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楚天、司徒艷與鄭天剛等六人激戰之時,鄭家莊內已是混亂一片,喊殺聲、慘叫聲此起彼伏。
莊中之人眼看著兩條身影在屋宇間縱橫,像一股輕煙,有如無形的幽靈,剛剛還能聽聞慘嚎,瞬息間刀鋒便已及體,生命在茫然中疾速歸入幽冥……人影迅疾閃晃,火勢如龍,刀芒青森,往來不息,四處游動。
不消片刻,尸體如敗草,橫七豎八躺滿一地。“白龍刀客”祁剛與如雪各自把住兩端,往來沖殺,在莊中無如無人之境,所過之處,頭飛肢離。
韓當已被慘叫聲弄得顧左顧不了右,一聲聲鬼哭狼嗥的慘嚎不斷傳來,不由狂吼:“來人哪,姓楚的狗賊在這里……”隨著吼聲,群豪畢至,剎時,火把如游龍,將莊院照得通明。
“射,快射死這個惡賊!”
“兄弟們,射穿狗賊的胸膛!”
“增加火把,不能讓這狗賊跑了……”
莊丁及群豪呼叫著,狂吼著,頓時,箭矢如星,疾飛而至。
“白龍刀客”祁剛狂吼一聲:“擋我者死!”吼聲未落,一片弓弦響聲倏然響起,無數箭矢,閃著如繁星般的點點寒光,尖嘯著自四面八方向疾飛而來。“白龍刀客”祁剛冷哼一聲,身軀沖天而起,一個回旋,暴射而下,刀光乍起之際,十幾個勁裝大漢已頭斷肢離。
“白龍刀客”祁剛再度騰身,飄游疾撲,刀光滾滾,轉瞬間又有二十余人頭破血流,魂歸地府。
祁剛身形如電,閃擊騰挪,盞茶功夫,莊丁護院便又躺下六十余人,拋飛的頭顱,迸濺的熱血,慘不忍睹。
悲嗥慘叫頓時響成一片,山莊已成活脫脫的人間地獄。
“燎天槊”韓當怒發沖冠,狂揮丈八鋼槊,舞起條條槊影,疾撲祁剛。‘甘涼雙劍’韓童、韓真二人;瀟湘派掌門“無塵劍俠”向天及手下六十余人;‘流沙劍’千化古;‘苦道人’袁化;‘屠龍刀’馬康;‘震天鐵掌’虞文;‘金童’解寶等眾豪杰亦迅速圍攏。
但未等群豪攻擊時,身后周遭便突然響起數聲慘叫,一條窈窕的身影,如鬼魅般在人群中馳騁,群豪分神他顧下,瀟湘派掌門“無塵劍俠”向天便已掛彩,臉上、肩上傷口翻卷,深達及骨,血流急涌。
“白龍刀客”祁剛渾身是血,血雨已將全身染紅,出手愈加狠辣,青白的面龐,掛著殘酷,在火光中閃現著地獄的光輝。多少年已淡化的血腥,此際,狠辣又已回到心胸,身形一晃,沖向圍在周遭的人群。
白龍長刀舞起一片森冷的光芒,帶著銳嘯,斬向人群。甘涼雙劍’韓童、韓真;“無塵劍俠”向天;‘流沙劍’千化古;‘苦道人’袁化;‘屠龍刀’馬康;‘震天鐵掌’虞文;‘金童’解寶等眾人那見過如此兇悍之人,在刀光飄灑的瞬間,疾速躲避,旋即,又疾攻而上。
而“銅錘撼天”李霸天與慕容艷亦已疾速趕來,加如戰圈。
只聽“當”的一聲,“白龍刀客”祁剛已將馬康的屠龍刀震開,幾乎是肉眼難辨,森冷的刀光不分先后,在一片刺耳的撞擊聲后,甘涼雙劍’韓童、韓真二人已是身首異處。滿天寒光又瞬間幻起在身后的人群之中,祁剛左掌立掌如刀,橫劈斜斬,鮮血狂噴中,十七八個莊丁,胸腹開膛,花白的五臟流滿一地。
而這廂莊丁的尸身尚未完全倒落塵埃,被擊飛的兵刃仍在空中盤旋之際,如雪在瞬間又已斬殺七八人。血肉飛濺,哀嚎慘叫,血雨漫天,動作之快,下手之狠,好似阿修羅重生。
韓當瘋狂地吼叫著,瘋了一般,舞動燎天槊,追擊著。但,仍不能阻止殺戮,
