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春溪公子臉色比在場任何人都難看。
他又是震驚又是恐懼,難以置信中夾雜著失望和眷戀,以及種種自己都說不清的情緒,以至于他的神色已經無法用一個準確的詞來形容了。
他神色復雜地望著皎月,這個女子,就是他心心念念了無數個日夜、想擁有,想迎娶的。
不可否認,他開始是被對方的容貌和身份所吸引的,但后來隨著了解和暗中你來我往的‘廝殺’,他覺得自己其實更喜歡她遇強更強、遇弱不弱的稟性。
容貌可以被歲月侵蝕而改變,性情也可以隨著不同的人生經歷而大變,但一個人獨特的稟性卻只是隨著磨礪而越發光耀四方。
他認識的皎月,從梳著雙丫的豆蔻少女到桃李年華,性子也由自在爛漫變得更加灑脫堅定,而不變的還是那份真性情——該下手的時候絕不拖泥帶水!哪怕是面對他的時候。
可他心里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在皎月的人生中擁有不同的地位,她的性情也好,手段也罷,都是對別人的,甚至可以是對他的手下的,唯獨不能直接對他。
“你怎么能。。。。。。”
他那么在意她,而她,怎么可以如此對待自己!
只是顯然皎月跟他可沒什么心有靈犀,她不搭理對方的詰問,傲然地揚起下巴道:“最討厭你們這些嘰嘰歪歪的家伙了!整日里就喜歡給人下套,讓人鉆圈兒,占便宜沒夠。你們如此賣弄腦筋很有意思么?”
也不想想,人家那些武將之所以腦袋別腰帶上,真刀真槍地在生死有命的戰場上能活下來,還有命獲得封賞,哪個人是簡單的?
打仗憑的可不只是身強力壯,那是最講究誰的腦子夠快,誰的的判斷力和直覺夠準的地方。戰場可不是游戲場,稍有失誤或遲疑,自己的頭就有可能被對方砍了掛到人家的腰上成為戰績的。
小到拼殺時候的急智,大到千里之外的運籌帷幄,哪個將領只是靠運氣混到如今的?那些看不起武將的人才是特么的傻瓜,腦殘,井底之蛙呢。
皎月睥睨對面的一眾人等,“我相公一家都是武將沒錯,可就你們,也配跟他們比智商,談謀略?嘖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對方的人被她的話刺激的有些惱怒,有幾個人很是想爭辯一二,只是剛要張嘴,就被皎月隔空一巴掌齊齊扇在地上了。
“怎么,你們還不服氣?不服也給我忍著。你們難道沒聽說過‘一力降十會’?今天本夫人就教你們個乖,讓你們知道知道什么叫‘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
話音一落,皎月拋出一條藤鎖,眨眼間就把對方的人都給捆成一串粽子,那兩名修士連出手都沒機會就也一并給捆了。
春溪公子又驚又怒。
以往,不論自己的人如何敗在皎月手上,聽到稟報的他都能淡然一笑,然而當這一切就發生在自己眼前的時候,他還是有些不能接受的。
他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艱難地開口道:“皎姑娘這是打算結仇了?”
這話倒是提醒了皎月,她轉而打量春溪公子一眼,不得不說,光看皮相的話,春溪公子很有吸引女性的本錢。
“咳——”
衛封輕咳一聲,月兒這么‘欣賞’地看著別的男人干什么?他在京城貴公子里也是數一數二的長相了,難道看他還不夠么?
皎月連忙收斂心神,朝春溪公子一揚下巴,道:“哦?何來結仇一說啊?”
春溪公子本不想說,可不知為何,腦子有些不聽使喚,開口就道:“我娘是欽封的當朝公主,我是圣人的親外甥,外加欽定的銀翼衛副統領,是圣人的心腹,也是代表圣人主宰這修真坊市的人。
你們兩個雖然背景不錯,可普天之下母莫非王土。除非你們出走大楚,不然,僅一個禁錮皇室宗親的罪名也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春溪公子的話讓包括皎月和衛封在內的所有人都無比震驚!
