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原想的是,打算要走的人家,物品該賣的賣了,該送的送掉,然后大家各自收拾細軟,拎著包裹一起登上飛舟就成了。
如今看來是她太天真了。
衛封從后面小心地攬上她,安撫道:“不用想那么多。明年第一批天一門的弟子就可以回家探親了,到時候想走的人說不定會更少了?!?
“哦?這是為何?”皎月扭頭看著他。
衛封嗤笑道:“你想啊,如果家里有個子侄入了天一門,也算是出了‘仙人’,有了這個倚仗,誰還會背井離鄉去討生活?”
平心而論,這也是很正常的一種反映。
而且,衛封還說,他爹他們也在關注圣人和朝廷的反應。
雖然早晚有一場滅絕危機,可那好歹是全星球的,至少也是整個東洲大陸的。如果他們先走,留給這里的是家族提前滅門,那事情可就大條了。
所以,整件事情具體會如何辦,要根據各方反應和情況隨時作調整,絕對不是一蹴而就的?,F在就張羅分家分產得好處,也太傻了些。
“好了,你也別替不相干的人憂心了。你若是想走動,我陪你去看看孩子們的屋子如何?這陣子光養肉了,身子骨都生銹了。”衛封輕輕扶起皎月,生怕她有什么閃失。
皎月笑著直搖頭,哪就那么嬌貴了。
“算著日子還有不到一個月吧?”衛封邊走邊詢問跟在身邊的落英。
落英抿嘴笑道:“回世子的話,算日子是十月初,不過聽產婆說,雙胎向來會早出來些,提早個
十來天也是有的。所以這些日子安園時時都準備著,說不準夫人什么時候就發動了?!?
衛封點點頭,忽然想起什么,囑咐道:“對了,木蕊和竹葉這兩天會回安園來照看夫人備產,你們幫她們倆收拾兩間屋子出來?!?
“我怎么不知道這事兒?”
皎月抬起眉頭,看向衛封。
衛封無奈地攤手道:“我也是剛才回來的路上接到云靈真人的傳訊符的,說特地讓木蕊兩個回來照顧你生產,直到做完月子再回去,免得你吃不好。”
木蕊兩個能回來,皎月還是很歡喜的,能有順手的人在身邊,怎么都更安心些。
“你放心,岳父那里也傳了信兒來,如果生產趕不上,寶寶滿月他也要趕來的。”
皎月越臨近預產期越是想家,最近這些日子時常難眠,不是想她娘就是想她爹,甚至想姥姥姥爺他們。
上次回家走得太匆忙,沒能去舅舅家看看,很是遺憾。
柳枝成親了,她爹幫著隨了禮,現在柳枝的孩子都會跑了,她還沒見過呢。
說起來,這些年忙著修練,忙著亂七八糟的事,倒把小時候的伙伴和親戚給冷落了。
想到這里,皎月的心情也急切起來,巴不得現在就把寶寶生下來,然后趕緊去童年生活過的地方去看看。
這么一想,她越發理解那些不愿意走的人了,有些人,有些事,早已經刻在骨子里,想丟棄真的比剔骨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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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敞明亮的屋子,墻壁上貼了充滿童趣的織錦,淡雅清新的淺綠色錦地,上面織著成組的彩色花朵,蝴蝶和花樹。有滿樹的花朵,也有累累的果實,還有各種漂亮的小動物,簡直看的人直眼熱,恨不能自己也回到小時候。
屋子靠窗是一鋪大炕,雖然天氣只是微涼,但屋子已經每天早晚燒一遍,始終保持著溫度適宜,不會太冷也不會過熱。
炕上鋪著一條石榴紅織大朵銀色芙蓉花的炕褥,炕兩頭都各有一排矮柜,上面放著兩垛大小不一、薄后不等的被褥。
打開柜子,里面是一疊疊的軟棉布巾子,尿布,圍兜,小小的衣裳、玩具似的鞋襪,還有小帽子,小墊子等等。
衛封伸出兩指,拎起一塊小布片,好奇地道:“我兒子女兒就穿這個?是不是太小,太簡陋了些?”
他雖然是男子,好歹也能看出這就是前后兩片縫一起了吧?
“瞧瞧,這毛邊還沒收呢?你們著急也不能這么糊弄我們寶寶啊!“
“噗嗤~”在場的人都被他的話給逗笑了。
最后,還是落英抿著嘴笑道:“世子可冤枉咱們啦,小孩子生下來才多大?能穿上這個也得有五六斤重的孩子了,若是小些的,穿這個還大呢。
再說,這小兒的皮膚嬌嫩著呢,不能針線縫太多,不然反倒硌著不舒服,這毛邊是故意露在外頭的也是這個意思。
至于您說的簡陋,倒是不能算數,這件是貼身穿的,自然簡單最好,滿月以后能穿外衣了,才有好看的小裙子、小袍子的?!?