鄭家莊內混亂一片,慘嚎悲呼,夾雜著骨碎肢體拋飛的破空聲,已將眾人駭得失卻魂魄,人們盲目奔逃,恐懼已填滿整個山莊,甚至連空氣都已是追魂的無常,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陡地,一聲殘忍的爆吼,半空中猛地刀芒再現,“白龍刀客”祁剛凌虛飛撲而下,“無塵劍俠”向天;‘流沙劍’千化古;‘苦道人’袁化;‘屠龍刀’馬康;‘震天鐵掌’虞文;‘金童’解寶等人已在瞬間齊齊倒飛滾跌。
“無塵劍俠”向天一條臂膀飛起,血流如注;‘流沙劍’千化古,人如其名,身體已化做兩片,真正化古而去;‘苦道人’袁化、‘屠龍刀’馬康、‘震天鐵掌’虞文,俱是頭飛魂消;“金童”解寶留下一條大腿,滾跌在五六丈外。
“銅錘撼天”李霸天僅余的右臂血水直流,面上血肉模糊,左耳及大半臉皮已被白龍刀削去,乍看之下,如同血人。
在漫天刀光即將及體的瞬間,慕容艷仿佛看到了極樂之光,手中的寶劍不知飄向何方,眼中只剩下空洞的茫然。
死,只在瞬間,但,刀光卻在臨近脖頸的剎那,驟然熄滅,那冷峻青白滄桑的面容,惡毒中包藏了一絲憐憫,深深地印在慕容艷的腦際。
如山的勁氣,掃過嬌軀,慕容艷斜飛而出,摔落在人群之外,非是人群,而是遍地尸體之外。
山林中。
“崤山血魔”卞弓桀桀怪笑,面上肌肉抽搐著,陰陰地道:“楚天小賊,你終究慢了一步,我等亦慢了一步,否則,嘿嘿!”又是一陣陰笑。
楚天異常平靜,平復了氣息,面上沒有絲毫表情,好似根本未感覺曾經有過的激斗,淡然地像是與自己毫無關系。
“慢是慢了,但你等已開啟了黃泉之門,即將踏上幽冥鬼途。”
冷冷一聲,“滇緬人屠”屠飛道:“楚天,此處,便是你葬身之地。”
楚天依舊淡然,嘴唇微微翕動,低沉地道:“自大的人常常樂觀,而盲目樂觀的人卻會早早死于非命,因此還是不要過于樂觀,不然,死得更早!”
“滇緬人屠”屠飛鷹眼一瞪,殘忍而凌厲,強壓憤怒,恨恨地道:“妄圖以一己之力橫行天下,豈非白日做夢。楚天小賊,江湖上任是誰都懼怕于你,‘滇緬人屠’三兄弟卻還未將你這小賊放在眼中!”
“哈哈哈。”楚天忽然大笑,看著幾丈外的慕容塵與鄭天剛,冷冷道:“你兩個老賊,竟然喪心病狂,不擇手段,依仗昔日江湖巨孽撐腰作祟,也是你等表面標榜正義之士所為嗎,你兩個天殺的老狗,滿口仁義,驅狼吞虎,置江湖豪杰性命于不顧,還有何面目存活于世!”
鄭天剛大口喘著粗氣,眼神慘厲,無比憤恨,而慕容塵早已點了自身幾處穴道,暫時止住流血,可一側臂膀已空空如也,雙目充血,如非憑著沖天恨意,恐早已跌倒于地。
“哈哈,慕容老賊,你現在又失去一條臂膀,是否更加空蕩,等你老命歸西,便一無所有,空到極致了!”
慕容塵已快被氣暈過去。
突然,“滇緬人屠”屠飛三兄弟一聲不響,暴起發難,三條人影疾掠而至,掌勢沉雄,勁力如狂濤。“崤山血魔”卞弓亦只停滯了瞬間,亦驟然向司徒艷撲去。
楚天身形不動,左掌急速劃過一道半弧,狂暴的烈陽掌風已凝結成一道強悍的銅墻鐵壁,而在烈陽掌驟發之際,落英劍又倏然泛起漫天青白的光華,耀眼刺目,一聲巨響,一陣山搖地動,“滇緬人屠”屠飛三兄弟俱皆悶哼一聲,后退兩丈,根根鶴發豎立,睜大瞳仁,雙目如血,殘忍地再次揉身疾撲而上。
鄭天剛見“滇緬人屠”屠飛三人圍住楚天,本來有些驚懼的心,已被鮮血沖刷得干干凈凈,強忍著傷勢,異常凌厲般地向司徒艷攻到。司徒艷獨戰“崤山血魔”卞弓尚能勉強應付,但加上鄭天剛,便頓感吃力起來,雖是鄭天剛身負重傷,但怒極之下,開天掌仍是雄渾剛猛。
慕容塵忍著劇痛,面目猙獰,口中凄厲地狂呼:“今夜就是死,亦要殺了這個狗賊,就是流盡最后一滴血,也決不能放過這天殺的惡魔!”
