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祥被警方抓獲,成了整個名苑小區有史以來最大的事件。這種消息是跑得飛快,沒隔多久,所有的住戶都知道了一個殺人犯的家就在這小區里,一時間倒成了人們茶余飯后議論的主題。
都說是“冤有頭、債有主”,可盡管鄔祥已經落入法網,他這殺人犯的惡名卻仍是波及到了母親一家。人們心理上的東西有時是很微妙的,只因為這個家里出了個殺人犯,小區的居民們對鄔家婆媳便“敬而遠之”起來,甚至于見了她們,都是一種異樣的目光。鄔母婆媳如何感覺不到?只是家里的男人干了那么件傷天害理的事,讓她們在眾人面前也實在是抬不起頭來,漸漸地也就無心再在這小區里住下去了。可兩個女人帶著個孩子,這搬家的大事一時也理不出個頭緒來,還真不知道從何著手。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她們就找到管理處咨詢,無非是希望在搬遷這件事情上,管理處能夠給她們提供一些幫助。
那鄔家與郭家在同一棟樓,只是相差了兩層。盡管郭母曾與鄔祥面對面地吵過一架,可郭靜萍一直沒有告訴她真相。左鄰右舍對她躲還來不及,哪有人主動跟她講這種事情?所以郭母也根本不知道這殺人犯究竟是誰、什么時候被抓的。可有一點:殺人犯的家就在自己的樓上,這足以讓郭母成天的不自在。
也許是聯想到了自己丈夫的含冤去世,郭母一肚子的仇恨都轉嫁到了鄔家;也許是感覺這樓上的鄔家有一股子戾氣影響了自己;也許是郭母閑極無聊非要鬧出點事來。誰也說不清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反正突然有一天郭母就理直氣壯地闖到了小區管理處,要求把自己樓上的鄔家趕出小區。
管理處的工作人員一見是她來了,心里本就有些忌憚,再一聽她提出了這么個要求,全都叫起了苦。于是乎,五、六個人圍著她一個,低聲下氣地連哄帶勸,說那鄔家已經準備搬走了,只是時間的問題,讓她再耐心地等一等,好說歹說,總算是暫時把她打發走了。誰想到,郭母對管理處的人所說的話,根本就不相信,此后是接二連三地來提自己的要求。也是鄔家的事在小區里炒得正熱,還別說,她的這個主張竟然得到了幾名住戶的贊同,也湊熱鬧般地到管理處來填亂。這一個住戶搬不搬走,管理處哪有這個決定的權力?見事情變得有些不可開交了,實在頂不住壓力,管理處的負責人就向公安機關報警求助。
鄔祥的案子是文洪主辦的,現在的首尾怎么說都和這案子有些關系。接到派出所反饋來的警情,分局點名要求文洪參與處理。文洪本以為鄔祥的案件已經基本了結了,沒想到后續又出了這么一攤子事。既是局里已經點了名,文洪只好帶了派出所的兩個民警趕到了名苑小區,一路上,文洪猜想這鬧事的人,極有可能又是郭母。
母親的舉動,一開始就已經引起了郭靜萍極大的不安,她明白母親找管理處要求趕人家走絕對是沒有任何理由的。而且這次吵鬧在性質上與之前大不相同,已經影響到了管理處的正常工作,這搞不好會因觸犯了法律的規定而被懲處。可自己的話,母親似乎聽不進去,沒辦法
,她只好請了個假在家陪著母親,無非是怕母親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
當管理處的人找到郭家,說派出所已經來人了,要求郭母過去時,郭靜萍明白,自己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母親果然把警察給鬧了來。如果母親就這樣被警察帶走了可怎么辦!著急歸著急,郭靜萍此時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辦法。
接到了管理處的通知,郭母雖是興致勃勃,郭靜萍卻是滿腹心事,母女二人一前一后地向管理處走去。
還沒進管理處的大門,郭靜萍就見一輛警車自小區外開了進來,不覺暗自嘆了口氣:誰知道接下來將要發生什么事情?可等到警車停好了,她卻發現竟是文洪身著新式警察制服,從車里走了出來,真似得了救星一般,郭靜萍立即就迎了上去。
文洪一見郭靜萍走了過來,就料到自己的猜想沒有錯,果然是郭母在鬧事。他見郭靜萍滿臉焦急的樣子,一定是有什么要事和自己講,也就讓那兩名派出所民警先進了管理處,自己則站在那里問道:“郭姑娘,你有事要和我說?”