皎月看衛封又提起一雙小鞋子,眼見他又抬了眉毛要提意見,便趕緊道:“這小鞋子特地用的軟布做的,可不是咱們沒好東西,是寶寶太小,最適合這樣的?!?
衛封把豌豆莢似的小鞋子輕輕丟下,有些不滿意地道:“咱們不是帶回好些好料子,怎么不給寶寶做衣衫鞋襪,倒用起這些俗物來?”
皎月扁扁嘴道:“你當我不想么?只是祖母她們。。。。。?!?
老太太可是跟她說過好幾次了,衛家的子孫都是要能吃苦的,要是生下來就嬌氣得厲害,往后也不容易扳過來。
說起來,還是她們剛從靈級界回來的時候,她興高彩烈地把給小寶寶們置辦的東西拿給老太太看,結果就被盧氏等幾個挑了刺。
老太太雖然高興,卻也提醒了她,想來過后又有人在老人家耳邊嘀咕了,不然老太太也不會跟她強調兩三遍。
皎月看著衛封冷下來的臉,擔心他去找盧氏麻煩,便安撫道:“反正咱們再那邊也做了不少,以后沒外人的時候穿戴就是了,有了外人咱們就換過來?!?
衛封氣笑了,他戳了戳皎月道:“你呀,是咱們自己養孩子,用得著偷偷摸摸的么?再說,這些料子在靈級界也是家常的好么。
你等著,我去跟祖母說去?!?
說著,他又跟落英幾個交待了照顧好夫人之類的話,就大步流星地出門去了。
皎月看著他的背影,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落英卻嗔怪地瞪了皎月一眼,小聲嘀咕道:“姑娘可真是?!?
別人不知道,她可了解得很,姑娘定是又打什么鬼主意了。
她們家姑娘不愛動腦子的時候多,可一旦動起腦筋來,十個世子也頂不上她一個。這不,世子傻乎乎地就上當了,還覺得自己是自愿去說項的。
皎月頗不以為然,她把屋子打量一圈,撐著腰坐下來,吩咐道:“去把那些被子換幾條,好歹外面裹的包被用好些的;還有衣裳鞋襪也拿幾雙好的出來?!?
她這是篤定衛封能說服老太太了,不然不是白折騰。
果然,衛封不辱使命,不多時就一臉喜色地趕了回來,大老遠兒地就咳嗽一聲。等皎月站到門邊去迎他,還趕緊快步上前扶了人,埋怨道:“你又出來干什么?!?
皎月心里‘切’了一聲,不過還是滿懷希望地問道:“怎么樣?祖母怎么說?”
衛封大馬金刀地往炕邊兒坐了,又拍拍身邊讓皎月也坐下,才得意地道:“你封哥哥我可是祖母最疼愛的孫子,有我出馬,自然沒有說不定的事。你就放心用好了?!?
“這么厲害?!”皎月兩眼亮閃閃地看著衛封,眼里都是真心佩服。她原以為也就是松松口,好歹能用兩件意思意思呢。
這可大大出乎她的預料了。
“這算什么!”
衛封輕哼了一聲,道:“有些人不過是不樂意看我們特殊罷了,不過咱們的寶寶自然是不同的,誰讓他們的爹娘不是普通人吶。”
搞定了寶寶的事,兩個人美滋滋地順便也把產房又瞧了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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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蕊和竹葉很快趕了回來,打包帶來的還有皎琮一家。
“掌門吩咐說,皎老爺心里惦記您,吃不好,睡不好,瞧著人都瘦了,反正我們倆也要走一趟,順便就給帶來了。”木蕊歡快地說著來龍去脈,皎月則抱著她爹的胳膊,怎么也不愿意放開。
“小沒良心的,虧我天天守著你,又是按腿,又是捏腳,還是比不上岳父大人一根頭發絲兒?!?
衛封心里的怨念都快化成實質了,看著皎月的眼神兒明晃晃都是委屈和不甘。
只是某人現在正沉浸在父女相逢的喜悅中,他的媚眼算是拋給瞎子了。
還是皎琮先抹了抹眼睛,笑著提醒道:“高興歸高興,月兒,你該先安頓了大伙兒才是?!?
“爹爹說的是?!别ㄔ略谒觳采喜淞瞬?,才含笑抬頭,又朝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姑娘招招手,道:“小妹,怎么不叫姐姐?”
皎祺害羞地看了看她爹,又看了看皎月,才小貓似的叫了一聲:“姐姐!”
皎月拉過她的手,摸摸頭,對皎琮道:“妹妹還是有些瘦,找時間讓云靈真人給她瞧瞧?!彼男扌羞€淺,像這種沒什么實際病痛的問題,是看不出來的。
衛封忙著安頓岳父和小姨子,落英也把木蕊和竹葉帶到給她們安排好的屋子里,眾人收拾一番,各自安頓下來。
皎琮更衣后帶著小女兒和大女兒及女婿往老太爺和老太太院子里去拜見,雖然說女兒生產期間會來,但到底提前了些,總是有些失禮的。
不過相對于女兒,失禮什么的完全可以靠后,這就是皎家的行事原則。
對此,盧氏頗有微詞,她一邊更換見客的衣裳首飾,一邊嘀咕道:“這皎親家老爺也太不講究了些,憑我們這樣的人家,兒媳婦也好,孫媳婦也好,生孩子哪個不是捧上天的?還用的著千里迢迢特地趕來看著護著?
