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顧婉知道如果自己這時出去要求他把聲音關小的話,他就會趁機提出要求,並且說不定還會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她纔不會讓他得逞。
打定主意,顧婉戴上耳塞,打開音樂,用音樂來蓋過電視裡發出來的聲音。
音樂聲中,煩躁的心漸漸安靜下來,看著之前寫的內容,感覺來了,慢慢進入狀態,雙手在鍵盤上敲擊著。
可沒多久,音樂聲中漸漸有了其他聲音,兩種聲音交雜在一起,演變成爲噪音。爾後那雜音越來越大,大到蓋過了音樂本來的聲音。
好不容易纔平靜下來的心再次被打亂,思緒也隨之中斷。
顧婉黑著臉,忍者衝出去臭罵秦牧言一頓的衝動,也把耳塞的聲音開大,直到鼓膜被聲音震得隱隱作痛,這才停止調高音量。
秦牧言居然像知道她的舉動一樣,也把電視機的聲音開大,並且一直保持比她大一點。
她不得不敗下陣來,這招太狠,殺敵八百自損一千,還不等她靜下來,耳朵就已經被震聾了,那時世界就真的是徹底安靜了。
她真想衝出去把秦牧言殺了,可一想到自己要出去就是意味著認輸,便打死也不願意出去。她忍,他總要睡覺,那時候她再開始寫也一樣。
這樣想著,也就淡定了,索性往牀上一倒,閉著眼休息。不管客廳裡動靜怎麼大,都安然不動。
話說,自從秦牧言來的這幾天,她都是不到六點就起牀,不然秦牧言就像餓死鬼投胎一樣捶門要飯吃。哪像以前,她想睡到什麼時候就睡到什麼時候,通常都是八九點纔起來。所以這幾天根本睡不夠,因此效率那是大大的降低。
既然秦牧言吵得不得安寧,她就藉機休息。
誰知躺著躺著,居然睡著了。
等到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恍惚了片刻,猛然坐起來,看了看錶,她居然睡了整整一個晚上。
無比氣結的從牀上起來,她決定,對秦牧言如此惡劣的行爲加以懲罰。讓他嫌棄蕃茄,今天連蕃茄都沒得吃。
一掃之前的不快,迅速洗涮完畢,換衣服穿鞋子拿包出門,吃大餐去。
港式茶餐廳,經典的粵式早茶。晶瑩剔透的水晶包,餡兒豐富的燒賣,入口即化的脫骨雞腳,還有粉蒸排骨……總之是各種糕點各種肉,各種美味啊,想想她都流口水。
剛下樓,身後就跟了個礙眼的大尾巴。
顧婉眉頭不自覺微皺,“你跟著我幹什麼。”
秦牧言冷哼一聲,“這條路又不是你的,你能走我就不能走?”
我忍,顧婉深吸一口氣,繼續往前走。只是出門該左拐的時候她右拐了,千萬不能讓這隻大灰狼知道她要去吃大餐,不然那還得了。
可是,走啊走,走啊走,她都繞餐廳外圍走了整整三圈,秦牧言還陰魂不散的跟在後面,始終保持五米的距離。
我的雞腳啊,蒸肉啊,海鮮粥啊……我是多麼的想念你們啊。
再次走到茶餐廳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顧婉終於停了下來,“你到底想幹什麼?”
“散步。”
答得乾脆利落,說完,秦牧言果斷轉頭望天。
顧婉餓得再也不行了,心一橫,向茶餐廳走去,一隻腳剛踏進去,身後的秦牧言就開始作怨男狀碎碎念。
“好呀顧婉,你這個狠心的女人,居然敢拋棄我一個人來吃獨食。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蛇蠍心腸,敗光了我的錢,看我沒錢了,就翻臉不認人,連飯也不給我吃,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麼狠心的女人……”
開始,她毫不在意,想著各種美味滿心愉悅的往裡走,可沒走幾步,餐廳裡議論聲越來越大。
……
“嘖嘖,現在的女人啊,真是……”
“你看,一點都看不出來。”
“真是遇人不淑啊。”
“可惜這麼英俊瀟灑的小夥子。”
……
慢慢的,她再也無法鎮定,轉身向他快步走去,近了壓低聲音咬牙切齒的看著他,“秦牧言你個大尾巴狼,你說清楚,誰蛇蠍心腸,誰敗光了你的錢。”
秦牧言勾勾脣角,笑,“你敢說不是你?要不是你我會遲到丟了合同?會賠完自己的積蓄,會丟了工作?”