楚天急速閃躲著“滇緬人屠”三兄弟近似瘋狂而凌厲的攻擊,身形飄渺,急如流星,快逾電閃,眼見司徒艷有些不支,躲過了“滇緬人屠”三兄弟的一輪猛攻,青白光芒倏然一閃,如一道閃電,猝然襲向“崤山血魔”卞弓與鄭天剛。
鄭天剛不愧是五大山莊之主,狂叫一聲,急速躍閃,他萬萬想不到楚天在被“滇緬人屠”三兄弟圍攻之際仍能兼顧這邊打斗,急速閃避中,仍不忘配合“崤山血魔”卞弓打出一記剛猛的開天掌,勁風呼嘯,似能劈山撼岳。
驀地,司徒艷嬌哼一聲,左右搖晃,迅疾揮灑數道流云飛袖,曲指疾彈,指風嗤嗤作響,迅如流矢,宛如來自虛渺,鄭天剛心道不好,急速躲避,饒是躲得迅疾,肩頭仍被強勁的指風穿破一洞,鮮血即刻如注而出,這一指,鄭天剛哪會料到是出自這嬌小的半大婆子,功力怎會如此之強。
楚天眼見形勢,不可戀戰,電光石火般地移形換位,如輕煙般的身影,騰然而起,忽地,在黎明前的黑夜,一片金黃色光輝照亮了漆黑的天空,金色掌影突起,驟然間,夜空中猶如刺目的陽光突現,耀眼驚目,勁氣怒濤洶涌,帶著縷縷刺耳的指風,狂暴卷向“滇緬人屠”三兄弟。
“滇緬人屠”三兄弟平日里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乍見如山般的掌影壓到,三人身形似一道流虹,急速縱飛,在極其短暫的剎那,交叉換位,出手揮掌,瞬間抖手劈出六十三掌,掌影漫天旋舞。
轟然炸響中,三人身形已倏而掠出四五丈遠近,眼中更加狠毒,胸腹劇烈起伏,三人臂膀、胸腹俱被掌風掃過,又各自多出幾處長長的傷口,大口喘著粗氣,強自壓抑翻騰的氣血,傷口處鮮血簌簌滴落,面目慘厲森冷,須發皆張,簡直不敢相信,在三人全力圍攻下,對方仍能將三人擊退。
楚天亦是胸口一陣起伏,但須臾之間,便又已平復如初,未等“滇緬人屠”三兄弟反映過來,爆喝聲中,急速撲向“崤山血魔”卞弓與鄭天剛。
楚天一言不發,猛然揮手,青白色的光華再次閃耀,宛如電閃,“崤山血魔”卞弓與鄭天剛眼中剛剛看到光華乍起,倏然而至的劍芒便已掠自身旁,二人亡魂皆冒,耳中倏然聽到一聲凄厲的慘嚎。
而這聲慘嚎并非他人所發,而是鄭天剛自己和“崤山血魔”卞弓所發,在驚恐中已然忘卻了自己,鄭天剛半邊頭皮被劍芒削去,“崤山血魔”卞弓左手已是齊腕而斷。
六人已被楚天的神功所懾,眼孔睜大,迅疾轉身,瞬間失去了身影。只留下一只斷臂,一只猶自抽搐的手掌和一塊帶著頭骨蓋的頭皮。
楚天提住一口真氣,迅疾向司徒艷招手,在真氣急速流轉的循環中,二人似一縷輕煙,迅捷地疾飛而去,剎時,便已無影無蹤。
黎明前的黑夜好像特別遙遠而漫長,荒野里是無際而冷漠的黑暗,山林中風刮著樹梢,咝咝呼嘯,如冥鬼哭泣。
當鄭天剛滿臉鮮血,幾近踉蹌地回到山莊時,可怖的場面,已將心神驚得凝固,心弦像是鎖上兩條鐵鏈,將心墜得如在地獄,沉重呆滯,腦中一陣眩暈,全身力道盡失,頹然坐倒于地。
滿地的殘肢斷臂,尸骸遍布山莊各處,仿佛如屠宰場,血水橫流。
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山莊,已充滿血腥,數十年的祥和,頓然陷入幽冥鬼域,凄慘得連久已冷酷而麻木的心都冒出絲絲鮮血。這是什么代價,代價又是什么,因何演變成血腥。