再說了,女人家生孩子,男子又使不上力,看著還干著急,何苦來哉!”
“要我說,封哥媳婦也是個不懂事的,自己生孩子怎么能折騰她爹?有封哥兒見天圍著轉還不夠?”
因為要見親家客人,衛放也回了自華院,此時坐在榻上等著盧氏打扮好,聽了她一席話,放下手中的茶碗,淡淡地道:“你也快著些。首飾戴幾樣就行了,你是國公夫人,很不必插得滿頭珠翠的,沒得失了格調。”
盧氏從水晶鏡子里瞄了他一眼,歪著頭把鬢邊的一朵珠花又插緊些,對身邊的丫頭道:“你們看著減兩樣下去。國公爺說得也對,我現在都是國公夫人了,就是只簪一個桃木簪子,別人也只有叫好的?!?
說著她得意地抿了抿嘴兒,那個女人在有情份又如何?現在坐在國公夫人位置上的還不是她么?這么一想,她心里又雀躍了幾分。
衛放從鏡子里看到她的神情,嘴角輕輕扯了扯,垂下眼瞼,叮囑一聲道:“呆會兒見了親家不許亂說話,要是讓我聽見剛才這種話出口,下個月就在屋子里繼續抄書吧?!?
盧氏氣噎。左右看了看伺候的丫頭,都是她娘新給的,此刻都裝聾作啞地垂著眼睛,手里忙個不停,她倒不好發作,值得咽下一口氣,哼道:“知道了,這種場面上的事,我自然應付的來?!?
說著,又對身邊的大丫頭紫萼道:“去把姑娘和少爺們在家的都請來見客,還有,親家的二小姐,我記得上次送親的時候還懷抱著大小?這次也得準備些見面禮兒?!?
除了大房,三房和四房也在忙著穿戴打扮,好一通忙活后,大家紛紛往熙和堂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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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不能久坐,在熙和堂略坐了一會兒就被扶著送了回來,衛封這個女婿則留在岳父身邊陪著。
“你能看出祺兒的身子是怎么回事么?從小就弱,愛生病,我倒是給她吃了不少好東西,連仙泉水也沒少喝,雖然不生病了,可這瘦弱的模樣倒是沒變。”
皎月想起妹妹的小模樣就覺得可憐,她們家又不缺好藥材,怎么就治不好呢?
木蕊呈上一碗三丁雞湯面給皎月,看著她吃了半碗,才道:“我估摸著應該是胎里帶的弱癥,因在胎里就坐下的,后天再怎么養、怎么治,都十分不易見效的。
若不是從小有好東西養著,只怕就是養大也是病歪歪的,二小姐如今能這樣全靠您的幫襯呢?!?
“唉?!别ㄔ螺p嘆一聲,她自打有了孩子,尤其是寶寶們會動了以后,她對小孩子格外上心,看到有孩子過的不好的,或者生病的,總忍不住幫一把,何況自己親妹妹。
皎月靠在枕頭上發了一會兒呆,忽然道:“不知洗筋伐髓會不會有用?”
竹葉都忍不住笑了笑,她嚴肅地道:“有用是有用的,不過您確定二小姐的身子能承受得住藥力?”
皎月頓時泄了氣。
木蕊倒是說了一句:“若是二小姐將來成親生子,趁著剛生完孩子倒是好進些藥,等坐完月子,說不定還能有些效果?!?
聽她這么一說,皎月倒是眼睛一亮,又看到了一絲希望。
許是身邊有了親近的人,自打親爹來了,皎月吃的好,睡得香,原本有些消瘦的人也略略長了幾兩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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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月初五的夜里,她突然覺得腿有些抽筋,喊了衛封起來幫忙揉腿。
衛封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本能地起身,眼睛還閉著就伸手去給她揉腿,反正都做習慣了,不用看也知道。
只是這次有些不同,皎月先是腿抽了,接著就覺得肚子也抽了。
她趕緊拐了衛封一下:“我好像肚子疼,要去上凈房?!?
衛封趕緊喊了人點燈,外間守候的產婆和醫女都緊張了起來,問明是想上凈房,一個產婆抿了抿嘴,告了一聲罪,上前細細摸皎月的肚子。
又按又摸了幾下,她忽然直起腰來,大聲吩咐道:“都準備起來,夫人這是要生了?!?
什么上凈房,分明是羊水要破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先祝大家端午節快樂!
抱歉,這兩天家里有事,沒法及時更新。昨天太累了,幾天起來扁桃腺有些腫,嗓子也有些啞,昏睡了半天,也沒跟家人一起吃飯。剛趕了些稿子,后面還有一些,但我還得修修,就先發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