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意十足的山頭,對于這些十歲上下的孩子來說,還是有著很大的吸引力的。捉雞打鳥攆兔子,玩兒得不亦樂乎。
皎月發(fā)現了一只肥臉的小兔子,結果還沒等捉住就被它鉆沒了影子。
小孩子心思沒那么重,衛(wèi)封和衛(wèi)靈野得開心,早就不計前嫌、化敵為友了,高興起來更是擼胳膊挽袖子,放出豪言壯語,一定要幫女孩子把兔子窩給搗了,捉了小兔子來送給她,作為了臨別的禮物!
史英不屑于此,他更喜歡上樹掏鳥窩,聽說布谷鳥自己懶得孵蛋,倒喜歡把自己的蛋下到別的鳥窩里,還會數一數原本人家窩里有幾只鳥蛋,然后把多出來的給踢出去,留下自己的蛋,免得被雌鳥發(fā)現異常。
這些事只有鄉(xiāng)間的孩子才知道的通透,史英聽了獵戶們的介紹急不可待地就跑去后山,看到一個樹冠上有只挺大鳥窩,便悄悄地爬了上去。
男孩子爬樹都很擅長,他三下五下就爬了挺高,頭上的枝丫濃密,擋住了頭頂,一時無法探看鳥窩里面的情況,好在應該是沒有成鳥在,不然早驚飛了。
看不到又些遺憾,不過掏鳥窩也很有趣。史英伸手往鳥窩里摸去,結果摸到滑膩膩、涼冰冰的一條蛇!
那花斑蛇正美滋滋地盤在鳥窩里偷蛋吃,憑白地被人給摸了身子,很不開心,它霍地昂起蛇頭,冷冰冰的蛇眼盯著那打擾它的家伙。
史英感覺到手下不對勁兒,抬頭之際,就見那蛇正絲絲地朝他吐著蛇信子,搖晃著高昂的蛇頭,似乎渾身都蓄滿了力量,隨時準備給他來一發(fā)。
“不要!”史英腦子頓時一片空白,直接從樹上掉了下來跌在草地上。被驚動了的花斑蛇一雙蛇眼冷冷地盯著他肥嘟嘟的小屁股,不知是不是在思考什么,忽然間它動了起來,連鳥蛋也不吃了,刺溜一下沿著樹干滑了下來。
史英坐在草叢上正驚恐地觀望著它,此時嚇得連滾帶爬起身就逃,什么功夫啥的全忘了使了。他本能地朝小伙伴們跑了過去!
于是,史英哭爹喊娘地在前面撒腿狂奔,花斑蛇在草地上陰測測地游動追逐。
這一切都發(fā)生在火光電石之間,又太過突然,護衛(wèi)們飛身而至,卻一時無法下手。因為他們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且還要面對著一個毫無章法逃命的小少爺!
而此時,皎月和衛(wèi)靈、衛(wèi)封等人正在不遠處的山坡上,分別守在一個出口正圍剿兔子洞,聽得史英的呼救聲都丟下手跑了過來。
人越多越混亂,越是不利于救命。
護衛(wèi)們呼喝著讓別的孩子不要靠近,又分派人手有人抄后路,有人上樹搶占制高點,尋求危險來源。
那花斑蛇十分狡猾,滑行在草叢中動作迅捷而隱蔽,讓人明知危險就在眼前,心浮氣躁之下卻難以發(fā)現。
真真是偷襲的好手段!
“發(fā)生了什么事?”有人大聲喝問道。
“不要啊,蛇精啊!”史英終于喊出了一嗓子。
“蛇精?”在場的人幾乎沒人相信史英的叫喊,但他是沛國公府的金孫,人是必須得保護好的。
護衛(wèi)們不管什么蛇精蟲精的,快速朝史英圍攏過去。護衛(wèi)長更是提請百倍精神,專注地掃視著到他身后的草叢的動靜,試圖通過蛛絲馬跡尋找到那“蛇精”的所在。
皎月也聽到了那一聲驚恐的叫喊,她迅速停住腳步,放出精神力四下探查,因為她知道這山上和很可能存在這種東西的。當她探查到史英身后的時候,“啊!”皎月不由失口叫了一聲,她當真看到了一條大花斑蛇!
