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
許青焰從上車開始就在回憶鴨血粉絲湯的滋味,心里默默估計著等會能吃下多少,可以悄悄讓老板少放點粉絲。
其實即使他實話實說自己剛吃過了,也沒什么關系。
但林晚粥今天踢館成功了,總歸不想讓小姑娘失望。約好一起吃飯的搭子沒胃口,是一件比較令人掃興的小事。
車在一處熟悉的紅綠燈前停下,林晚粥轉頭,身體微微側傾。目光探向他時眨了眨眼睛,仿佛無窮的分享欲。
“你知道嗎?我今天上臺可緊張了。”
“你不是第二名嗎?這也會緊張?”許青焰接話道,很認真的陪小姑娘聊天,句句往她驕傲的地方捧。
聞言,林晚粥睫毛撲閃撲閃,害羞道。
“我也沒想到現在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原本只是想著只要不被淘汰就好了,結果竟然拿到了第二!”
如果和一個人怎么聊天都很舒服,如魚得水,那多半是對方向下兼容。所謂兼容也不一定是能力更強,也有可能是真誠。
但如果和一個人怎么聊都很難受,不需要懷疑,對方多半是個沙比。
“你也很厲害啊,不然也不會贏過他們。”許青焰看了一眼手機導航,伸手校正了定位,“對吧?”
“也不是這么說,老師們還是很強的,多虧你寫的那首歌。”她臉紅撲撲的,“候老師唱完之后,我那時候都快嚇死了。”
“全場總共八百票,侯老師他拿了七百二十六票。”
綠燈亮起,車緩緩往前開。
馬路光線昏黃黯淡,穿過遮擋的樹葉,落下一地斑駁光影。車胎從光影上方碾過,猩紅的車尾燈閃爍。
許青焰一邊開車一邊聽林晚粥說話,小姑娘比平時都更健談。眼睛眨動的頻率越來越高,臉也越來越紅。
“一開始你說要往歌里加入天氣預報的時候,我那時候還有些懵,現在總算是明白了你的意思。”她道。
“現場呈現的效果真的很棒,燈滅的時候,仿佛跟真的下雨似的。”
許青焰開著車,“我就是感覺加一個天氣預報可能會更有意思,隨口提一句而已,誤打誤撞吧。”
“感覺也是一種審美天賦,伱不用那么謙虛。”林晚粥說完,又躊躇道。“對了,我明天不用上場,只需要在演播廳看著就行了。”
“明天是她踢館嗎?明天的競爭可能會更激烈,難度也會更大一些。”
“她”自然指代的裴暮蟬。
“確實是,賽制的關系。”許青焰倒也沒在林晚粥面前指責節目組,“可能節目組一開始就是抱著,讓她過來露個臉的打算。”
“啊?那怎么辦?”林晚粥眉頭微皺。
她又不傻,雖然她不太喜歡裴暮蟬,但歸根結底也沒什么矛盾。起碼好歹還共處一室過,自然希望她能晉級。
況且裴暮蟬沒法晉級多半是回星海,再也不來建鄴。但她下個星期還得飛建鄴錄節目,許青焰也
“走一步看一步,當時節目組沒說清楚,不過最后也不會虧。”許青焰打著方向盤,拐向了另一條街。
“選好了歌嗎?”她問。
“嗯。”
到了地方,許青焰正點單,壓低聲音對服務員道他那一份放少一點粉絲。
“好的。”
服務員利落記下,抬頭卻微微愣了一瞬。
這帥哥,好像哪里見過?
店里人流量比較高,服務員對于一般的客人都沒什么印象。偏偏許青焰給她一種剛剛見過的感覺,轉頭一看。
林晚粥坐在座位上,戴著黑色的口罩帽子,只露出一雙好看的眼睛。
“哦,回頭客。”
這一句回頭客給許青焰整不會了,還好兩人離座位有些遠。店內聲音嘈雜,林晚粥壓根聽不見,不然真要尬住了。
嗯?真記得自己啊!
坐下等待的間隙,兩人又聊了些其他的,等鴨血粉絲湯端上來時。林晚粥看了一眼許青焰那碗,又看了自己那一碗。
“怎么我們兩的量不一樣?”
