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殿的大門打開,裴逸軒與衆位商討的大臣一道出來,餘達趕忙迎了上去。不過幾日,就是祭祀的大日子了,這幾日,幾位大臣下了朝之後就跟著裴逸軒到了晨曦殿繼續商討,當然也不只是祭祀一件事。
“明日宰相就要到啓雲城了,大軍也到了,司徒卿家不用來上早朝了,直接去吧。”裴逸軒稍稍停頓,說道。
“謝皇上。”司徒子洛躬身行禮。
“這天倒是下雨了,涼了些。”裴逸軒自語道,“都回去吧?!?
“恭送皇上。”衆大臣在裴逸軒身後,躬身行禮。
餘達早早的爲裴逸軒撐起了明黃的大傘,沒走幾步,便匆匆的附到裴逸軒耳邊,不知耳語了幾句什麼,司徒子洛明顯看到裴逸軒的身子頓了一下,隨即步伐加快了不少,腳下的方向也轉了個向。
細雨中,司徒子洛望向那個方向的深處,是去昭華殿的嗎?雖然看不到,但是不知爲何他心裡卻這般想,輕輕嘆了口氣,司徒子洛才轉身離去。
昭華殿,免了所有的通報和行禮,裴逸軒直直走進內殿,輕推開內殿的木門,“吱呀”一聲,聲響不大,但是在這靜謐的環境中還是顯得很是突兀,只是若汐卻絲毫沒有注意到。
“爲何在這淋雨?”直到明黃的身影走到身旁,伸手關掉了窗戶,若汐才反應過來,稍稍回神。
若汐擡頭望向裴逸軒,臉上已經被細雨打溼,額前的碎髮溼嗒嗒的掛在額前,顯得有些狼狽,水眸裡沒有霧氣,依舊那般清亮。
“小心著了風寒。”裴逸軒說著擡手想要觸碰那白皙的臉龐,若汐稍稍一偏頭,裴逸軒的手頓在原處。
若汐忽的跪到裴逸軒面前,垂首到,“請皇上收回成命?!?
裴逸軒望向跪在身前的若汐,一言不發,許久,裴逸軒纔開口道,“朕說過,君無戲言?!?
“若汐本無意,求皇上成全,讓若汐出宮,若汐”
裴逸軒低吼一聲,打斷了若汐,“就這麼不願意嫁給朕嗎?”
“若汐不敢。”
“不敢?對著朕就只有不敢嗎?要你到一個那麼遠的地方嫁給一個陌生的男子你都願意,就是不願意嫁給朕嗎?”裴逸軒怒不可遏,蹲下身子,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若汐的下巴,強迫她擡頭與自己對視。
若汐被捏的有些痛,卻也只是輕輕皺眉,“我有的選嗎?”她輕聲問道,望著他的眼裡沒有一絲的惶恐,她有的選嗎?司徒子洛有的選嗎?自古以來,爲人臣子,何時可以決擇了?
此語一出,裴逸軒才收回了手,起身,雙手負於身後,轉過身去,不看跪在地上的若汐,“華錦殿離寒煙殿很近,還有三日,祭天大典會準時舉行?!?
若汐淡然開口,絲毫不顧裴逸軒在說些什麼,“求皇上收回成命,成全若汐。”
裴逸軒猛的轉身,喝斥,“嫁給慕容寒語就可以,嫁給朕就這麼困難嗎?”
若汐擡頭望向裴逸軒,不語。
裴逸軒見若汐閉口不語的樣子,怒氣更甚,“要朕成全什麼?是要朕成全你去以錦嫁給慕容寒語,還是要成全你嫁給裴逸宸?”
若汐看著裴逸軒暴躁的樣子,一絲惶恐都沒有,甚至都覺得有些可笑,就是因爲之前被她利用的時候,與慕容寒語接觸過,就說她要嫁給慕容寒語,與人彈奏一曲,就又說她要嫁給裴逸宸,“皇上覺得若汐能隨意嫁給任意一個男子,還是覺得若汐人盡可夫?”若汐冷笑,譏諷的語調直達心底,她在他眼裡,就是這樣一個隨隨便便的女人嗎?