她不由渾身打了個冷戰(zhàn),她最討厭這東西了。絕對一朝見蛇影,十年怕井繩的!
“蛇!快!”皎月忍著惡寒,伸手一指,道:“那里,左前方三尺兩寸!”
隨著她的話音一落,一道寒光如流星一般閃過,只聽‘撲’的一聲,血濺碧草,一股濃濃的血腥之氣撲面而來。
皎月不由掩鼻倒退幾步,本能地靠近了身邊的人。衛(wèi)封繃著小臉,雙目緊緊地盯著剛才血光四濺的草叢,左手更是微微顫抖著。
“蛇殺死了!”
史英驚恐地回頭,看到那一地的鮮紅,終于腿一軟,撲倒在地上,放聲大哭了起來。哪里還有一點兒京城小霸王的氣勢。
護衛(wèi)們有的上前扶起史英,有的則用劍挑起一根半個小兒手臂粗的大花斑蛇。
這時候人們才看清楚,這花斑蛇足有七八尺長,身上的花紋倒還罷了,腹部的鱗片竟十分稀罕,閃著幽幽的藍光。此時蛇頭已經被斬下,只剩下一條軟綿綿的蛇身,還滴滴答答地十分血腥。
“收拾干凈,免得血腥之氣招來猛獸!”護衛(wèi)頭領也是嚇出一身的冷汗,他們真的沒想到這么一片小山頭竟然有這么大的“蛇精”,竟然還那么善于隱蔽!
這絕對是護衛(wèi)上的重大失誤!好在兩個小孩兒一個指一個打,倒是配合默契,不然他們的小命怕是也保不住了。
他大步走過去,單膝跪地,叉手一禮,朝著還呆愣著的兩個小孩兒道:“多謝皎姑娘和封少爺及時出手相助,今日之失某會跟國公爺請罪,但請皎姑娘和封少爺受某一禮!”
“這蛇是封少爺所殺,理應歸您所有。標下看著蛇皮十分的罕見,不知封少爺打算如何處置?”
衛(wèi)封才緩過神來。
他不由自主地瞄了皎月一眼,他都不知道先前自己怎么就瘋魔了似的,聽信了她的話,想也不想地就把自己深藏不露的絕技給暴露了出來。
而皎月也正在看他,這小孩的左手竟然還有這般絕活兒,也不知道苦下了多少苦功夫!關鍵是指哪兒打哪兒,分毫不差!
兩人視線相對,衛(wèi)封大方地對皎月說:“是你發(fā)現的,歸你吧!”
皎月一扭頭,她被迫看了這條丑蛇,還不知道的惡寒多長時間呢,還歸她?沒得惡心她吃不下飯!
“噫,有什么稀罕的!看了這東西我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估計十年都對井繩怕怕的了。你稀罕自己留著罷。不然就等大人們回來看了再說。”皎月后退幾步,趕緊轉身跑了,她可不想呆在這個地方,想想都發(fā)冷。
衛(wèi)封也丟了句:“聽她的,留著給爺爺處置吧。”邊轉身也追了上去,她們都去看史英去了。
這家伙現在連地上也不敢坐,被一個護衛(wèi)抱著,由另一個護衛(wèi)反復地擦手呢。
“這是被咬了?”皎月驚訝地問道。
史英抽嗒了兩下,含著眼淚道:“摸蛇精了!”
這就難怪了。
皎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原本活潑頑皮的小男孩此時蔫頭蔫腦地窩在侍衛(wèi)的懷里,乖巧的不行。早沒了淘氣討人嫌的模樣。
“英少爺,不能再擦了,在擦手上的皮都破了。”那護衛(wèi)求援地看了看衛(wèi)封和皎月等人。
幾個孩子看著被擦得紅彤彤微微發(fā)腫的小手,咽了吐沫,一時不知該怎么勸說。因為這種感覺他們很能體會,他們只是在近處看了幾眼都渾身不舒服,更何況史英是親手摸了蛇的身子呢!
