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鎏陽從軍隊出來,就給秦婷打電話,可是電話通了沒人接。他坐在辦公室,手一直敲擊桌面,面色沉冷。
此時秦婷正拼湊組織,神情間是從未有過的認真。這時候的秦婷心無旁騖,專心致志。在判斷出組織所屬的部分后,她一點點將他們拼接在一起。
工作的時候,秦婷極少將手機帶進尸檢中心,今天也不例外。
陸法醫在忙完自己的事情后,敲開了秦婷所在的房間的門,“秦醫師,走嗎?”
秦婷抬頭,看到是陸法醫后,眉目間認真的神情稍松,道:“我還差一點,想做完再回去,你先走吧。”
陸法醫點頭,也沒再打擾。
陸法醫走的時候,聽到一陣手機鈴聲,他又回來探頭道:“秦醫師,你的手機一直在響。”
秦婷頭也不抬道:“陸法醫,麻煩你幫我接一下,就說我在工作。”
陸法醫猶豫了一下,又道:“我接合適嗎?”
秦婷停下動作,嘴角動了動,她抬頭,搖頭道:“抱歉,還是我自己接吧。”讓別人接,躲避,這不該是事情的處理方法。
陸法醫看著秦婷,笑著道:“秦醫師,沒有什么事情過不去的。”
秦婷點頭,笑著道:“嗯,我知道。”
陸法醫見她笑了,道:“其實你的手機已經響了很久了,本來我不應該插手的。不過我覺得,如果一個人連續一個小時給你打電話,他一定很在乎。如果他還是個男人的話,他一定是把你放在很重要的位置。”
秦婷好笑道:“陸法醫,你說這話,有點偏袒哦。”
陸法醫笑著道:“那是,我也是男人嘛。秦婷,你不介意我這樣叫你吧?秦醫師,陸法醫的叫,我覺得有點生疏了,你也可以叫我陸海風。”
秦婷笑著道:“你想說什么就說吧。”
“嘿嘿,”陸海風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幸運,很幸福的人,所以遇到別人有什么煩心事,都會忍不住開導兩句,今天也不例外,“其實,有什么誤會兩人說開了就好了。這兩人相處啊,關鍵的就是信任。”
秦婷好笑道:“即使互相一點都不了解嗎?”
陸海風皺眉道:“你這個說法我不贊同。別的女人或許有可能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況下信任對方,可是整個人絕不是你。秦婷,關鍵在于,你愿不愿意相信他。”
秦婷挑眉看他。
陸法醫反射性地心里漏了半拍,只覺得這幽幽的黑夜,如果有這么漂亮的女鬼,真的是很為禍人間。他緩了緩道:“秦醫師,我要是有什么說得不對的地方,你也別介意。”
秦婷對他示意了一下。
陸法醫笑了笑,關上門,不過關門之前還是提醒了一句,“那個,你的手機還在響。”
“嗯,我知道了。謝謝。”
陸海風見秦婷臉上重新露出笑容,心中松了口氣,笑著道:“那秦婷,你繼續忙。”說完,他離開。
陸海風離開的時候,手機再次響起。他好奇地看了一眼,看到“合法伴侶”四個字后,愣了一下,看了看緊閉的門,他伸手不受控制地將手機接了起來。
“在哪?”電話里,一個低沉微啞,微松的男聲傳來。
陸海風看了眼門方向道:“抱歉,秦醫師現在還在忙,暫時沒時間接你的電話。有什么……”
陸海風話沒說完,電話就被賀鎏陽掛了。
陸海風無語將電話放下,離開刑偵大隊。他的新婚小妻子正在門口等他呢,陸法醫腳步加快,一臉幸福。
賀鎏陽又打了個電話給小六。
“喂,老大,結果怎么樣?”
賀鎏陽不答反道:“小六,替我查查看號碼在哪。”說完,他說了電話號碼。
“老大,大嫂出事了?”小六邊查邊開口。有了上次的事情,小六速度飛快。“老大,大嫂在……位于通州區的刑偵大隊。”
“嗯,多謝。“說完,賀鎏陽掛了電話。
小六看著電話,最終給林三海打了電話,可是沒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處理結果。
賀鎏陽直接驅車來到刑偵大隊,他到的時候,正看到一個穿著風衣的身影在刑偵大隊門口。
“是誰?”身影開口。
賀鎏陽從車上下來,看著他一身風衣打扮,沉聲道:“你又是誰?”如今正是春轉夏季節,這樣的裝扮并不多見。
“嘿,不用緊張。是我。”陸海風打開手電筒,笑著道:“你就是剛才打電話的人吧?”
賀鎏陽看著他,一張白皙斯文的臉出現在光亮下,“你是誰?”
