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的人來了一波又一波,很多人顯然是聽說了葉姿是最大的嫌疑人,都不約而同地與她保持著適當的距離,慰問的話只跟元野和元菲說。
畢竟顧以秋和葉姿不和是眾所周知的事,來探望的很多人都曾經親眼見證過她們之間的爭吵,再加上警方對葉姿的態度,還有元菲當著他們的面,也毫不掩飾對葉姿的懷疑目光,他們似乎都認定了葉姿就是真正的兇手。
雖然經受著這么多探尋和譴責的目光,甚至包括其中幾個偏激者言語激烈的質問,葉姿依然每天來到病房,雷打不動。
她相信,沒有任何人比她更期望顧以秋能早日清醒過來,只有她才能證明自己那天什么都沒有做,只有她才能洗脫自己的嫌疑,證實自己的清白。
這天好不容易沒有探望者,葉姿坐在病房里的沙發上想休息一會兒,剛閉上眼睛,包里的手機忽然響了。
感覺到元菲投來的不滿目光,她趕緊把手機拿出來按下靜音,走出病房關好門,才接起了電話。
“小葉子。”聽筒里傳來何歡的聲音,還帶著些許的興奮,“明天就是婚禮了,要不要我今天晚上去陪你啊?”
“婚禮?”
葉姿茫然地看了下四周,目光落在護士站上方的電子時鐘上。
這些日子她心神交瘁,連日期是幾號都沒注意,直到接到何歡的電話,她才想起來這回事。
沒錯,明天就該是她婚禮的日期了。
可是現在這種情形,誰還有心思舉行婚禮。
何歡不是她這個圈子的人,所以還根本不知道她已經出了這么大的事。
抿了抿發干的嘴唇,她艱難地說道:“沒什么婚禮了,取消了……”
她知道,明天是不可能按計劃舉行婚禮的。
“取消了?這是為什么?”電話那邊的何歡顯然很詫異,“出什么事了?”
在經歷了這么些天的壓抑之后,葉姿忽然有了一種強烈傾訴的愿望。
“我的婆婆受傷住院了,大家都懷疑我……”她一股腦地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何歡,“……所以,婚禮肯定是沒辦法再舉行了。”
電話那邊的何歡沉默了許久,才猶豫著開了口:“那……真的不是你嗎?”
聽到她試探的語氣,葉姿激動的心情再次淪入了谷底。
沒人會相信她,包括何歡。
這一刻,她連解釋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這邊有點兒事,先掛了。”
“小葉子,我還有件事想跟你說……”似乎是聽出她不想再跟自己交談下去,何歡急忙叫住了她,“那個……我本來答應張躍,參加完婚禮就回綠島了,你看我也來這么久了……”
“那你先回去吧。”葉姿疲憊的一句話也不想多說,“都走吧,你和小酸菜,都回去吧……”
婚禮都沒有了,她還要她們留在京都干什么。
“那……好吧,對不起啊小葉子,你好好保重。”何歡語氣訕訕的,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加了一句,“那個……我已經好久聯系不上小酸菜了……”
“她愛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我掛了。”
葉姿真的沒心思管這些事,她現在連自己的事都管不了。
放下電話,她覺得渾身像是沒了力氣,軟軟地靠在了墻上。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身后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隨即一雙大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那是誰的手。
“元野……”感覺到他灼熱的溫度,葉姿忽然覺得鼻子一酸,靠在他的胸前,“我是不是很沒用?是不是我把伯母害成這樣的?”
元野默不作聲地抱著她,任由她的眼淚在懷里肆虐。
“我覺得自己真是笨死了,連一點兒線索都想不出來,到底是誰做的?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壓抑許久的委屈瞬間爆發,她抓著元野的衣領,哭得泣不成聲。
“他們都懷疑我,都不相信我!為什么……為什么!?”
暴雨般的眼淚傾盆而下,仿佛要傾訴出她內心里所有的悲傷與憤懣。
元野緊緊擁著她,聲音如磐石般堅定沉穩。
“就算全世界都不信任你,都背叛你,還有我在你身邊。”tqR1
……
時間一天又一天的過去,顧以秋始終沒有醒來。
轉眼已經一個多月了,隨著時間的推移,顧以秋的外傷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可是整個人還是處在無知覺的狀態里,用醫生的話說,時間越久,她醒來的機會就越渺茫。
當初醫生的話變成了可怕的事實,顧以秋成了植物人。
讓葉姿意外的是,有關爆炸的調查似乎陷入了僵局,沒有人再來審訊她,可是也沒有人通知她可以回去上班了。這就說明案子沒有任何進展,她依然是嫌疑人之一。
葉姿真不知道這對她來說,到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進入孕后期,她的身子開始變得笨重,每天來醫院對她來說幾乎已經是一種負擔,可是她卻一點兒怨言也沒有,繼續做著這種看似毫無意義的事情。
說是沒有意義,因為她來不來醫院也沒什么區別,躺在床上的顧以秋仿佛無知無覺,無論他們說什么,做什么,都無法讓她有任何的反應。
這天護工給顧以秋擦洗好身體,葉姿坐在床邊,拿起報紙給顧以秋念著新聞。
“下周京都將正式入夏,預計最高氣溫將達到三十五攝氏度……”葉姿嘆了口氣,向顧以秋說道,“伯母,今天夏天來得真早,您說是不是?”
