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油黑锃亮的郭美麗遭到了所有人毫不留情的嘲笑。
“美麗,你怎么變成了這樣!”被郭美麗貶損了多年的小胖,好不容易逮到機會當然要大肆報復,“你該不是跑到朝鮮挖煤去了吧?”
嘻嘻哈哈的笑聲中,郭美麗很不屑地抬了抬下巴:“就你白,你腦子更白,白癡的白!”
就連許久沒露出笑容的何歡也忍不住樂出了聲:“你就別硬撐了,明天我?guī)闳ヒ患颐廊菰?,做個全身漂白吧?!?
“我看行!”郭美麗一向來者不拒,“再來個牛奶浴什么的就更好了!”
“那不是要變成巧克力奶?”小翠花咯咯直笑。
葉姿也跟著笑,一回眸,卻正好迎上陸凱飛深深的目光。
自從上次在醫(yī)院,她還一直沒見過陸凱飛。
被他看得微微一頓,葉姿重新把笑容凝聚在臉上,狀若無事地舉起了杯子:“來,為了迎接我們郭美麗凱旋歸來,干杯!”
杯盤相撞的聲音中,陸凱飛垂下了眼睛。
看得出,她過得很好。或許有他沒他,對她來說都不重要。
郭美麗一仰脖喝干了酒,哀嘆不已:“真不想工作啊,又要忙成狗了!”
小胖調侃道:“我看你是心都玩散了吧?”
“絕對玩散了!”郭美麗顯然覺得小胖形容得很貼切,“不出去走走,還真不知道世界有多大!”
眾人七嘴八舌地問郭美麗的旅游見聞,這時候,包間的門打開了。
一個戴著白帽和口罩的保潔工走了進來,身影微微有些傴僂,手里端著一盤藍莓山藥泥。
“哎,大媽,怎么能讓您上菜呢?”坐在門邊的小翠花趕緊接了盤子。
那個保潔工低著頭,把口罩捂的嚴嚴實實,好像很不適應包廂里的煙味,悶悶地低聲說了句“廚房忙不過來了”。
他們去的是一家物美價廉的中檔酒店,一到晚飯時間就生意很火,服務員忙不過來也可以理解。
小翠花笑著說了聲謝謝,保潔工就匆匆出去了。
葉姿看了看桌子,上來的都是冷盤,看來廚房果然很忙。tqR1
“餓死我了!”郭美麗揉著肚子叫苦,“西藏那邊風景好,吃的東西可真不敢讓人恭維!”
“有一失必有一得嘛,”小胖顯得很不以為然,“誰讓你跑到那個鬼地方!”
葉姿把桌上的玻璃轉盤轉到郭美麗面前:“先吃點兒東西墊墊肚子——”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桌對面的人忽然變了臉色。
“小翠花!”
葉姿下意識地回過頭,就看見身邊的小翠花臉色煞白,渾身仿佛通了電似的劇烈地顫抖著,嘴巴大張著,胸膛急劇地起伏,似乎喘不過來氣。
“你怎么了?”葉姿伸手想去扶她,小翠花自己好像也想站起來,可是她只是身子晃了晃,就砰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陸凱飛第一個躥了起來,幾步跨過來,一把抄起了渾身抽搐的小翠花抱在懷里,一邊沖他們喊:“別愣著,快去醫(yī)院!”
大家回過神來,紛紛起身,桌子椅子砰砰乓乓地響成一團。
陸凱飛已經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包間,葉姿緊跟在他身后,一邊跑一邊大聲叫:“讓讓,快讓讓!”
……
小翠花死在了去醫(yī)院的車上。
看著停尸間里那片蓋著小翠花的白布,葉姿怎么也無法相信,幾個小時前還坐在她身邊笑聲連連的小翠花,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小葉子?!倍呿懫痍憚P飛低沉的聲音,“咱們先出去吧?!?
葉姿木木地被他拉出了房間,看見了外面的郭美麗和何歡等人,所有人的臉上都是震驚和悲痛。
“小翠花死了?!彼穆曇艨帐幨幍?,好像一絲感情也沒有,“她死了……”
何歡忍不住捂住嘴哭了起來:“怎么可能?剛才她還好好的!”
是啊,好好的一個人,怎么說沒就沒了???
努力擺脫身邊低低的哭泣聲,葉姿環(huán)顧了一下眾人:“報警了嗎?”
郭美麗含著眼淚點點頭:“我報過了?!?
葉姿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艱難地推開她們,向外走去:“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去局里問問?!?
雖然還沒有成為一名正式的警員,可是辦案流程她還是知道的,市局她也很熟悉。
在大學里念了四年的刑偵系,葉姿最盼望的就是能親手偵破一個案件,可是她沒想到,她接觸的第一個案子竟然是好友的死。
第二天下午,尸檢結果出來了,小翠花死于氰化鉀中毒,而在包間里的那盤藍莓山藥泥,也查出了含有劇毒物氰化鉀,可以確定死者就是食用了藍莓山藥泥才會中毒的。
氰化鉀?