陸海風笑著道:“不用緊張,我沒有惡意的。我是這里的法醫,我姓陸,叫陸海風。你好。”說完,陸海風伸出手和賀鎏陽握手。
“你是陸法醫?”
“你認識我?”陸海風笑了。
賀鎏陽和他握手道:“聽說過。”上次賀鎏陽從刑偵大隊抽掉法醫,陸海風正是其中之一。不過兩人都沒有見過面,陸海風不知道賀鎏陽,但是賀鎏陽卻知道他的。
陸海風沒想到自己已經出名到這種地步了,他笑著撓了撓頭,道:“好了,既然你來了我就可以回去了。我本來擔心秦法醫一個人在這里不安全的。”
見賀鎏陽看他的風衣,陸海風笑著道:“是我新婚妻子要我穿的,女人就是愛操心。其實這種天氣哪里會冷啊,是不是。”
“嗯。”賀鎏陽淡笑。
陸海風笑著道:“好了,不耽誤你的時間了。我先回去了。等等,怎么稱呼?”
賀鎏陽道:“劉洋。”
“劉先生,很高興認識你。”
賀鎏陽和他再次握了手,陸海風才離開。陸海風離開的時候,賀鎏陽從他身上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但是因為他是法醫的緣故,賀鎏陽并沒有太在意。
陸海風離開,轉身后,他臉上依舊是一臉笑容。
賀鎏陽走進刑偵大隊,因為剛才陸法醫替他打了招呼,所以看門的老伯并沒有阻止他。他輕車熟路地進入刑偵科,看著一個實驗室依舊開著燈。
從門內往里看,秦婷正皺著眉頭十分認真地不知道思考著什么。賀鎏陽靠在門上,沒有打擾她。他看了看時間,晚上十點半。
秦婷拿著筆和紙,將尸體上可能的爆破點標出來,然后跟著組織破裂的方向和程度,不斷地排查。在經過兩個多小時的寫寫畫畫后,秦婷手中,已經有不下十五張鑒定圖。
畫人體組織圖,是法醫學專業人員都應該具備的一個技能。不同的是,畫出來的逼真效果。有繪圖基礎的,在這方面更有優勢。
秦婷雖然大學和研究生期間都努力惡補這方面的不足,但是至今也只能得到她大學教授一個“勉強及格”的評價。
秦婷動了動脖子,在將最后一張圖放下后,她已經確定了其中一具的炸彈埋藏點。
炸彈埋藏點并不復雜,如果是普通的材質的話,應該早就被發現了。可是沒有被監測出來,說明材質上做了手腳。
秦婷將一些新發現的可能對判斷材料類型有幫助的證物挑出來裝好,打算明天去拜訪一下那個材料學教授。
秦婷看了一下時間,不小心已經十二點半了。
很多人都說,過了十二點一定要離開太平間。可是秦婷并不講究這一點,她始終認為,逝世的人比活著的人誠實得多,也可愛得多。不用費心去揣測。
賀鎏陽看著她臉上的疲憊,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秦婷正轉動脖子,轉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門口一個身影。奇妙的是,在這么突然之下,她居然沒有嚇一跳。
秦婷朝賀鎏陽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什么時候來的?”
賀鎏陽推開門走進來道:“剛來。怎么樣,有什么發現嗎?”
秦婷道:“不是埋藏點的問題,應該是材料的問題。如果是材料問題的話,要判斷,可能沒那么容易。”
“嗯。”賀鎏陽走到她身邊,對這個事情倒是一點都不關心。
秦婷正要問他事情,就感覺到自己脖頸上放了一只手,再給她輕輕地揉捏酸疼的頸椎。她僵了一下后,緩緩松開,嘴角的笑容很淺。
賀鎏陽揉著揉著,停下。秦婷不解看他,只聽他道:“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
秦婷終于忍不住笑出聲,“好。”
恐怕也只有這兩人,會在這種環境下,面對這兩個死者還有心情互相關心對方,制造溫馨場景吧。
秦婷收拾好后,賀鎏陽將她的包一把拿過,給她打開門。
秦婷側頭道:“賀少校怎么突然服務這么周到?”
“因為只對賀夫人。”
看到他雙眸中的自己,秦婷點頭,走出來,黑暗中,她的神色看不清楚。良久,只聽一道有些輕,但是很清晰的聲音道:“賀夫人只會有一個吧?”
“嗯?”
秦婷轉身停下,黑暗中誰也看不清誰的神情。她笑容淡淡,微風吹動飄散的長發,發絲劃過細嫩白皙的肌膚,有點癢。
她抬手將發絲別到耳后,雙眸在月色下透亮,“鎏陽,我們談談高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