“哦,我不喜歡吃粉絲,就讓他們少放一點了。”許青焰面不改色道,“聽說這家店鴨血粉絲挺好吃的。”
“是啊,評論都說好吃,總店和分店味道也不一樣。”林晚粥摘了口罩,剛想動筷子,忽的抬頭道。
“你會不會吃不飽呀?”
鴨血粉絲湯用料很足,升起的熱氣在桌子中間氳氤,有那么一瞬間朦朧遮住了少女的面龐,睫毛微蟬。
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前后桌,那時小胸脯微鼓。
“不會,沒吃飽再說,可以買點別的。”許青焰拿筷子插入碗里,掩飾自己一瞬間的失神,他現在不吃也不會餓。
在他的強烈要求下,底下只有一層薄薄粉絲。他先挑鴨血鴨肝吃了,最后裝模作樣把粉絲咽下去了。
一點點喝湯,拖時間。
忽的,林晚粥放下了筷子,小聲問道。
“你喜歡吃鴨血嗎?”
他聞言抬頭,瞧見了小姑娘小心翼翼的眼神,還有那碗里的鴨血。仔細一看,粉絲全都被吃完了。
草了,早知道不喝湯了。
他現在感覺自己有些漲,像是葫蘆娃里的水娃。不需要妖精出現,他自己就能直接水遁修大壩了。
“喜喜歡。”許青焰強行擠出一個笑容。
罷了,舍命陪君子了。
“噢,那我分你一點,我我不愛吃鴨血。”林晚粥壓低了聲音,如細蚊,說話時臉倒沒紅,耳垂紅了。
小姑娘謊話都不會說,哪有人沖著鴨血粉絲湯來,只為了吃這一口粉絲的。
“我吃一塊就好了,怕晚上睡不著。”他找借口能力一流,這歪理初聽沒覺得哪里不對,經不起細想。
于是林晚粥夾了三塊鴨血給許青焰,碗里鴨血瞬間空了一半。
燈罩下,他拿筷子的微微有些發抖,吞了一塊又吞一塊。低頭的瞬間,許青焰連自己死后埋在哪都想好了。
好在最后沒吐出來,強行咽下去了。
飯后,在許青焰的強烈要求下,兩人拐彎去了散步。特意繞開了美食街,邊上似乎是一個小區,只有一半的窗戶開著燈。
路上光線昏暗,這條路位于小區的背面,顯得有些冷清。
不遠處高樓隱入黑暗之中,這座六百年的古都城市半闔著眼,坐落在半朦朧的燈光里,顯得平靜又安詳。
建鄴到處是梧桐樹,在昏黃路燈的照耀下,如黃金大蓋。
兩人結伴漫步在昏暗的大道上,來往車輛稀少。明明前方是幽幽無邊黑暗,林晚粥卻越走越安心。
“我下周會來建鄴錄節目,你會來嗎?”她轉頭問道。
如果裴暮蟬被淘汰了,他大概率不會過來湊熱鬧的。畢竟林晚粥有助理齊婷跟著,溫蕓在建鄴也有人脈。
可話到了嘴邊,又換了一種方式。
“如果你還是覺得心里沒底的話,我隨時可以過來。”許青焰沒提裴暮蟬,設置的前提條件也只和林晚粥有關。
沒說只要她想,自己就過去。
如果這樣說,幾乎是在暗示對方說想要。真這樣說出口,反倒把所有可能都堵死了,有事沒事都得過來了。
聞言,林晚粥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她記得許青焰明確說過,為她上節目已經準備了兩三首歌給她挑。心里沒底,豈不是說他寫的歌不太行。
可畢竟是面對八進六晉級后的對手,都是一些樂壇實力強勁的前輩大佬。說沒底好像也沒問題,具體如何還得當天才知道。
一瞬間,林晚粥心亂如麻,也不知道該不該有底了。
“我我不知道。”她道。
“那到時候再說,你要是緊張就告訴我,我馬上過來。”許青焰直接一句話,徹底堵死了這個話題。
“噢,好吧。”
一陣夜風刮過,林晚粥不由打了個哆嗦。
許青焰轉頭看了她一眼,伸手放在她背后,手很自然的扣在她手臂處。微微用力,將她一百八十度換了一個方向。
“走吧,有點晚了,回去吧。”
林晚粥還有些懵,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被換了方向。等她反應過來的時,許青焰的手已經自然而然的松開了。
她臉倏的一下紅了,被碰過的手臂滾燙,差點走出了同手同腳的感覺。
青春從來不會因年齡而慢慢遠去,只是在等花期。
半個小時后。
林晚粥站在酒店門口,招手目送著許青焰轉身離去,車還停在路邊。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她才背著手腳步輕盈進入大堂。
小心翼翼進門,卻還是被當場抓包。
“粥粥姐,約會去了?”