裴逸軒似是沒有料到若汐會說如此不雅的字眼,雙手握的愈加緊,“砰”猛的
一聲巨響,裴逸軒一掌拍向身邊的木桌,爾後冷冷開口,“司徒若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門口,衆人皆是一愣,臉色更加沉重,尤其是秋煙,急的都快哭出來了。
屋內,若汐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她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用那樣的字眼形容自己以爲她願意嗎?如若她那麼隨便,那她還堅持什麼?還要不願意什麼?
完全不在意裴逸軒那滔天的怒氣,若汐輕聲道,“如若皇上不肯答應,那若汐便長跪不起?!?
裴逸軒低沉的嗓音壓抑著濃濃的怒氣,“司徒若汐,違抗聖旨是死罪?!?
若汐擡頭,好生問道,“一個即將生不如死的人還會怕死嗎?”
裴逸軒的心“咯噔”一下,生不如死麼?三年前,能那麼平淡的答應,是否也會覺得自己生不如死呢?嫁給他就竟是讓她生不如死了嗎?
裴逸軒劍眉緊擰,他沒有料到若汐會如此執著,還記得當餘達與他說若汐不肯接旨之時,他便有些愕然。但是轉而一想,如果是今日的若汐,倒是敢這麼做的,他料到她現在的膽子很大,只是沒有想到竟如此之大,都敢違抗聖旨了,現在還敢威脅他?
忽然,裴逸軒蹲下身子,視線與若汐齊平,深邃的眸子望向那張視死如歸的小臉,“就這般不想做朕的妃子?難道汐兒對朕就沒有一點點情意嗎?”
果然,若汐臉上浮現一絲異樣的情緒,若汐水眸閃爍,望向裴逸軒期許的黑眸,“裴逸軒,我司徒若汐一生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僅此而已?!?
是,她承認,她對他已經不是沒有一點情意了,她承認了,她在乎了,從何時開始,她不知曉,她也不在意。以前的,她可以不在意,但是,今後的,她不得不在意。
裴逸軒愣住,鳳眸流轉,眼神默然移向別處,緩緩起身,眼神未曾在若汐身上駐留,就如同他的人一樣,也不可能駐留在她身邊。
殿內沉寂,窗外細微的雨聲都好像顯得格外嘈雜一般,裴逸軒轉過身,背向若汐,望向窗外還在飄落的雨絲,“一心人”?要他做嗎?要一個從小就被訓練要無心的人做一個一心人嗎?這何其爲難,何其可笑?
鳳眸漸漸轉冷,嘴角浮現一個邪魅的弧度,是他這些日子把她寵的有些過頭了!緩緩的轉過身子,裴逸軒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鬼魅弧度,“三日之後,祭天大典,朕會正式昭告天下,那天朕會親自過來接你,你好好準備吧!”
低沉的嗓音驚醒了若汐,若汐擡首,不可置信的望向裴逸軒,看到裴逸軒那帶著淡淡弧度的嘴角,秀眉已然皺起,裴逸軒這樣的表情她很不喜歡,總覺得這樣的他很可怕。只是即便如此,若汐還是堅持,“若汐不願?!?
裴逸軒冷冷說道,“朕無需經過你的同意?!?
“既然如此,若汐如何也無需經過皇上的同意,皇上請回吧?!比粝琅嵋蒈幰讶辉僖猜牪贿M她的任何一句話,便也不想多說了。
裴逸軒冷哼一聲,嘴角冰冷的弧度不斷擴大,“朕知曉你不怕死,但是朕不知道你怕不怕將軍府上上下下幾百人還有這昭華殿幾十人的死?”
果然,裴逸軒話音剛落,若汐方纔的情緒全部消散,可笑她還與這個古代的皇帝講什麼一世一雙人,與這個冷血的人談什麼感情,真真是可笑。無非就是覺著新鮮貪玩,不過就是收不了的要馴服罷了。若汐的眼神裡滿滿是鄙夷,“除了這個,皇上還有別的招式嗎?”
裴逸軒邪邪一笑,“招式朕自然有很多,只是這個最合適汐兒不是麼?”
