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呢喃,寧小丹也不知什麼時候睡著的,只覺朱復似乎沒睡,就那麼看著她一夜,輕輕地訴說一夜。
但清晨起來一問,他卻說睡得香甜,寧小丹卻瞧出他眼裡熬出的血絲。
天剛亮,會功夫的霞姑娘和英姑娘便過來接寧小丹了。
朱復很是捨不得,卻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拉著她的手送到院門口,細聲叮囑道:“晚上早些過來!”
寧小丹不由苦笑,心想這可由不得她,不過她還是輕輕答了一聲好。
回到昨日只待了一小會兒的小院子,霞姑娘和英姑娘從裡面反鎖了院門,便對她管得較鬆了。
她的“早飯”,仍是中藥湯液,也不知李百應什麼時候派人送過來的,早已涼透。
實在難以下嚥,寧小丹向看起來稍稍溫和一點兒的霞姑娘詢問道:“有熱這個的廚房嗎?太冷了,喝不下就只有倒掉了!”
也不知那李百應給她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每天三頓就那麼一碗居然不覺得太餓,所以早上少喝一頓也不成問題,忍一忍就該喝中午的了。
霞姑娘皺眉地看了她一眼,遲疑了一下,卻還是端碗進了東面的一間小屋。
一會兒,小屋裡飄出濃濃的中藥味兒來,很快,英姑娘便端著碗回了她的房,將藥重重地擱在她面前的小桌上,便冷漠著一張臉轉身走了。
寧小丹衝她背影撇了撇嘴,心想:我又沒想過要支使你做事,是你自己不放心我進廚房嘛!
慢慢喝完藥湯。總算又打發掉了半個時辰。
無聊的日子,特別漫長,更不要說在這失去自由的宮裡,還被囚禁在這小小的院落裡。
寧小丹背起手,一會兒房裡,一會兒院子裡,來來去去的慢慢轉悠,既打發時間。又一邊琢磨著逃出生天的辦法。
但思來想去,現狀總讓人有些絕望:她和朱復,就算生出翅膀來,只怕也難以飛出這重重宮牆。如今能抱的希望,便是宮外的展謂父子了,但這希望也近乎渺茫,除非她懷了朱復的孩子……
午後。心情鬱悶的寧小丹逼著自己小睡了一會兒,便不時看著日頭盼著天黑。
冬季的太陽,被這北方的寒氣逼得失去了顏色,掛在天空中顯得那麼蒼白。
算了算日子,應該快過春節了吧?
在現代,自從父親拋下她和母親離開後,她就從來沒有盼望過春節。
她和母親兩個人的春節。不僅沒有熱鬧和溫馨,旁人的快樂和幸福反而襯托得她們家更加孤寂和冷清。
看來穿越到這裡來的第一個春節,只怕比在現代還不堪了……真是一個糟糕透頂的開始!
寧小丹苦笑著想。
正站在院子裡想著,似乎聽見院外有人敲門。
果然,會武功的人聽覺畢竟靈敏些,在房中的霞姑娘迅速出來去開了門。
寧小丹以爲是王公公,探頭看去,卻見朱復院子裡的春草和另一位姑娘一人提了個小包袱站在門口,她不由好奇。
“你們是誰?什麼事?”霞姑娘撲克著一張臉問著,一邊警惕地回頭看了一眼槐樹下的寧小丹。
見寧小丹關切地盯著這邊。她不由將院門掩小了一點。
寧小丹不由好笑,心想:她以爲自己會趁著開院門的機會逃出去麼?若她真有這本事,那倒不用愁了!
只見春草惶急地拿出一塊牌子來遞給霞姑娘,躬了躬身,顫抖著聲音說道:“我……我們是按王公公的吩咐過來聽候差遣的。”
看她那樣子,似乎挺怕霞姑娘的,她旁邊的姑娘更是一直不敢擡頭。
霞姑娘收了牌子,讓在一邊讓兩位姑娘進來。不想兩個姑娘只一味彎著腰低著頭,根本沒有注意她讓開。
“還不快進來!”霞姑娘皺眉喝道。
春草一個機靈,驚慌擡起頭來,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跨了一隻腳進門坎來。
回頭卻見同伴膝頭一軟,身子一矮要跪下去,她忙扶了她一把,扯了她進院來。
那同伴驚惶間沒注意,被門坎絆了一下,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在地上,還好春草扶住。
寧小丹看得好笑,疑惑這兩個姑娘膽小怎麼這麼小?那春草在朱復院子裡表現雖不怎樣,但也還差強人意啊?
霞姑娘給院門又落了鎖,也不理站在院子裡驚魂未定的兩個姑娘,拿了鑰匙徑直回了自己房裡。
見兩個姑娘依然不敢擡頭,寧小丹很是好笑,出聲提醒道:“她都進去了,你們還怕什麼?”
“啊?!”不想她這一開口,又嚇了兩個姑娘一跳,驚慌看向她這邊來。
“原來是姑娘你……嚇我們一大跳!”見是寧小丹,春草拍著胸脯鬆了口氣。
寧小丹好笑,敢情這半天來,這兩人都只顧著害怕去了,將她當了透明人啊!
“你們不是在朱復那邊麼,怎麼過這邊來了?”寧小丹好奇問道。
春草答道:“靈兒姑娘說你來了,那邊要減掉些人,王公公便讓我倆過來這邊聽候差遣!”