“我管你,總之你不要再跟著我,也不要再血口噴人。”顧婉惱羞成怒。
秦牧言收了笑,“不行,只要你不讓我一起吃早飯,我就站在這裡一直念一直念,把你怎麼害我的事情分上中下三集每天輪流講,直到所有人都知道你顧婉是個害人精,還不負責任。”
“你卑鄙。”
要是眼光能殺人,眼前這大尾巴狼早就被她碎屍萬段了。
秦牧言無視她的怒氣,依然氣定神閒的看著她,“這是事實。”
四目相對,空氣中頓時響起兩股視線廝殺在一起滋滋聲。許久,顧婉在對峙中敗下陣來,轉開視線舉手投降,“走吧,進去吃飯,吃不死你。”
吃完早飯,兩人回家。
顧婉回到家裡,想起自己居然被赤裸裸的威脅了,很是生氣,決定給秦牧言一點顏色看看,午飯沒做,晚飯也沒做。
奇怪的是姓秦的大灰狼居然沒抗議,早上回到家後就進了臥室,一天都沒有出來,悄無生氣的,也不知道在做什麼。不管他做什麼,只要不來吵她就行。
顧婉沒有白天寫字的習慣,頭天晚上睡得很好,也睡不著,於是躺在牀上打了一天的豆豆,直到夜幕降臨,喝了袋牛奶準備開工。可剛進入狀態,就聽見開門的聲音,隨即電視被打開。
又來了。
老天,求求你收了這個妖孽吧!
她只想哭,就知道秦大灰狼那麼那麼好打發,可她也不是好欺負的,在早上已經妥協了一次之後,想她再妥協,門都沒有。
一次示弱,就永遠處於下風,既然被吵得沒辦法寫字,她就權當休息,睡覺。
不碼字不代表不更新,於是,存稿很快就用完了,顧婉也終於再忍不下去了。當天色再次黑下來客廳裡再次傳來聲音時,走了出去,看著沙發上一臉得意有恃無恐的秦大灰狼,強壓怒火,臉色很不好的開口說道,“我們談談。”
既然要談,就得有個談話的樣子。
她覺得,只有兩個人坐下來,一人面前一杯茶,心平氣和的就事論事,這樣纔像正經談事情的樣子,並且能夠談出個結果。
雖然顧婉的生活日夜顛倒,過得渾渾噩噩,卻還是很認真的一板一眼在過日子。
等水開的時間,她從櫥櫃裡取出一套紫砂茶具,清洗過後放在茶盤上,拿起旁邊的普洱茶餅掰了一塊扔進茶壺裡,爾後靠在牆上靜靜的等待水開。
她有喝茶的習慣,尤其是晚上,不過近來趕稿,連燒水的時間都覺得是浪費,所以茶具暫時擱置了。
對她而言,她很看中兩人的這次談話,爲了今後不再發生像之前那樣的事情,爲了減少矛盾沒有摩擦,更爲了長期的和平,心平靜氣的談一次很有必要。不然像這樣冤冤相報何時了,只會兩敗俱傷,後果得不償失,所以不能再由著性子來。
是以,她這才把心中的狂躁壓了又壓,踩了又踩,竭力保持冷靜。
水開了,她先往茶壺裡注入半茶壺的水,然後蓋上蓋子,等普洱茶泡開之後,把茶水全部倒出,洗好茶之後,才重新注滿茶壺。
端著茶盤走出廚房,見秦牧言已經在沙發上坐好,聽見聲響回過頭來,看著她手上的茶盤,眼中閃過詫異的神色。
她努力的釋出善意,淡然一笑,把茶盤放在茶幾上,到了兩杯茶,端起一杯遞給秦牧言,“請喝茶。”
“謝謝。”
秦牧言不動聲色的打量了她一眼,脣邊蕩起一抹微笑,接過茶捧在手裡,並沒有喝。
茶湯混濁不清,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茶,一個窮學生,竭力的想讓自己好好過日子,可能力在那裡。
表面上他待在屋子裡什麼都沒做,私底下已經將顧婉瞭解了個十成十。顧婉,顧氏集團總經理顧震霆的私生女,只是她自己並不知道。
從小由母親獨自一人拉扯長大,三年前考上c大後母親再婚。爲了不讓母親爲難,主動減少了和母親的聯繫,利用課餘時間打工賺取學費生活費。半年前開始在w工作室做搶手,因爲暑假住學校不方便,所以出來租房子。
這幾天的接觸讓他切實感受到了顧婉的迷糊。她很直白,喜怒形於色,心事簡單明瞭,單純得幾乎犯傻。其實第二天他就知道顧婉沒有和那個交警一起對他釣魚執法,按理說不應該再捉弄她,可不知怎麼,忽然捨不得離開。
他的世界不缺物質金錢,更不缺美味珍饈,從沒像現在這樣整日爲了柴米油言錙銖必較過,可就是這樣瑣碎充滿煙火氣息的日子,讓他覺得生活多了生氣,而這是他原本的生活裡不具有了。那個世界裡,除了算計,還是算計。
大概人就是這樣,對於自己沒有的東西分外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