若汐厭惡的看著裴逸軒,閉脣不語。
“這幾日朕
會叫代荷過來,有些事宜,好好學著?!闭f完,也不管若汐有何反應,一甩袖便離開了。
望著裴逸軒離開的背影,若汐心下沉重異常,裴逸軒懂得用什麼威脅她,每次邪魅的笑在他臉上綻放時,便是他最有把握之時,所以方纔他越是震怒,她越是敢說,因爲她總覺得,裴逸軒憤怒的時候比他冷笑的時候要好的多。
憤怒的時候,纔是他情感最不受控制的時候,也是他展現自己最真的時候,那時候心理防線應該是最弱的,只是他那樣的時候實在太少。
從昭華殿出來,裴逸軒始終冷著臉,雖然平日裡也不見得裴逸軒擺著什麼笑臉,只是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看著讓人膽寒。
餘達小心的跟在身後,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跟在裴逸軒身邊這麼久,自然之道裴逸軒現在是處於危險暴怒時期,今晚看來又要自己親自小心侍奉了。
哎,想到這裡,餘達就不免想回頭看一看那昭華殿,要不就是心情異常的好,要不就是心情異常的差,總之來了昭華殿之後,就不會像沒來的時候一樣。這以後搬到錦華殿之後,離著寒煙殿這麼近,他不是整日都要這麼提心吊膽了嗎?
餘達在身後感慨著自己即將到來的不幸生活,前頭的裴逸軒心裡也是翻騰的厲害,平日裡朝堂上再大的事情,他都可以不動聲色的處理,從來不像今日這樣,三番五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司徒若汐,一如三年後的第一次相見,果然不同了。
三年前,不過就是一個淡然清雅的女子,與那些鶯鶯燕燕不同,才吸引他的注意,三年後,不止淡然清雅,高貴脫俗,還桀驁不馴了,去了北疆就學會了這些嗎?也好,一味的淡然到反而索然無味了,想著,裴逸軒的脣角不經意的浮現一絲不明意味的笑。
裴逸軒冷冷到,“今日早上昭華殿之事若有人傳出半句,全部誅殺?!?
“是。”餘達應道,看來今日回去要好好警告下面的人了,這抗旨可是大事,若是被人知曉了,這冊封之前還不知要鬧出什麼事呢!
餘達正思索著,裴逸軒突然開口吩咐到,“明日就安排代荷去昭華殿。”
“是?!贬犷^的餘達趕緊應道。
裴逸軒繼續快步疾走,朝著寒煙殿的方向,身後舉著大傘的小太監緊跟著裴逸軒的步伐。
雨絲像斷了的線一般,打到衆人的衣袍上,打到樹葉上,打到地上,最後,在這黑色的雨夜裡,消失不見。
身後,昭華殿內,只剩若汐跪坐在地上。
雖是快到初夏了,可是雨夜裡,地上還是有些涼的,秋煙跨進屋內,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心裡沒來由的一陣心酸。這天下,有哪一個女子不想嫁進皇宮,享受富貴榮華,偏偏這小姐,就是這般與衆不同,只是這皇上又豈是這般就能打發了的。
“小姐,地上涼,先起來吧?!鼻餆熣f著,上前去要扶起若汐。
若汐撐著地面,搖搖晃晃的起身,“無礙,去備些熱水,我要沐浴。”
秋煙應了聲,望向一邊被裴逸軒拍的有些裂痕的木桌,這纔不甚放心的走了出去。
水眸蒙上一陣霧氣,若汐望向窗外,一片漆黑,她想家了,想媽媽了,好想好想,爲什麼要讓她來這裡,爲什麼要認識這些人,爲什麼要成爲司徒若汐……
若汐緩緩閉上眼,晶瑩的淚珠順淌而下,一路下滑,滴落到衣襟,最後,消失不見。窗外,雨,仿似下大了些許……
第二日,封妃之事在宮裡沸騰了。
一時間,啓雲國宮,從主子到奴才,從後宮到前朝,都是討論一件事,就是司徒若汐即將被冊封爲賢妃一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