葉姿想起小翠花發(fā)作的時候,身邊的她的確聞到了一種淡淡的苦杏仁味。
因為有異味,所以要攙在甜膩的藍莓果醬里,才不會容易引起他們察覺,是這樣吧?
因為她還不是正式員工,在市局里她只能以報案人的身份了解案情,只不過有實習警員的身份,她還能看到詢問筆錄。
飯店的經理聽說小翠花死于氰化鉀中毒,立刻大呼冤枉,聲稱他根本就不知道氰化鉀是哪里來的。而且葉姿一行人他根本就不認識,更不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又怎么會給他們下毒。
負責上菜的服務員則說,她在端著菜上樓的時候,不小心被正要下樓的一個保潔工撞到,泔水灑了她一身,她只好去換衣服,就把那盤藍莓山藥泥交給了那個保潔工。
而那個保潔工,從此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經理在看過監(jiān)控后,非常肯定地說這個保潔工不是他們店里的工作人員。
葉姿想起那個戴著口罩和帽子的傴僂身影,即使是近距離接觸過的她們,估計也無法認出這個人的容貌。
看來,她是有意為之。
可是,原因是什么呢?到底是誰要給小翠花下毒?
刑偵科問完了筆錄,就把飯店里的人都放走了。
葉姿可以確定,問題就出在那個神秘的保潔工身上,可是那個人到底是從哪來的,又為什么要毒死小翠花呢?
小翠花和她一樣,都是孤兒,社會關系很簡單,除了幾個同事和他們這些朋友,基本就沒什么認識的人了,葉姿真想不通,會有什么人要毒死這樣一個簡簡單單的女孩子。
看著忙碌的刑偵科,她知道,如果這個線索斷了,那想要破案就難上加難了。
想了想,她拿著卷宗直奔局長辦公室。
“王局長,我想請您看看這個案子。”把卷宗放在王局長的辦公桌上,葉姿開門見山地說。
王局長皺了皺眉頭,卻沒接卷宗,只是看向了她:“原因呢?”
“死者是……”她咬了咬嘴唇,決定還是實話實說,“死者是我的一個朋友,這個案子線索很明確,希望局長您能讓同事們查一下監(jiān)控,把那個嫌疑人找出來,否則時間拖得越久,就越不容易破案——”
“葉姿!”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喊,把葉姿嚇了一跳,才發(fā)現(xiàn)王局長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難道還要你來教我怎么查案子嗎?”
王局長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聲色俱厲地斥責道:“你說的倒輕巧,查一下監(jiān)控,你知道這個工作量有多大嗎?難道綠島市只有這一個案子重要?我們的同志手里都有案子,難道要為你一個人耽誤工作?”
“可是,這是個殺人案——”葉姿被罵得頭都抬不起來,卻還是堅持己見。
“誰說是殺人案?你給定性的嗎?”王局長越說越大聲,“念了幾年大學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辦案要按流程走,要是都像你這樣,有點兒事情就跑來找領導,那工作不是都亂了套?”
“局長!”葉姿挺直了腰板,一臉嚴肅認真,“那我請您讓我提前上崗,把這個案子交給我!”
“胡鬧!”王局長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簡直氣得頭發(fā)都要豎起來了,“一個剛畢業(yè)的學生,就敢自己接案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葉姿氣急:“那我怎么辦?”
“回去等著!”王局長不耐煩地揮揮手,“按照正常流程來!”
正常流程?一層一層下公文,等著社區(qū)民警家家走訪,大海撈針地找線索?
還是等著刑偵科的同事忙完了手頭的工作,再去查監(jiān)控?
等到那個時候,兇手早就跑到爪哇國去了!
葉姿不死心地又往前走了幾步:“那您能不能讓幾個同事幫幫忙,查一下那個時間段的監(jiān)控視頻?一定不會耽誤很久的?!?
事情是昨天發(fā)生的,只要查出那個保潔工去了什么地方,然后順藤摸瓜,找到這個人……
王局長看也不看她就一口拒絕了:“不行!現(xiàn)在局里有更重要的案子,不能抽調警力!”
看著官腔十足的王局長,葉姿又是著急又是惱火,憤怒的話語就沖口而出:“為了保護一個大人物的安全,你們都能軍地協(xié)作。現(xiàn)在要查殺人案,就連幾個警力都調動不出來?”
沒想到她居然敢當面指責她,王局長愣了愣,轉瞬就爆燃了。
“滾出去!”抄起卷宗丟在她腳下,王局長氣得臉都白了,“我是局長!我要做什么,用不著你指手畫腳!”
緩緩地從地上撿起卷宗,葉姿毫不示弱地盯著王局長:“您真該重新學學,什么叫人民公仆!”
飄逸的馬尾辮在身后劃起一個高高的弧度,葉姿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