鄭天剛心里茫然,慕容塵亦是茫然,“滇緬人屠”三兄弟及“崤山血魔”卞弓更是渾然不知這血腥的起源,而原本這四人便是血腥,且自己身上正在向外流淌著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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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家莊在凄風苦雨中飄搖。
鄭香香又被慘景嚇得差點精神失常,鄭錦杰及鄭錦雄更是嚇得躲在隱秘處,看到慘景已是大小便失禁,瑟瑟發抖。整個鄭家莊上下處在極度恐懼之中,恐懼得甚至連陣風吹過都好像是殺神來襲,恍惚中,生命似在天際中飄搖。
一夜之間,全莊又死去五百余人,而死去的大部分是弓箭好手及熟練操作火銃的護院莊丁,瀟湘派掌門“無塵劍俠”向天身受重創,失去一臂,并被火銃誤傷,所帶六十多隨從只剩下二十余人,祁連派所來四組人馬已四去其一。韓當亦被自家箭矢射中左臂。
“銅錘撼天”李霸天一條右臂暫時是廢了,深達及骨的傷口,已將經脈斬斷,沒有一年半載恐怕是再也拿不起沉重的銅錘。
慕容艷只受到輕微的震傷,殺戮已過去幾個時辰,仍是驚魂未定,成熟的俏臉依然慘白,死亡已光臨一次,消磨掉本就不甚強烈的斗志,那腦際中殘留的惡毒與憐憫,已在心靈中留存茫然而驚悸的震顫。妹妹慕容馥的背叛本給慕容艷相當大的打擊,對那不共戴天的仇敵搜魂修羅楚天,妹妹何以義無反顧,不念親情,倒戈相向。
翌日。
鄭錦雄失去蹤影,再無音訊。
瀟湘派掌門“無塵劍俠”向天走了,一行二十余人,頹然地抬著傷重不起的向天,慢慢絕塵而去。
楚天幾人站在山中高處,看著漸漸遠去的人馬,“白龍刀客”祁剛正要起身,卻被楚天擺手制止,才放下已擦得寒光閃閃的白龍刀,冷然看著落寞驚慌的瀟湘派眾人慢慢離去。
楚天面色凝重,幾處傷口早已包扎妥當。幾人俱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外傷,但都是皮肉傷,并未傷及內府。
看著祁剛、司徒艷、如雪身上幾處傷痕,楚天平靜得好似不曾有過疼痛,逍遙山莊的血腥,幾欲在楚天內心留存江湖可任意宰割的輕視,隨著卓絕慘厲的血戰而有所收斂與震撼。
楚天沉思良久,溫和而緩緩地道:“祁護法,還能再戰嗎?”
祁剛面色一整,瘦削青白的面容堅毅而深沉:“門主,屬下即使剩下一口氣,流盡最后一滴血,亦能再斬落幾顆頭顱!”
楚天轉而看看二女,平靜道:“鄭天剛這老賊,不顧江湖道義,網羅眾多江湖獨行巨孽,實力不容小覷,我等切不可拖延,以防鄭家莊勢力漸大,而耽擱大事。你二人現已血腥在手,還有心殺賊嗎?”
司徒艷不由沉思起來。
自從跟隨楚天以來,原本對江湖的認識已在不知不覺中發生巨大變化,江湖中的血腥與殘酷原本是這般簡單,簡單得如同吃飯睡覺一樣,一切虛偽的仁義都在生存與卑鄙中顯露得一干二凈,生命,在利益的漩渦中好似隨風輕飄,倏然而逝。
楚天為怕帶給司徒艷心靈創傷,昨日并未派司徒艷與祁剛進莊殺伐,而是讓司徒艷與自己將莊中高手引出,一是調虎離山,二是避免讓司徒艷親自參與血腥。
過了一會,司徒艷平靜道:“江湖與血腥本是一對孿生,即使平靜,亦是寂寞的血腥,摧殘的是有形而無形的人性,唉,上蒼可鑒我天心!”
轉而堅定道:“老爺,不論何時何地,賤妾謹尊老爺之意而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