“沒。”她身體瞬間僵硬,猛地轉頭,看見了一張貼著面膜的臉,不由咽了一口唾沫,“婷婷你什么時候醒的?”
齊婷戴著發箍,貼著面膜,盤腿坐在床上,幽幽道。
“在你出門偷偷之后。”
“這”她尷尬笑了。
“好吧,和許老師約會進展咋樣?”齊婷換了一個話題,臉部肌肉因為敷著面膜無法動彈,眼睛一眨一眨的。
“什么什么約會啊!”林晚粥慌了,眼神飄忽,羞道,“不是約會,就出去吃了東西,散了一會步。”
“切,也太無聊了吧。”齊婷擺擺手,見林晚粥要溜,“那粥粥姐,你們那個了沒有?”
“哪個?”林晚粥臉色爆紅。
“就這個。”齊婷的聲音被面膜封印,毫無情緒,她抬起手成一撮,在半空中慢慢靠近,分明是接吻。
“沒!!!那種事情,婷婷!你別瞎說。”林晚粥背過身去,耳垂紅得快滴出血了,光是想想心臟就砰砰直跳。
“沒勁,那牽手呢?”
“就普通的散步啊,為什么要牽手?”林晚粥說完直接逃了,翻出衣服準備去洗澡,蹲下的瞬間心跳再次加快。
“也不對啊,按理來說。許老師要是對粥粥姐你沒好感,也不可能那么晚陪你出去。”齊婷似觀音坐蓮。
掛著一張面膜臉,一本正經的開始分析。
“可你們這也太奇怪了吧,既然互相有好感,為什么不牽手呢?我看許老師和裴姐也沒多親近,他到底在想什么?”
“難道!!!”
林晚粥打開行李箱拿衣服,嘴上說著要去洗澡,卻依舊磨磨蹭蹭的挑衣服。似乎有意等齊婷說完,嘴唇微抿。
“許老師不喜歡女人!!”
林晚粥瞬間無語,浪費了人生中寶貴的一分鐘聽齊婷叭叭叭。匆匆撿了衣服,頭也不回的直奔浴室而去。
他怎么可能不喜歡女人,性取向這種東西,難道自己不清楚嗎?
車緩緩駛入酒店地下停車場,剛上樓,還沒進房門。
倏的一聲,裴暮蟬一條消息發了過來。
“約會回來了?”
歪日!
許青焰整個人都麻了,林晚粥鼻子靈就算了,什么時候裴暮蟬有千里眼順風耳了?一個個偷偷進化是吧?
他咳嗽一聲,打開門并未進去,倚靠在門邊回消息。
“齊婷有事,出去帶她吃了個飯。”
“哦。”
他一臉疑惑,側身看了隔壁房間。
“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對方沉默了一會,隨后顯示正在輸入中
“我半個小時前想找你,敲門你不在。”
許青焰被這一句話干沉默了,緩了幾秒直接進門了。咔的一聲合上房門,開了燈往浴室走去,回復道。
“怎么了?”
他一只手脫衣服,另一只手端著手機屏幕盯著看。心道千萬別回一個“沒事”,那才是真的要心梗了。
大約隔了一分鐘,裴暮蟬發來一條消息。
“嗯。”
呼的一聲,他默默松了一口氣,主動問道。
“啥事?”
數秒后,裴暮蟬回復道。
“手機里說不清楚,當面說吧。”
許青焰脫衣服的動作停住了,想了想還是接著脫,啪啪啪回復道。
“給我五分鐘。”
過一會,裴暮蟬掐著點敲門。
房門應聲打開,許青焰剛洗完澡,頭發沒來得及吹,濕漉漉的。
“隨便坐吧,介意我先吹個頭發嗎?”
“請便。”
嗚嗚嗚噪音中,裴暮蟬穿著薄薄的睡衣,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神色不急不緩,眸光微長,不知道在想什么。
洗完澡之后的裴暮蟬渾身散發著一陣冷香,睡衣寬松,卻遮不住好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