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大清早,穎國公府門前左邊掛起一把金質的小弓,右邊掛著紅綢,在晨風中簌簌飄揚,國公府的巷子口也‘噼里啪啦’的炸響了一連串的鞭炮,整條巷子里都回蕩著喜慶的氣息。
國公府家大人口多,每年都有幾件喜事,但這樣的還是不多見,盧氏打疊起精神,親自坐到堂前吩咐洗三準備事項,甚至連滿月的賓客名單都開始擬定了。
盧氏的女兒瑩姐兒才十五歲,從前年就開始跟著盧氏學習處置家務事,此時也眨著大眼睛坐在母親身邊,看著來往的管事婦人一項項回事。
等盧氏打發了最后一個管事婦人下去,端起茶碗潤喉,瑩姐兒才笑嘻嘻地猴到她娘身邊,好奇地道:“娘,二叔家的喜事您怎么這么盡心盡力啊?”
她是盧氏的親閨女,她娘啥樣的性子她能不知道?
按照以往,這種給別人臉上增光、卻自己受累的事,她娘頂多面兒上做的溜光兒好看,哪會這么實打實的?別說她奇怪,就是那些管事婦人都是滿臉不解地走了的。
盧氏喝了茶,撣了撣衣襟兒,招呼著女兒回正房去,又揮手讓下人遠些,才在女兒頭上戳了一指頭,嗔道:“這話是你能隨便說的?要是傳出去,可不壞了你娘我的名聲?都學了兩年了也沒見你長進些。”
瑩姐兒嘟起了小嘴巴還朝天翻了個小白眼兒,滿臉都是不相信。
盧氏又只有這么一個親生女兒,只得耐著性子解釋道:“說你聰明怎么就不長些腦子?你也不想想,二房如今還是二房么?你二叔現在可是正經的侯爺,二房搬出去就是侯府。跟以往能一樣么?
咱們以前對二房如何是家事,往后就不行了,往后就是國公府和侯府間的事。你滿京城打聽打聽,除了皇家,異姓的公侯伯爵才多少家?互相親近的又幾家?侯府可是第二等的爵位,多少人
想交好都找不到門路,娘怎么回把這么大的助力給往外推?”
這番話是很有理,不過要僅僅因為這個,她娘就態度大轉變,瑩姐兒才不相信呢。
她歪著頭笑嘻嘻地看著她娘。
盧氏看著女兒的神情心口發悶,她憤憤地拿指頭又點了點女兒,數落道:“娘都說這么明白了你還不懂?”
“不是不懂,就是覺得這不像娘的心思。”
盧氏輕輕擰了女兒光滑的臉蛋兒一下,哼了哼,左右瞟了瞟,才小聲道:“確實不是娘的心思。前兒個去你外祖家,你外祖說,現在朝廷喜歡用年輕的新進士,老的不吃香了。
你外祖原本也到了告老的年歲,現在告老還能落個好,不然將來被人找茬擼下來就慘了。
你外祖說,過了年就上折子告老,圣人要是批了,不說娘沒了尚書府做后盾,你和你哥他們也沒
了尚書府的外家。
你外祖還說,原本咱們國公府到了你爹襲爵應該是降為侯爵的,不過咱們拿兵權換了多襲一代,但到了你哥的時候就只能是侯爵了,至于你侄子那頂天是伯爵。
咱們這樣的老牌世家現在礙眼得很,將來找個把柄,說不定連伯爵也保不住。
可二房的侯府是你二叔實打實拿大將軍印換來的,襲三代是必保的,咱們將來指不定還得靠人家呢,現在不交好,還等搬出去再去串門子貼笑臉?”
娘倆個邊輕聲說著邊走回自華院,卻不知假山后站著的兩個男子,正無奈地看著她們遠去。
衛放揉了揉額頭,對身邊的二弟衛翊苦笑道:“難得她明白一回,竟還是人教的。”
衛翊卻滿不在乎地道:“有人肯教也不錯。不過大嫂的娘家爹倒是個心明眼亮的。你覺得他說的可有幾分真?”