“再擦,再擦!”史英哽咽著舉著手,“不然就剁了去!”實在是總覺得手底下有種冰涼滑膩的滲人感覺。
皎月眼珠轉了轉,從袖帶里掏出幾株‘仙草’來,道:“這是我們家的仙草,很難得的,你吃一根,再把另兩根搗爛了涂在手上,回家后洗掉就好了。這可是仙草哦!”皎月特地強調了一回。
史英半信半疑地顫聲道:“真的是仙草?”
皎月一把奪了回來,“不信還給我!別人求還求不來呢。我是看在一起對付蛇精的情分上才給你兩株,不要拉倒!”
“要,要,我要!”史英如今渾身無力,便求救地去看兩個小伙伴。
衛(wèi)封黑黢黢的眼睛瞅了瞅皎月,剛要開口,就見皎月一揚下巴,頓時氣短地低下頭,腳搓著地面,不說話了。
倒是衛(wèi)靈,為了小伙伴只好硬著頭皮頂上來求人,他好聲好氣地和皎月商量道:“你別生氣,史英他是嚇壞了。你,皎姑娘大人大量,就別跟他計較了啊!”他懊惱地撓了撓頭,實在也不知道該怎么跟個小姑娘求情啊!
要是小弟在就好了,他年紀小,撒個嬌就搞定了,唉,真不該讓他跟祖父去打獵啊!
皎月其實也不是真不想給,有人勸說便嘟囔了幾句,到底還是塞在了史英手里。
史英如獲至寶,立刻嚼了一根下去,護衛(wèi)又找了石頭把另兩根搗爛,薄薄地在史英的小手上涂了一層。
仙草的效果自然不凡,不多時,史英就舉著手欣喜道:“果然是仙草,熱乎乎的呢。真好用!”
皎月暗自翻個白眼,熱乎乎的那是因為他的手被擦得紅腫了,仙草一涂上,自然有用的。不過原本就是心病,她拿出仙草不過也是借個名頭給他個心里安慰罷了。
有了這番驚險,幾個孩子也沒了興致和膽量再去玩耍,老老實實地蹲在山頂上,等著打獵的人歸來。
***
夕陽西下時,山林深處傳來人馬漸近的聲音。不多時,就見一對人馬出現在山路上。
為首的穎國公、沛國公一眼就看到幾個孩子無精打采地蹲在地上數螞蟻,不由對視一眼,這可不是他們的風格!難道了是出了什么事?
兩人都不動聲色,倒是皎琮懷里的皎澈老遠地就大喊大叫:“姐姐!姐姐!我們打了一只大老虎呢,快來看!”
皎月站起身來,朝弟弟揚了揚手,卻不肯走過去。這下連皎琮也覺得不對了。不過四下掃了一
眼,孩子們的人數并不少,到底都松了一口氣。只要人沒事,別的都好說。
一行人都下了馬,護衛(wèi)頭領趕緊上前稟報了先前的險情,主動帶著人手領罪。
穎國公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睛此時也不由閃出幾分驚訝,他留下的這個護衛(wèi)頭領可是在戰(zhàn)場上當過斥侯的,一項謹慎縝密,連他都沒有察覺到異樣,恐怕這蛇才是重點。
他抬手示意,那頭領立刻帶了他去看蛇的尸體。
皎琮倒還鎮(zhèn)定。他朝女兒招招手,皎月連忙跑過去抱住爹爹的胳膊,感受到爹爹身上傳來的溫暖和熱力,才把自己從那種冰冷滑膩感中拔了出來。
她皺了皺小眉頭,嘀嘀咕咕地給皎琮把事情又說了一遍,每個人所處的位置和視線不同,說起來多少又些不一樣,但大體過程差不多。
而沛國公早顧不上別人,三步兩步跨到孫子身邊,把他從護衛(wèi)懷里接了過來,史英終于伏在祖父寬大的懷里放聲嚎了起來。
平時裝得再像,也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