。
然而,蕭青蕤知道這並不怪她,楊衍對她的態(tài)度,絕不是擾了他祭奠江皇后那麼簡單,可是半夏不信,她只得由她去了,多做點事能讓她安心就多做點吧。
“娘娘,奴婢昨夜摸了摸被角,發(fā)現(xiàn)那湯婆子到了後半夜就不暖了,今夜用銀薰爐暖被吧。”半夏手裡捧著一對銀薰球,外面鎏金鏤空,刻著雙蜂團花紋,裡面置放紅籮炭,炭火燃盡炭灰自動落入球底,既不會阻了炭火,又無論怎麼滾動,都不會漏出來,精美又實用。
這對銀薰球出自名匠之手,也是皇帝御賜的,做工又複雜,半夏怕弄壞了,都是輕輕倒了炭灰,再從口子裡裝進紅蘿炭,不敢擰開拆卸。
“放進來吧。”蕭青蕤蓋了兩牀厚被,依然覺得腿腳冰冷,若再加被子,又嫌沉重,有了這對薰球,想來被子會暖些。
半夏放好了薰球,又點了幾個炭盆,炭火燃燒,時不時響起火星爆裂的噼啪聲,整個室內(nèi)暖香融融。
“我這兒沒事了,你們?nèi)ネ忾g熏籠上暖暖,再扔進去些芋頭、花生之類的,烤熟了吃。”
蕭青蕤心裡煩悶,卻不會隨意發(fā)泄,更不會將自己的鬱氣灑在旁人身上,揮了揮手讓半夏等人離開。
很快,一縷香甜的焦香味兒傳到了內(nèi)室,蕭青蕤聞到這股甜香,突然想起以前冬天吃烤紅薯的記憶了,可惜這裡沒有紅薯,也沒有能陪她吃烤紅薯的人......
外間有壓得低低的笑聲,畢竟是些十多歲的女孩子,服侍的主兒又是個寬和的性子,骨子裡少女的活潑還在,大冬夜裡聽著外面呼嘯北風,於暖室裡烤著火吃著熱乎乎的芋頭,壓抑不住這股快樂。
“砰砰砰。”伴隨著敲門的聲音
,外面有人大喊大叫著。
“什麼人?宮門都下鑰了,誰在外面?”半夏等人被這響聲驚到了,不安的互相看了一眼,由身子康健的夏禾和夏魚去開門。
“奉太后和德妃之命,前來查看火燭。”
打開鹹福宮大門,外面站了一羣人,爲首之人正是太后身邊得力的嬤嬤,她一旁站著德妃宮裡的櫻桃,後面簇擁著五六人,其中一人身著女官服飾,竟是宮正司的女史。
“嬤嬤有禮了,諸位姐姐有禮。”兩人行了禮,笑著說:“鹹福宮每夜都有人守夜,專門開著火燭等物,必不會出事。”
壽康宮的嬤嬤肅著一張臉,硬邦邦的說:“太后娘娘的命令你們也敢阻攔?”
兩人不敢再攔,只得讓開,一行人便蜂擁著進了鹹福宮。
走至東配殿,但見門簾高高捲起,蕭婕妤......哦,現(xiàn)在是和嬪了,坐在花梨木大椅上,支頤看著她們,她一頭烏髮鬆鬆的挽著,身上裹著件錦裘,顯然是睡下了又起來了。
“老奴給和嬪娘娘請安。”
壽康宮的嬤嬤淺淺行了禮,她一動,其他人也都半跪行禮,宮正司的那位女史看著素著一張臉,已然光豔無雙的蕭和嬪,無聲的嘖嘖,這樣的美貌,難怪那麼得寵,難怪有人容不下她?
“嬤嬤請起,深夜前來所爲何事?”蕭青蕤淡淡的問,表情平靜安然。
“和嬪娘娘近日抱恙極少出宮,想來還不知道這些日子宮裡發(fā)生了多起火患,尤其是昨夜,掖庭宮的宮女晚上貪暖,燃著炭盆,卻沒人看著,著了大火,若不是被人瞧見,及時救下了,後果不堪設想。宮裡最怕走水,太后娘娘擔憂不已,今日先查了六局一司十二監(jiān),再查六宮,德妃娘娘宮裡,麗嬪娘娘那裡和安嬪娘娘處都查過了,眼下到了鹹福宮。”
蕭青蕤點了點頭,“半夏你領著人配合著嬤嬤等人,務必查仔細了。”
先查了小廚房並庫房等處,約過了小半個時辰,沒查出事情,又回到了東配殿,“和嬪娘娘,爲確保火燭安全,老奴還要查查這裡。”
“德妃娘娘的寢宮也查了嗎?”
嬤嬤沒想到她直接問這話,閉嘴不語,德妃宮裡的櫻桃臉上笑容不變,“和嬪娘娘,這次檢查也是爲了宮裡的安全,既有太后娘娘身邊的嬤
嬤,又有宮正司的女史,德妃娘娘素來又是宮裡嬪妃的表率,長安宮自然全力配合了。”
“麗嬪娘娘和安嬪娘娘宮裡也都查了。”宮正司的女史緊接著說。
蕭青蕤擡眸看了她一眼,站起了身,頷首同意了。
將炭盆和薰爐查了一遍,甚至連熏籠都揭開了竹罩子,翻了炭火,眼看什麼都沒查到,宮正司的女史眼中閃過抹慌亂,在蕭青蕤臥室裡翻來覆去的察看,直到揭開被褥,看到那對銀薰球,如釋重負的吁了口氣。
“住手,你快放下,這對薰球可是陛下御賜的,弄壞了你可承擔不起。”半夏瞧見她竟要擰開薰球,急忙上去一步呵斥。
女史緊握著薰球,冷笑著回道:“被中薰爐最是危險,只要有一粒火星蹦出來,就能引起大火,這薰球雖然精巧,但就怕萬一,必要認真檢查,確定無事纔可放心。”她嘴上說著,手上動作不停,似乎對這薰球極爲熟悉,三兩下就將薰球卸開,動作流利。
“看好了就趕緊裝起來。”半夏見她慢慢的撥弄著,皺眉說道。
“這就裝好。”那女史看著她一笑,手上沒拿穩(wěn),薰球砸在了地上,她急忙彎腰去撿,薰球是圓的,在地上滾了幾滾,裡面的炭火和炭灰傾倒了出來。
“你這人怎麼笨手笨腳的?”半夏心疼極了,也忙去撿。
“等等,這是什麼?”女史眼尖手快的從炭灰裡撥拉出一塊手心大小的木牌,“上面還有字,這寫的是什麼?”
她聲音高亢尖利,站在外間的壽康宮嬤嬤並櫻桃等人都聽到了,走了過去。
“楊......衍,啊!這是陛下的名諱,奴婢該死。”女史不甚照著木牌上的字念出了皇帝的名諱,白著臉跪下磕頭請罪。
“怎會刻有陛下的名諱?給我看看。”壽康宮嬤嬤繃著臉,疾步走過去,接過女史手中的木牌,凝目看去,越看臉色越難看,到最後透出恐懼之色。
“快去通報太后,宮裡搜出厭勝之物,上面還刻著陛下名諱,此事幹系之大,咱們這幾條命都承擔不起。”
蕭青蕤在女史翻出木牌時,心口便噗通噗通狂跳,這個薰球她們從來都沒徹底拆開過,更不知裡面有木牌,再聽她念出楊衍的名字,她心頭重重一沉,幕後之人佈下的是這局真是毒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