“文洪,你可憐我母親她偌大的年紀,腦子又不是很清楚,千萬別和她一般見識。就算她做出再過份的事,你們都算在我頭上好了。”郭靜萍說罷,那淚水在眼圈里是直打轉,險險就落了下來。
郭母過去的經歷,郭靜萍已經講給了文洪。文洪此次前來,也想過如果當真是郭母在鬧事,自己就打定勸說的主意,絕不會對她“公事公辦”。他見郭靜萍急成了這樣,就勸慰道:“郭姑娘,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么做。”
郭母這么多年來吵架鬧事,哪有一次像現在這樣還有人支持她?仿佛得了理一般,決心堅定不移地鬧下去,那鄔家不搬走,她是絕不罷休。現在雖然見警察來了,她仍舊是理直氣壯,把一些不成道理的“道理”全都擺了出來。文洪走進管理處時,那兩名派出所的民警已經被郭母說得憋了一肚子的氣。另外兩個主張讓鄔家搬走的人,也不出聲,只是在旁邊看熱鬧一般地站著。
郭母正滔滔不絕地講著,忽見文洪進了管理處。盡管文洪今天穿了一身的制服,可她還認出這個冤家對頭。郭母本就對文洪報有極大的成見,現在一看他來了,猜想肯定又是來阻止自己,便強壓了心頭的怒火暗想:“看來這小子是和他們一路的,今天又來和我找別扭!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話說。”這念頭只在腦子里一閃,郭母卻已經下定了決心:今天一定讓這小子搞得個“灰頭土臉”,方解自己長久淤積的心頭之恨。
文洪坐下后,對郭母說:“阿姨,你的要求我們都清楚了,只是鄔家在不在這里居住,除了她們自己其他人沒有任何決定的權力。你所提的這個要求恐怕……”
“你這是什么話?就那么一家傷天害理的人住在我們樓上,我們怎么就沒有權力讓她們搬走!”郭母還沒等文洪把話說完,已經忍不住開了腔。
文洪一聽,郭母果然又開始不講道理了,仿佛一個人是殺人犯,那他一家子都是殺人犯一般。文洪最頭疼的
就是跟不講道理的人講道理,好在他對郭母的性子已經心里有了底,于是不慌不忙地說道:“那殺人犯已經被公安機關抓獲了,他個人的行為自己負責,這和其他人包括他的親屬都沒有關系。”
“你說得倒輕松,那殺人犯一家人,哪有一個是好東西?沒準哪一天她們也發起瘋來,到時倒霉的是我們,你站著說話不腰疼,真的出了事你能負起這個責任?”郭母講得是振振有詞,言語之間竟對文洪是毫不客氣。盡管派出所的民警已經一再地警告她,她這么鬧下去,已經觸犯了法律的相關規定,郭母卻是置若罔聞。
“阿姨,你消消氣。現在那鄔家已經決定要搬走了,我們總得給人家一點時間吧。”
“你唬誰呢?這么長時間了,都不見那家有什么動靜。也好,今天既然你也帶人過來了,我不妨把話講明了:那家殺人犯如果不搬走,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郭母說完這番話,狠狠地瞪了一眼文洪,隨即把臉扭向了天花板。
派出所的兩名民警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說道:“你既然這樣不講道理,在這里無理取鬧,已經嚴重地影響了管理處的工作秩序,多次規勸你都無動于衷。那好,現在就請你跟我們去一趟派出所!”說罷,亮出手銬便向郭母走了過來。郭靜萍見狀,嚇得臉都白了。
文洪見了,連忙起身阻止。
那民警倒有些奇怪,小聲問道:“她這么鬧,已經夠拘留的條件了。現在整個小區就她一人蠻不講理,處理了她,這事情也就平息了,你怎么還阻止呢?”
文洪把他拉到門外,小說聲:“這事情不能就這么簡單處理了。之前的事你們可能還不知道,也就是在抓捕鄔祥的時候,這老太太也在抓捕現場。當時情況緊急,我們在行動中出了點意外,致使這老太太的頭碰到了水泥地面,她當時就暈過去了。從醫院出來后,她的精神就一直有些問題。就在前不久,局領導還讓我到她家慰問呢。你想想看,她如果正常,怎么會這樣?”
派出所民警這才明白過來,看來這老太太之所以這樣,也有公安機關的原因在里面,便不再提對郭母采取措施的話了。
原來贊同郭母的幾個居民,聽了文洪等人的話,也都認為講的有理,紛紛找了借口先后離去了。郭母見只剩了自己,顯然已經孤立了,在氣勢上也就沒有了之前的那股張揚勁。再加上女兒在旁邊也是不停地苦勸,郭母這才丟下一句話:“你們說了這殺人犯的家要搬,等過一段時間要是沒有動靜,這事可沒完!”說罷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文洪,走了。
郭靜萍當真是如遇大赦,摸了把額頭上的細汗,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走到文洪跟前,細聲說道:“謝謝你對我母親的理解和寬容。她這樣鬧,真都把我給擔心死了!”
說也奇怪,自打文洪帶著民警去了管理處,郭母好像也怕警察對她動了真格的,再加上郭靜萍不停地苦勸,她倒真的安靜了下來。過了大半年,鄔家終于搬走了,這小區才算是徹底地平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