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元野為什么從猴年馬月說起,不過葉姿知道,他要說的事一定很重要,也不插嘴,只是坐在他身邊靜靜地聽。
“擺在我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讓老爺子給我安排工作;一條是和大哥一起創(chuàng)業(yè),可是我卻選擇了第三條。”元野燃了根香煙,深邃的目光注視著裊裊的煙霧,回憶起當年的往事,“我要自主創(chuàng)業(yè)。”
“你應該能想得到,我父母聽到我的想法,都表示反對。偏偏我那時候沒什么財產,想要創(chuàng)業(yè),必須要得到家里的支持。”他深深地吸了口煙,語氣不由得低沉下來,“期間跟他們爭取的過程,我就不說了。最后老爺子提出一個折衷的方案,給我和大哥一人一百萬初始資金,以及一年的時間,在這一年里,誰能獲得更高的利潤,誰就能贏得家里的支持。”
葉姿聽到這里,臉色不禁微微一變。
她一早就知道,元野和元澤是各干各的,卻從沒有深想過,同一個家庭里的親兄弟倆,為什么在事業(yè)上卻沒有過多的交集,甚至連互相支持都沒有。
沒想到,這里頭還有這樣的事。
猶豫著,她用不確定的語氣問道:“老爺子的意思是,讓你們兄弟倆比賽?”
“沒錯。”元野面無表情地回答道,墨黑色的眸底一片冰涼,“老爺子一生不善經(jīng)商,好在家底還算豐厚,還有那么多軍政界的關系……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做起事業(yè)來將會事半功倍。”
葉姿能理解元野的說法,元振興手握重權,在京都甚至在中華都是舉重若輕的人物,只要他肯出力支持,元野兄弟倆的事業(yè)必定一路綠燈,暢通無阻。
她試探著問道:“這么說,你和大哥誰能贏,誰就能得到元家的財產,還有老爺子的支持,對嗎?”
元野輕輕地點點頭。
雖然知道自己不該問,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元家的財產有多少啊?”
元野抿了抿薄唇,淡淡地說道:“那時候,能折變成現(xiàn)金的,大概有幾千萬吧。”
盡管有了心理準備,葉姿還是被這個數(shù)字嚇了一大跳。
元振興不善經(jīng)營還有這么多的財產,那元家的家底是有多厚?
其實在京都,幾千萬也算不得什么,可是元振興是軍區(qū)要人,能有這么多財產已經(jīng)是不容易的了,再說,這是可以光明正大拿出來的財產,不是那些上不得臺面的灰色收入。
葉姿不敢想,如果再加上不動產和其他財產,元家的家產是有多少。
不得不承認,元振興的這個提議,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
可是她還是很疑惑,不禁開口問道:“有這么多,為什么不能讓你和大哥一人一半,一起創(chuàng)業(yè)呢?”
葉姿這個問題,元野當年一定也想過,或許也正因為認為元振興不會太失偏頗,所以才會有自主創(chuàng)業(yè)的想法。
事情發(fā)展到那個結果,顯然也超出了他的預期。
峻眉蹙了蹙,元野聲音低沉:“或許,老爺子認為這種競爭的方式更好吧。”
葉姿真想吐槽,還說不善經(jīng)營呢,元振興這一招竟然還采用了優(yōu)勝劣汰的方式。只不過,兩個都是他的親生兒子,無論淘汰誰,肯定都會影響兄弟之間的感情,難道元振興就沒有想到這一層嗎?
無力地嘆了口氣,葉姿覺得,對于過去的事,她就不要再追根究底了。看元野的樣子,似乎也不想再深談這件事。
“那,后來呢?”
元野把煙蒂丟進煙灰缸,身子靠在沙發(fā)上,略帶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有了那一百萬的初始資金,大哥選擇了做實業(yè),我選擇了做投資。”
“投資?”葉姿略帶疑惑地重復道,轉瞬又想起了什么,“你是說證券?”
她還記得第一次出警,去的就是金融街的玖天證券。
難道說,元野是靠做風險投資創(chuàng)業(yè)的?
元野接下來說的話,果然印證了她的猜測。
“沒錯,當時我想著,在一年的時間里,能最快累積財富的,就是投資證券市場。”
“可是……”葉姿欲言又止。
高回報一向都伴隨著高風險,證券市場能讓人迅速累積財富,卻也能讓人一夜間失去一切。元澤選擇了做實業(yè),相對就要穩(wěn)妥許多。
睜開眼睛,元野看著葉姿的小臉,竟然難得地笑了笑。
“怎么?不相信我的能力?”
“沒有沒有,當然不是了!”葉姿自然一口否認,然后趕緊轉移話題,“那結果呢?”