只是每個人震驚的內容有所不同。
有的人是因為只知道他的個別身份,現在聽到這些而震驚;有的人是聽到了不該聽的事,對自己接下來可能面臨的被殺人滅口而震驚;
還有的的人則心緒十分復雜。他們一面對跟對了人而慶幸,一面對因對主子落入對手控制中而無力救援感到慚愧和不安。
皎月和衛封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決定:既然做了就不能半途而廢!
這個春溪公子果然是身份不一般,眼下確實還不能要了對方的性命,只是現在就這么放了他,也于事無補。
衛封迅速轉動腦筋,給皎月傳音道:“事后可有法子消除他們的部分記憶?”他知道白鶴等修為
高深的人是能夠做到的,就是不知皎月行不行。他肯定是不成的。
皎月歪著頭想了一下,眼睛忽然一亮,朝衛封眨了眨眼。
她又問春溪公子,“結仇如何?不結仇又如何?”
春溪公子含蓄一笑,‘實話實說’道:“結仇自然是不死不休,只是現在想不結仇也得付出足夠的代價。就是本公子放過你們,圣人也不可能受下這個侮辱。”
皎月翻了個白眼,誰特娘的侮辱圣人了?不過她也明白,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都心思陰暗,喜歡胡思亂想瞎聯系,指不定就把這事當成對皇權的挑戰什么的。
想到這里,她不由問道:“你們請修士干什么?修為最高的是哪個?”
春溪公子不屑地實話說道:“什么請不請的,不過是雇人賣命,凡人是給錢,修士不過是換成靈石,都是為了錢財的群亡命之徒罷了。”
皎月為那些被捆成粽子的人點根蠟燭。
又聽春溪公子略帶嘲諷地道:“你們別以為有了天一門撐腰就了不得了,天一門的掌門不過是頭有些道行的狼。”
聽他的口氣對云靈真人頗有些不屑,關鍵是云靈真人化形已久,知道他真身的人少之又少,除非對方的人修為接近或者超出云靈真人!
皎月和衛封到底年輕些,聽了這話不由得臉色都變了變。
那春溪公子繼續真話道:“真是幼稚!圣人所圖豈是我等能探聽的?本公子也奉勸你們皎家別以外出了個仙人就了不得了,實話跟你說吧,那都是老皇歷了,現在是大楚神武帝朝代,不是當年的楚家王朝。”
“當年楚家作為皇室都能修楚仙人,怎知別家就不能了?本公子相中你本來是你的福氣,以皇家的手段加上皎家的修煉資質想再出仙人也不是不能夠的,正所謂‘強強聯合’。
只可惜你們皎家不識抬舉,這也罷了,強扭的瓜不甜,可你們引來天一門壓在皇家頭上就是大錯特錯了!”
皎月被他的真話震得耳朵一陣嗡鳴,腦海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卻在她要捕捉的時候又快速地溜走了。。。。。。
皎月一時愣住了。
衛封連忙傳音喝醒了她,道:“趕緊抹去這些人的記憶,咱們得趕快回去!”
皎月聞言一巴掌拍暈春溪公子,又十指翻飛運起法訣,那些仙藤靈光一閃,被捆之人齊齊暈了過去。
皎月朝衛封遞了個眼神,衛封收到后快步超朝那兩名修士走去,為了防止萬一,還又打出一道靈力試探了一番,確定沒問題后才開始挨個搜身。
這種活只能他來干,讓月兒去摸這些臭男人,他才不樂意呢。
皎月趁機跳出防御罩,給白鶴發了個緊急傳訊符,不過十幾息,白鶴就出現在她們所在的地方。
“可是發生了什么事?”白鶴瞧著皎月把宗門里的法寶級玉鐘罩都拿出來使喚了,皎月又不是那等愛作的熊孩子,只能是遇見大事了。
只是這里可是新建的坊市,能發生什么事呢?
