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秋往,時間在村前小溪邊浣紗,一轉(zhuǎn)眼,自天邪子與清軒道人偶然經(jīng)過獸山族那天起,便已整整過去一年時光。
這一年,于漫長的歷史中,只是極為平凡的一年,但對于獸山村民而言,卻是發(fā)生翻天覆地變化的一年。他們從未像今天這般強大過,游走于山川河流間,如履平地,一躍一縱便是幾丈開外。
楊帆從入定中蘇醒,此刻的他比之以前要健壯許多,隱隱呼吸間,一股血氣奔騰,血肉之力已經(jīng)到了極其強大的地步,現(xiàn)在的他可以力扛千金,徒手搏虎;可以開山碎石,一躍十丈,是村中最強悍的幾人之一。
然而自從三個月前,他的身體卻再沒有變化,無論他怎么修煉體拳,他的血氣之力都沒有能夠再度提升。仿佛這就是他的極致,他于修體之法中終于是遇到瓶頸??嗨既拢嗑毴拢瑓s無任何再進一步的跡象,這讓楊帆十分苦惱和煩悶。
他知道,目前的體拳已經(jīng)不再適合他了,但他不相信體拳只有這么四式,因為刻圖文字清楚寫著,這只是第一層。那么體拳必定還有第二層,甚至第三層、第四層,可每當他想在腦海中看清時,卻總覺得有一層迷霧遮擋,隱隱約約間讓他看不真切。
楊帆拋開腦中駁雜的思緒,起身走出家門,看見了不遠處一群孩童正勤學苦練,看見了族人正在各自的忙碌,看見了遠處的山,遠處的云……一陣微風徐徐吹來,吹動了衣角,也吹動了心潮,讓他心馳神往。
一年前,他就有一個渴望,渴望能夠去更廣闊的天地,看看那里的山,那里的水,看看那里的人和景。而這個渴望隨著他三個月的修行停滯不前,隨著他苦思三個月后終無所獲,變得越發(fā)強烈。他按捺不住自己的渴望,他希望能夠沖出這數(shù)百里方圓間的天地,沖向更廣闊的天空,去尋找突破的契機。
“我要變得更加強大才行,現(xiàn)在還遠遠不夠。”楊帆一陣私語,緊緊握拳。他迫切地想要能夠沖出這片束縛,唯有這樣,他才能得到更強大的力量,唯有這樣,他才能保護自己所珍視的人。
這三個月來,楊帆一直在猶豫,這里是他一生的羈絆,他舍不得離開,舍不得他的親人。直到今天,他終于下定決心,他真的希望去外面世界看一看,哪怕是一眼便也知足。
方圓數(shù)百里之地,即是他們的家園,棲息之地;卻又像是個牢籠般,將他們天天困來這里。
楊帆抬起腳,走出了自家院子,直直地向祠堂走去。他要去找阿公,去找這個村子最智慧的老者。而阿公仿佛知道他要來一般,當楊帆腳一踏進祠堂,他就豁然從入定中醒轉(zhuǎn)。
“你來了,終于決定了?”經(jīng)過一年的修行,阿公顯得有些高深莫測,仿佛能夠看穿人心中所想,就這么簡單而直接地問楊帆。
最近一個月,村子中的青壯年幾乎都有些浮躁,時不時有人走出這數(shù)百里之地,去到大荒中。以前的他們太弱小了,哪怕一走出這里,便會被大荒中的荒獸盯上,死于非命。那時的他們,想都不敢想離開,然而現(xiàn)在卻不一樣了,他們比以前強大了太多,簡直如脫胎換骨般,所以很多人都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與渴望,走出了安全地,雖然阿公三令五申的禁止,但效果越并不大。尤其是張大牛,更是走出了這里數(shù)百里之外,然而回來的時候卻滿身是血,差點身死,至今還躺在家中養(yǎng)傷。
張大牛成功走出去了,但又黯然回來,在他外出的那些天,當他滿身是傷艱難地爬上一座布滿危機的高峰時,他絕望了。放眼望去,那是山,一片連成一片的山,是大荒,一望無際的大荒,哪里有什么人煙。
自從張大牛回來后,雖然他身受重傷,但根本阻止不了這些渴望走出的村民。一個人去了,然后滿身是血回來,又一個人去了,卻是折了條胳膊回來。終于阿公勃然大怒,下了死命令,禁止他們再有人出去,如果被發(fā)現(xiàn),就直接施以絞刑。就是在這樣雷霆萬鈞的高壓下,那股在年輕人身上蔓延的浮躁才漸漸被壓了下來。
自然他們是不相信阿公會真的對他們處于絞刑的,畢竟村中人口就這么多,更何況是個年富力強的壯年,小村哪里損失的起。但向來對于阿公充滿崇敬的大家,看見阿公真的大發(fā)雷霆后,也是真的不敢再去冒險了。即使有人出去,也不過是在這外面一定的范圍活動,是斷然不敢走到深處,遠處去,以免被阿公知道的。
阿公平靜地望著楊帆,這是他的孫子,怎么可能不了解他的品性,他知道終于一天楊帆會踏出這一步。
楊帆輕輕地點了點頭,便跪坐在阿公面前。
“你可知道,我已經(jīng)下了死命令么?”
“孫兒知道?!?
“明知故犯?那你可曾看見你大牛叔那些的下場了?難道你也想體驗一番?“
“孫兒一切都看見了,但卻壓抑不住自己的渴望。孫兒想去外面看看,去尋找突破的契機,得到更加強大的力量,如若不然便片刻都不得安寧?!皸罘珗远ǖ卣f道。
阿公看著此刻的楊帆,就像看到一年前選擇留下來的他一般。一樣的神情,一樣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終究是阻止不了這個孩子。除非用極端暴力的手段,但也不見得能夠成功,楊帆再也不是那個需要別人保護的孩子了。一年的時光,他儼然已經(jīng)成長為一個可以保護自己的族人的勇士。
阿公感到有些疲憊,這是一年來幾乎不曾有的現(xiàn)象。如今的阿公,體格強健,血氣如潮,除了那頭白發(fā),看上去便只有五十來歲般。
他看著楊帆,對他揮揮手,示意他再近一些,然后道:“難道你就不怕你的阿爹,阿娘擔心?難道你真的舍得下他們么?“阿公還是存著一絲希翼,希望能夠用親人的力量拴住楊帆遠去的力量。果然聽到這,楊帆的眼神里一陣掙扎,但隨即又充滿了堅定。
他驟然跪伏在阿公面前,然后有些艱難道:“這就是我前來的目的,希望阿公為我指點,難道我族就真的沒有通向外界的道路么?“
“沒有!“阿公了當?shù)鼗貜退唵味苯印?
“可為什么村中里有這么一則傳說,說很多年很多年以前有人成功出去過?“
“傳說而已,也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誰知是真是假。帆兒,你要切記謠言止于智者。而且阿公確實不知道有什么路徑,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可……”楊帆還想再言,但話到了嘴邊,又被咽了下去。他有些失望地站了起來,向阿公鞠了個躬,便要離去。既然沒有什么捷徑,那么他就要去走大牛叔他們走過的路了,哪怕是危機密布,他也要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