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模糊,神思晃動,舒梓喬坐在教室里,護士的棉簽在她傷口的位置涂抹,她卻只是看著茫茫的雨幕,幾分疏離的眸子,像是隔了一層霧般的朦朧,茫然中帶著某種無助感。
覺得悲哀,覺得無助,覺得憤怒……那些情緒攪得她心口都開始疼痛,親人所給的傷害,總是致命的。
她想起了她的母親,那個美麗的女人,所有的記憶都定格在那個瞬間,睜開眼睛,空空如也,那日的恐慌……怕是會銘心刻骨。
這個女人,現在身在何方?她是過得好,還是不好?會想到她嗎?那個她親手不要了的女兒?如果不是后來郝姨追著到了蘇家,如果不是郝姨日后如同母親一樣的細心照顧,她不知道她的人生會灰敗成何種地步?即便再艱辛,生命中有一縷溫暖,至少會照亮你的心。
而郝姨,不過就是家里一直照顧著她的保姆。
人生萬象,誰能說得清?
想著,嘴角勾起一絲嘲弄的微笑,眼底仿佛有淚,硬生生地總會逼回去的。
“賀先生。”
醫生恭敬的聲音讓舒梓喬回過神來,抬眸,正落入一雙深邃燦亮的黑眸,她驚愕了一下,聽到頭頂的聲音傳來:“傷得怎么樣?”
“骨骼應該沒什么大礙,不過,皮外傷倒是多處,我們先處理重要的幾處傷口,其他的位置,還要先清理皮膚污漬再上藥。全身的檢查,還是要到醫院。”
“不用麻煩,只是皮外傷,把藥給我就可以,我自己會處理。”
舒梓喬聲音沙啞地打斷他的話,目光繞過他偉岸的身軀,再度落到了茫茫雨幕之中。
當溫溫的熱水淋到身體,暢快淋漓的同時,痛感開始復蘇。肌膚密密麻麻的疼痛抵不住內心傷口撕裂的疼,也許,這些日子從來沒有停止過,看到路寧,想到自己,更痛而已。不經意間,被遺棄的恐懼就會襲來,占滿每個毛孔,讓她整個人戰栗。
坐飛機的后遺癥就是這樣的,她不知道這次該有多久才會恢復,她討厭這樣的感覺,像是心底被一層層地剝開,她那么想阻止,卻是無能為力。
“舒梓喬,聽媽媽說是你媽媽把你賣給我媽媽的!你說你會不會是掃把星呢?聽說只有掃把星,爸爸媽媽才會不要的!”蘇家小姐睜著圓圓的眼睛,笑得可愛無邪,轉頭問身后的男孩,“哥,你說對不對?”
“要我說啊,舒梓喬不是掃把星,她一定是個大克星!一定是她把她爸爸給克死了,所以她媽媽一生氣,就把她給賣了!”蘇家少爺托著腮幫,靠近她的臉蛋,“不過舒梓喬,我可不介意,我跟我媽建議讓你做我們蘇家的童養媳好了!”
“什么?哥你瘋了!舒梓喬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嫁入蘇家呢!這種無父無母的人,嫁到家里是不吉利的!她是野孩子,知不知道!”
野孩子……
已經記不清多少次因為這三個字打架了,最后的結果,都是以她的掛彩而告終。或者在自己的身體里邊有著太過驕傲倔強的因子,哪怕是蘇家這樣的欺凌打壓,她也還總是學不乖,每每讓自己頭破血流。
腦袋暈漲疼痛,伸手抽過浴巾,她是不能在狹小的空間呆太久的,在被蘇家帶回來的一周后,她曾經試著逃走,懲罰對于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是可怕的,她被關在一個極小的暗室里面,不知道多久。五歲那年的陰影帶給她的直接后果是幽閉空間恐懼癥和飛機恐懼癥。這些年已經好轉了很多,她甚至偶爾可以試著搭乘電梯。或者還是受坐飛機的影響,這幾天她覺得回憶翻攪,內心疼痛到窒息。
窒息感漸漸強烈,她是想要盡快地開門的,卻是渾身無力,無法移動腳步。意識逐漸模糊中,只聽到“砰”地一聲門響,男人的聲音涼薄中帶著怒氣:“舒梓喬,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