元野抬手摸了摸她的臉,薄唇勾起一抹似是笑意又似是無奈的弧度。
“一年之期快結束的時候,我的資產達到了九位數(shù)。”看著葉姿驚詫的樣子,他微微笑了笑,“然后,發(fā)生了幾件事。”
抑制住內心對元野滔滔的仰慕之情,葉姿屏息凝氣,繼續(xù)往下聽。
“第一件,大哥的公司資金鏈斷裂,周轉不靈,陷入困局。第二件,大嫂自殺;第三件,朗朗得了自閉癥。”
葉姿一臉驚愕。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么多倒霉的事,怎么就一下子都讓元澤攤上了。
想起元澤那張總是親切平和的笑臉,葉姿真想不通,他是怎么從那個艱難困頓的時期走出來的。
雖然不太喜歡這個大哥,可是乍一聽到他還有這么凄慘的時候,葉姿心里還是有點兒同情的。
不過同情之余,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資金鏈斷裂,這么說元澤當初破產了?那他現(xiàn)在的公司又是怎么回事?
再想起元振興對元澤的態(tài)度,還有上次父子吵架的情形,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
元野神色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言簡意賅地說道:“后來,我大哥找到了我,說主動認輸,可是那個公司是他創(chuàng)辦的,實在不想讓自己的心血付諸東流。只要我?guī)退冗^這次危機,老爺子那里,他會去說明實情。”
葉姿輕輕咬住了嘴唇。
如果事情真的像元澤說的那樣,現(xiàn)在就不會是這種狀況了。
“我抽調了一部分資金,幫他度過了難關。可是大哥卻……食言了。”最后三個字,元野平靜的聲音已經(jīng)有了隱隱的情緒,說不清是憤怒還是難過。
被最親的人欺騙,那種感覺一定很難受。
葉姿抱住他的手臂,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到了規(guī)定的期限,我們兩人把資產報表交給老爺子。”元野停頓了片刻,壓制下激動的情緒,語氣恢復了平淡,“從賬面上來看,我和大哥打成了平手。”
“大哥做的是實業(yè),老爺子認為他更腳踏實地,而我則是投機倒把,認為這是不會長久的。”說到這里,他自嘲地輕笑,“大嫂和朗朗的事,也讓二老很是替大哥擔心,所以……結果是,我輸了。”
葉姿捏緊了手指,忍不住憤憤地問道:“那元澤呢?他什么都沒說!?”
從大哥到直呼其名,足以表達葉姿對元澤的憤怒。
輕輕拍了拍她的小手,元野反倒平靜了,或許過了這么多年,他早已豁達了。
“你覺得他會說什么呢?他當時還和二老一起,勸我腳踏實地,跟他一起做實業(yè)。”
葉姿覺得自己要出離憤怒了,剛剛利用完元野,轉身就去父母面前裝好人?
陰險,卑鄙,無恥,出爾反爾,言而無信……葉姿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無數(shù)貶義詞,一個又一個往元澤身上安。
看著她繃緊的小臉,元野俯臉親了親,反過來安慰她:“別氣了,你老公這不是好好的么?”
葉姿鼓了一肚子氣,被他忽然冒出來的話弄得一下子破功。
“你、你……”她瞪了元野一眼,想說他幾句,卻又不忍說出口。
看元振興現(xiàn)在對元野的態(tài)度,明顯還不知道當年的實情。
元野連這種事都能忍得下,原因是什么,其實很容易想得到。
如果當年他說出真相,元振興一定會在大怒之余,對這件事情追根究底,而元澤肯定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怕老爺子查賬。
假如查不到證據(jù),就變成元野誣陷大哥,結局可想而知。
就算是查到了證據(jù),證明元澤是利用了元野,那么元振興和顧以秋會是什么心情呢?
寄予厚望的大兒子,居然做出這種卑劣不堪的事,老兩口一定會大失所望。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是哪一種結果,元家都將面臨著破裂的危險。
還有,如果這件事傳出去,元家的名聲肯定會大受影響。元野怎么肯讓元家丟這么大的人?
想到名聲,葉姿冷不丁想起一件事。
“那大嫂留下的那封信,說的就是這件事?”tqR1
看她心思這般靈透,元野不禁輕輕嘆了口氣。
“差不多吧。不過……”他劍眉緊蹙,聲音漸漸變得冰冷,“大嫂那封信是寫給老爺子的,把大哥做的這些事都寫在了里面。”
這是元家的丑事,也難怪曼莎能以此要挾元野。
可是葉姿卻更不明白了:“那你為什么不把這封信交給老爺子?”
有了這封信,就可以證明元澤的本性是多么卑鄙,讓元振興和顧以秋更加相信元野。
穩(wěn)操勝券的元野,為什么不但沒有把這封信交出去,反而還壓住了這件事,甚至還不惜與曼莎達成協(xié)議呢?
葉姿真的想不通。
元野又點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才沉聲說道:“那封信還提到了一件事,我大哥……想對我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