顧以秋一動不動,沒有絲毫反應。
葉姿也已經習慣了這種對話方式,她翻開報紙,正搜尋著有趣的新聞,手機忽然嗡嗡地震動起來。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是陌生來電。
把報紙放在床頭柜上,她一邊囑咐了護工幾句,一邊走出病房,接起了電話。
“喂,你好。”
“喲,大忙人,你可算是有空兒接電話了啊!”聽筒里傳來一個似曾熟悉的女聲,可是那略帶生硬的京腔卻讓葉姿有些猶豫,不敢確認對方的身份。
“請問您是……”
“我說你可真有意思,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是不是壓根就沒把我放在心上啊!”
聽著這囂張的語氣,葉姿總算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小酸菜?你現在在哪兒?”
給她打電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許久沒有音訊的小酸菜。
“我在哪兒,你肯定猜不到吧?我還在京都呢!”
對于這個答案,葉姿并沒有過多的意外,憑著小酸菜的闖蕩勁,她留在京都也不算奇怪。
“你現在怎么樣,在哪兒住呢?找到工作了嗎?”
畢竟她是小翠花的妹妹,葉姿還是很關心她的近況。
聽到她的話,電話那邊的小酸菜不屑地哼了一聲:“你以為我是你呀?傍上了大款還假惺惺的上班?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葉姿知道在這個話題上,她跟小酸菜是完全沒有共同語言的,只好避而不談。
“那你怎么樣了,找到落腳的地方了嗎?”
“這個不用你管,我找你有事。”小酸菜頂了她一句,不客氣地說道,“你有沒有錢,給我點兒。”
她連借字都不說,直接就跟葉姿伸手要。
葉姿皺了皺眉頭,她想問小酸菜要錢干什么,又覺得對方肯定是不會給她答案的。
“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就給我多少唄,這么墨跡呢!”小酸菜的語氣很不耐煩。
葉姿嘆了口氣,拿出錢包看了看,對著手機說:“我先給你拿一千吧。我現在在三零一醫院,你過來取--”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小酸菜蠻橫地打斷了:“醫院那么晦氣的地方,我才不去呢!你給我送來!”
葉姿看了一眼顧以秋的病房,正猶豫著,小酸菜已經發火了。
“你到底來不來?我這兒急等著用錢呢!”
葉姿壓住內心的煩躁,問道:“你在哪兒?”
小酸菜報了一個市區公園的名字,又加了一句:“你快點兒啊!”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聽筒里傳來嘟嘟的忙音,葉姿愣了片刻,才無奈地放下了手機。
那個公園不算遠,可是她真不想去。
但是,她能不去嗎?
上次跟小酸菜不歡而散之后,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給自己打電話,葉姿想到了小翠花,心里的氣就消了不少。
雖然小酸菜說的話有點兒過分,可是有一句她說對了,小翠花是因為她才死的,她欠她們姐倆的,一輩子也還不清。
葉姿拿起手包,走出了醫院。
……
初夏的黃昏,花草樹木都是郁郁蔥蔥的模樣,景色很美。因為不是假日,公園的人不多,小酸菜給她報的又是側門,等葉姿到地方的時候才發現,附近冷清得很。
她把車停在路邊,四處尋找著小酸菜的身影。
很快,她就找到了。
小酸菜穿著一身休閑裝,黑色T恤胸前的圖案是一只巨大的骷髏頭,看起來觸目驚心。
看著她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葉姿放下車窗,沖她擺了擺手:“小酸菜!”
聽到她叫自己的聲音,小酸菜的臉色立馬沉了下來。
她快走幾步,走到葉姿的車邊上,劈頭蓋臉地罵道:“喊什么喊?你是不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的外號啊?還是誠心想讓我丟臉?”
葉姿被罵得一頭霧水,她這么稱呼小酸菜已經好多年了,怎么她今天忽然就不高興了?
葉姿不想和她吵,拿起了副駕駛位置上的手包。
“這是一千塊――”
她話還沒說完,小酸菜就把手伸進車窗,直接把她的包奪走了。
“喂……”
葉姿叫了一聲,卻聽見小酸菜不耐煩地說道:“叫什么啊?人家還以為我搶劫呢!”
她只好閉上嘴,眼睜睜看著小酸菜在她包里亂翻一氣,拿出手機擺弄了幾下,其他東西翻了翻就放下了。
葉姿還以為她會把包還給自己,可是小酸菜卻完全沒有這個意思。
“把車門打開,送我去個地方。”
葉姿解了車鎖,小酸菜拉開后門上了車。
聽到車門咣地一聲關上,葉姿剛要回頭問問小酸菜要去哪兒,后腦卻頂上了一個冰涼的槍口。
一個低沉冷酷的男聲在她的耳邊響了起來,冰涼的語氣仿佛割骨的鋼刀,讓人不寒而栗。
“不想死就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