皎月連忙上前小聲嘀咕了一番,白鶴皺了下眉頭,面色依然平靜,他對皎月暗度地點點頭,道:“這事交給我來辦。”
又讓皎月撤了防御罩,往現場掃了一眼,下巴指著一個不起眼的護衛對衛封道:“此人身上有錄影石。”
皎月和衛封不禁汗顏,對方竟然有人拿影石錄影他們都不知道,這要是傳出去,抹多少遍記憶也是無用的。
有白鶴在,處置起這些人來就簡單多了,他三下五除二就把這些人搞定,然后對皎月和衛封道:“以后做事還是要再謹慎些,坊市里各處也都有影石的,我先去把處理一下,關于云靈真人和皇朝的打算我會只即刻上報宗門的,你們也趕快回去吧,就當今天沒遇上這波人。”
皎月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看來自己腦子還是變笨了,坊市里有錄影石這事都給忘了,只想到抹除記憶了。
衛封則心中一凜,這坊市可是他參與設計建造的,不說全程跟進,至少也是少數幾個實際控制者之一,可他居然不知道坊市里安裝了錄影石的事!這在當初的建造設計里是絕對沒有的項目!
這說明,要么是有超越權限的人直接授意,要么就是宗門越過他們這些人單獨安裝的,不論哪一種,他都有種深重的危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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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沉默地回到安園。
今日之事太過出乎他們的意料,而此時斷不可傳出去半分。
春溪公子一行人已經被白鶴袖子一卷就都給收了起來,就只有她們倆個還是知情人。他們對自己都有信心保守秘密,但不敢保證別人有意或者無意泄露了消息出去,所以就連親爹也不能提了。
皎月沉默地喂過兩個寶寶,然后把他們送進自己的空間里,又遣退了身邊伺候的人,放出防御罩,與衛封兩個人在防御罩里商量了起來。
“我看這事不簡單。”皎月回想了一下春溪公子的話,道:“聽那意思,這些修士只怕與圣人有關,他到底想干什么?是也想學著皎家弄個修真皇朝,還是另尋了修真門派做靠山?”
衛封也沉聲道:“云靈真人的本體雖不是什么秘密,能知道的人卻不多。我猜想不是天一門高層里出了內鬼就是靈級界那邊出了什么問題。”
兩人商量了半天,很多事情還不明了的情況下,先不能跟家中長輩說。但皎月還是決定跟師傅提一下,不然她有些不放心。
只是她從靈級界回來的時候師傅閉關了,她只能發個師傅給的傳訊符。
“你大師兄不是負責日常宗門事務么?要不跟他提一下?”
衛封覺得傳訊符能不能被及時收聽還不一定,而他真的覺得這是還是要認真查一查的好。
不是他對白鶴不放心,而是他擔心對方連云靈真人的本體都大咧咧說出來,可見之前對天一門的恭敬態度也是裝出來的,就是云靈真人知道也奈何不得對方。
既然已經打草驚蛇了,就不入讓上界宗門壓下來查證,真有什么也能處置得更得力一些,免得中途發生不可預料的事。
皎月也覺得在理,不過她還是給師傅發了個傳訊符,又發了一個給大師兄,希望他百忙之中能及時收聽。
忙完了這事,皎月才想起來明天就過年了。
她對衛封道:“靈級界雖然不過年,不過,我聽說每年新舊交替的三天是‘升仙節’,不知道升
仙節是不是也跟咱們這一樣,也是這時候。”要是趕一起,只怕大師兄他們也忙的不可開交呢。
不管多擔心,眼下他們能做的也就這么多了,剩下的只有耐心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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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過年,衛封想起自己還有事要忙,連忙讓皎月把孩子們抱了出來,特別是晨哥兒,由他‘帶領’去安園的正門前去換桃符,貼掛旗兒、春聯什么的。
皎月也趕緊收回心思,喊了落英幾個來,把當天要辦的事都順了一遍。落英見她有了空,忙道:“姑娘選選晚間吃飯要穿戴的衣裳首飾,明晚是府里的團員宴,今晚卻要跟西府提前吃一頓。”
然后又湊近了悄聲道:“奴婢聽說這兩日西府里的三老太太和五老太太有些鬧騰,到時候飯桌上要是不消停,姑娘可注意著別嚇著小少爺和小小姐們。”
皎月眉頭一擰,道:“有啥不消停的?”
落英可不好在背后說主子們的話,哪怕是西府的主子也不是她一個奴婢能議論的,只是改提示的還是得提示。
她左右看了看,道:“好像聽說是分家分府的事。”
皎月皺了眉頭,“分家分府?這又是哪來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