衛翊摸著下巴上的一撮胡子,這還是為了當爺爺有個樣兒,新蓄的。
衛放背著手,思索了一番,道:“咱們家除了三弟,嫡系這里大多是武將,對朝廷里的文職調動還是知道的少了些。
老尚書這么多年能在尚書的位置上不動搖,雖然禮部清閑了些,卻自有一番見識。他的話,基本靠譜。”
“走吧,去給爹爹報喜,順便說說朝中格局。咱們這陣子離朝廷遠了些,有些消息也不能松懈了。”
若是神武帝確實有意向對老牌世家動手,此時的隱忍就是為了未來蓄力,不得不防。而且,老的文臣與世家勛貴多有牽連,多繞上兩圈差不多都能連上親戚關系,所以,對這些老臣動手,可不是什么好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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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園里
皎月和寶寶已經被挪回了正房里間。
此時木蕊和竹葉守在正房的外間門口,所有伺候的人都暫時被擋在了外間不得入內。
衛封則守在里間的床前,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耐心地等著。
就在剛才,皎月突然收到師傅的神識指示,讓她趁著剛剛生產完和寶寶新生的時候,趕緊進到空間里去粹煉筋骨肉身。
她小時候因為那場大難,識海和丹田重塑,擴充得格外深廣,同樣吸收靈氣,別人修煉一個大周天能使丹田靈氣恢復滿,她修煉七個大周天都才填個底兒,造成她的修為進步緩慢.
好在也有一個好處,她的底蘊比同階甚至高她兩三個階的修士還深厚。
但這遠遠不夠。
要想解決這個問題,她的肉身必須提升,別的的手段不是沒有,但相比生育之時全身筋骨血脈徹底開張,那些都算不上最好最有效。
所以,相比別的修士不肯早成親耽誤修行,皎月的師傅卻默許了她早早成親,也只有成親生子這個時候,才能突破桎梏她的肉身枷鎖。
皎月跟衛封打了個招呼就帶著兩個寶寶消失在房間里。
衛封自己也有一個師傅送的芥子空間,自然明白這些。月兒的空間只會比他好的,他一點不嫉妒,相反,皎月如果不出手,他也會想法子帶著她們娘幾個到自己的空間里養身子。畢竟空間里的條件好很多。
皎月這一去就是三天,直到洗三這天凌晨,她才帶著兩個明顯褪了些紅皮的寶寶憑空又出現在房間里。
衛封正輾轉難眠,不知道中午的洗三禮能不能趕得上,突然感覺到一陣空間波動,然后就覺得身邊多了個熱乎乎的小身子。
“月兒!”
衛封驚喜地輕呼一聲,伸手去摸,卻是個小嬰兒。被他粗糙的手掌摸得不舒服,哼唧了幾聲。
屋子里黑乎乎的,皎月隨手點亮床頭的月光石燈,笑盈盈揚著眉毛:“我們回來啦!”
衛封喉頭一陣哽咽,是的,現在他不是一個人了,他有月兒,還有他們的寶寶,他們是一家子人。
衛封很想像以往一樣把人摟懷里,可中間隔了兩個小東西,讓他有些無奈,他只得下床去點亮花枝燭,三支蠟燭把屋子照得比月光石更明亮些。
衛封先壓下心里的念想,就著燭光把孩子細細看了又看,這還是小寶寶出生后他第一次這么細致地看呢。
兩個小家伙都睡得正香,一個舉著倆小拳頭,一個枕著小手,實在太可愛了!
衛封試著伸出一個指頭逗引,結果睡眠中的寶寶卻一把攥住了他,任他怎么抽也抽不出來了。
“這么有力氣?這個是哥哥還是妹妹?”衛封滿心里都是稀罕與驚奇。
皎月噗嗤笑道:“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衛封聞言果然解開一個小襁褓,又挑開一層包被,就見穿著大紅肚兜的小肉團子正微微蜷著藕節似的小腿兒。
“呀!”他輕輕地叫了一聲,兩腿兒中間可不正是一只小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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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對兒子都有一種說不清的念頭,哪怕并非心中所想,行動中也不由自主就表現出來。衛封此時見到兒子胖乎乎的小腿兒間的一團肉芽,也忍不住伸手撥弄了一下。
小嬰兒迷蒙中也察覺到身上涼颼颼的,下一刻便有人無恥地撥弄他的小鳥戲耍,小嬰兒脾氣不小,他連哼唧都省略了,直接朝對方飆起一股清亮。
衛封正噙著笑同皎月說著好玩兒,一個不妨,被澆了個正著,那熱乎乎的液體淋在臉上,若不是他本能躲了一下,只怕都竄嘴里了。
“個臭小子哎!”衛封伸手抹了一把,卻糊了一臉小兒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皎月見了他的狼狽相,也笑倒在了床上,哎喲,她兒子本事可真大,撒個尿都能這么準。
衛封很是憋屈地瞥了她一眼,嘀咕道:“你還向著他?怪道人家都說女人有了孩子就不稀罕孩子他爹了!”