原來這樣!寧小丹不由撇嘴想:他們對自己抱的希望還挺大的!
看了看春草身上穿的低等宮女的服裝,寧小丹好奇問道:“那日見你穿得花團錦簇的,今日卻穿成這樣,這是被貶品級了麼?”
“是……”春草的眼神倶黯了黯,答道:“我們沒有辦好娘娘交待的差事兒,理應責罰!”
她同伴的面色,也並不太好。
沒有辦好的差事,應該是指沒能讓朱復瞧上眼吧?寧小丹嘆了口氣,歉意說道:“這麼說你們是因爲我和朱復才降了品級了?真是對不起!”
“姑娘不要這麼說!”春草忙擺手說道:“我們做奴婢的。本就應該做好主子交待的事情,辦不好就該責罰,我們毫無怨言!因爲你來,那邊院子喜慶了些,所以我們幾還算罰得輕的,以前出去的姑娘,不是去淨房,就是到浣衣局呢!”
“這樣啊……”寧小丹點點頭。還想再問,卻見春草旁邊的姑娘扯了扯春草的衣袖,將她拉到一邊,低聲埋怨道:“王公公說了我們是過來聽英霞兩位姑娘差遣的,只稍帶給她熱藥而已。你老跟她說什麼,萬一屋裡的兩位怪罪下來,咱們可就慘了!”
“是麼……”春草似乎也害怕起來。不敢再回頭跟寧小丹說話。
寧小丹聽她兩人如此說,也不好再問,擡頭再看那日頭。
光禿禿的槐樹枝頭,蒼白著臉的太陽並沒有前進多少,寧小丹不由暗暗嘆了口氣。
這日子真是難熬。
“現在怎麼辦,我們住哪裡?”聽春草問旁邊的姑娘道。
“我哪裡知道?”她旁邊的姑娘苦著臉說道:“要不你再壯著膽子去問問?”
“哎呀,剛纔交牌子和說那一句話就嚇死我了。你還讓我去問?”春草瞪眼,悄聲說道:“她二位可是被皇上特許帶劍的,專幫娘娘鎮後宮,殺了人當踩死只螞蟻……若去惹得她們惱了,我這小命兒就沒了。”
“唉……”那姑娘嘆了一口氣,靜默片刻,愁眉苦臉說道:“可我們怎麼辦?又不能擅作主張挑房間,就這麼站著麼?”
“這要站到什麼時候啊?”春草望了望霞姑娘的屋裡,嘆口氣說道:“這奔波了半天,我腿腳可早就乏了。真想找個地方坐坐!”
“乏了也得站著,”她同伴說道:“聽說英姑娘稍稍好說話些,咱們站這兒等她出來再趁機問問。”
“也只好這樣了!”春草無奈說道。
於是兩個姑娘站那兒等著,但也不知英姑娘在房裡幹什麼,一直沒有出來。
霞姑娘倒出來了一回,卻眼角也不向兩個丫頭這邊看一眼,只舉起她的劍尖衝著日頭仔細瞧了瞧又進去了。
當時春草的身子動了動,想問。卻終是沒敢問出話來。
寧小丹看得搖頭,決定回房去,經過霞姑娘和英姑娘兩人的房間,見霞姑娘正專心擦拭著劍。英姑娘拿著一本書在看,怪不得半天沒出去。
看了院中侷促站著的春草和那姑娘,寧小丹終是忍不住高聲問道:“她們還在院子裡站著呢,問你們該住哪個房間?”
霞姑娘和英姑娘均擡頭詫異看了她一眼,院子裡的春草和她同伴也面面相覷,兩人眼裡倶是驚訝,然後便忐忑不安等著。
霞姑娘坐著不動,冷哼一聲說道:“剛纔怎麼不問?”。
“真是麻煩!”英姑娘嘆了口氣,放下書本出門來,看了一眼院中的春草和她同伴,揮手不耐煩說道:“去東邊廂房挑個房間住下吧!”
“是……”兩個丫頭趕緊應聲。
英姑娘正要轉身回房,春草忙又大著膽子說道:“王公公讓奴婢兩人伺候兩位姑娘起居飲食,斗膽問兩位姑娘可有什麼禁忌?”
英姑娘皺眉沉吟片刻,說道:“起居不用伺候,飲食做一頓需吃盡,吃不盡的也得倒到院外去。除了水,院子裡不能留任何吃食,你們房中也不能偷藏。”
說到這裡,她語氣狠厲起來,瞪向兩個丫頭,冷冷說道:“若是不聽,死!”
兩個丫頭打了個寒噤,忙跪倒在地,連聲稱是。
寧小丹聽得好笑,知道這是在防著自己,笑著開玩笑道:“英姑娘,你最好是吩咐她們將這院裡的螳螂和老鼠也攆乾淨了,不然讓我逮著可就烤著吃了!”
春草和她同伴聽得臉色變了變。
英姑娘雖臉色不變,卻沉聲吩咐兩個丫頭道:“記得隨時將廚房的門鎖了,若有人擅入,拿你們是問!”
“是……”兩個丫頭惶急答道。
她們還真信了!寧小丹覺得好笑。
英姑娘不再多說,轉身進房,春草和同伴擦了擦汗,從地上爬起來,看寧小丹的眼神卻有些異樣。
寧小丹懶得理人,回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