皎月現在還真是顧不上他。
小寶寶剛尿濕了被褥自然不舒服,片刻間就‘哇哇’地哭了起來,兩條小腿兒又蹬又踹,這下把睡在身邊的另一個也給吵醒了。
兩個娃一起哭,聲音嘹亮要沖破屋子似的,皎月瞪了衛封一眼,“你瞧瞧,這下可難哄了吧?”
她抱起妹妹哄著,把兒子丟給他爹,誰惹哭的誰負責。
衛封隨手扯了個巾子抹了臉,皎月瞧著他丟下的巾子,不由再次笑得花枝亂顫,連小東西都被她娘給笑得不哭了,而是嘬著手指,一雙烏溜溜地大眼睛瞪著她娘。
落英和明溪一進來就見到這幅場景,不由暗自搖頭,還說要自己學著照顧寶寶,這哪是照顧,分明就是災難啊!
“姑娘也是當娘的人了,怎么還這么不著調?孩子還在哭,您卻笑得歡喜,讓長輩們知道了可是要說話的。”
落英快手快腳地把小哥哥的被褥撤去,明溪則吩咐跟進來的丫頭趕緊打了溫水來,給孩子擦身子,她自己則去接皎月的手。
皎月憋著笑,趕緊伸手幫忙,衛封也圍著團團轉,舍不得挪開眼睛地看著。
“快看,他居然還打哈欠呢!”
“ 還真是打哈欠,真好玩兒,這么一點點居然會打哈欠!”
落英見他們兩個大半夜地就為了這個折騰小寶寶,不由無奈地搖搖頭,真是第一回當爹娘,啥啥都新鮮,想當初她和當家的也是這么過來的呢。
折騰了一個,自然順手也看了看另一個。這個倒是懶惰的,早瞇起眼兒來,也只是扭著身子哼了哼,連眼皮都沒肯睜一下,倒是她爹撓她小腳丫的時候,閉著眼睛使勁兒踹了兩腳。
“這丫頭可真有勁兒,我怎么覺得她比她哥哥力氣還大呢。”衛封戳戳這里,看看那里,真是看啥都覺得好。
皎月只當他興奮過度,并不當真。
待落英兩個走后,她和衛封把寶寶們并排放好,兩人才重新爬到床上,隔著老遠小聲說起私房話來。
“。。。咱們寶寶可起了名兒沒?”
“爹說大名要滿月的時候起,他原先選了幾個現在又嫌不好,正重新選名字。倒是乳名可以咱們自己叫起來。你看?”
皎月之所以問他也是自己實在想不出來,絞盡腦汁卻總覺得哪個都不好。
衛封見狀沉吟了片刻,小聲道:“他們兄妹出生在早上,太陽剛剛冒頭,我看不如就叫‘晨曦’二字,哥哥叫晨兒,妹妹就叫曦兒,晨曦,晨曦,一聽就是兄妹。”
“晨曦?嗯,很好聽,我覺得挺好。還是你厲害,我想那么就都沒想出來。”皎月真心喜歡這兩個字,不由道:“我看作大名也使得。”
衛封苦笑一下,他可不就是按大名取的么。
自打知道月兒懷了寶寶,他就開始琢磨孩子的名兒來,想了幾百天,結果命名權還不在自己手上。他只好退而求此次,試著用在乳名上。
好在月兒是個識貨的,才不辜費了他這個當爹的一片苦心。
兩個人好像經年未見似的,只覺得滿腹的話兒說也說不完,直到小寶寶又‘哇哇’哭了起來。
“這一晚上就折騰他們倆了。”衛封嘟囔著又起身尋了落英進來,看看小寶寶為何又哭,明明沒尿濕嘛。
“許是餓了,該吃奶了。”
在落英的提醒下,皎月給兩個寶寶喂奶。衣襟一解開,衛封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他覺得有些口干舌燥,自打月兒的肚子大了起來,他們已經好久沒在一起了。此時見到這么雪白綿軟的山峰,他只覺得一股熱血直往頭上沖去。
然而,就在他心猿意馬的時候,一個小腦袋去搶先拱了上去,不但準確地嘬住一個尖峰,小爪子竟然還捂著一個!
這還了得?
他瞪著眼睛,上前輕輕扒下兒子的小手,一本正經地抗議道:“小孩子就得從小管教,養成這個習慣可不好。”
不說皎月,連落英都翻了個白眼,這也太那啥了吧?還從小管教?小寶寶才三天還沒足呢,你這管得也太早了點兒吧!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我把后面再修修,趕時間出門,來不及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