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錦一路拉著他往外走,步伐越走越快,碰到風綾都直接擦肩而過。她一言不發,走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神情嚴肅道:“方才的話永遠都不要再說。”
余子書靜靜地看著她,微風吹起耳邊的發,冷冷清清,他的容顏總讓人察覺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天神氣息。
“你不在乎身份,我自然也不會在乎,是神是魔都不重要,只要我們在一起就足夠了。”禾錦拉著他的手,“你覺得呢?”
他輕輕撫摸著她的發,聲音略沉,“你都不在乎,我又怎會在乎。”
“子書。”禾錦伸手抱住他,“所以方才的話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你為了飛升成神付出了很多很多,不要為了我放棄,我喜歡你,自然是喜歡你的全部,絕對不會介意身份差距。”
余子書輕輕抱著她,卻感覺她聲音有些不穩,“是真的不介意,還是在害怕?”
禾錦搖頭,緊緊貼著他胸口,悶聲道:“我只是不確定,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萬一你為了我放棄天神身份,有一天后悔了可怎么辦……”
可白梨你不知道,我可以為了你成神,亦可以為了你成魔,碧落黃泉,永不相負。余子書嘆了一口氣,將她抱進懷中,“我不會后悔。”
我等了你幾萬年,從未后悔。
“這么大的事,你竟想都不想就說出來。”禾錦鼓著腮幫子,有些生氣,“萬一我茹姨當真了,你還真斷去神骨不可?”
“有何不可。”他一身坦然,“我本就是認真的。”
禾錦踮起腳尖,狠狠咬了他脖子一口,只留下一個印子,恰巧沒有見血,“以后不準再說這些話,我不要你為了我做這些,你只要好好喜歡我就夠了。”
余子書淡淡一笑,“好。”
“就算神魔不能通婚,我們也可以在一起,等我做了魔尊,你就偷偷搬來我宮殿。”禾錦想了想,“或者我直接把你搶回來,你就不用再回去了。”
也只有她敢說這樣的話。余子書捏了捏她的鼻子,微微勾起嘴角,“那我就等著你來搶。”
“好,就這樣說定了。”禾錦挽著他的手,一邊走一邊說:“等我做了魔尊,我就給你造一個最豪華的宮殿,墻用金磚,地板用白玉,燈用琉璃盞,門簾用海珠,桌椅用浮沉木,還要在香爐上嵌夜明珠……”
余子書忍不住發笑,“那豈不是要晃花眼了?”
“也對,你肯定不會喜歡。那就建一個大院子,我給你造萬頃竹林,修最大的花園,在里邊種蘭花、牡丹、秋菊,我和你一起養……”
“把竹林換成梨花林吧。”
“可我記得你喜歡竹子。”
“你記錯了,我喜歡梨花。”
禾錦偏著頭,略微沉思,“可你在凡間的時候,院子里都種竹子的,梨花不過一兩株。”
“你記錯了。”
“是嗎?”禾錦咬著下唇,“那就一半種竹林,一半種梨花吧,再引一條流水,造一座橋……”
余子書緊緊握住她的手,“都好。”
“茹姨應當會和九哥九嫂住一起,那院子就我和你住,不會有外人打擾……”
“好。”
“對了,還要取出心頭血,等靳褚復活,我才能安心和你在一起。”
余子書遲疑了一下,“……好。”
禾錦偎在他身側,一路上都在說以后會怎樣,滿含無限期望,可余子書的注意力卻越來越無法集中。
神魔不能通婚,所以余子書一心想讓她歸位,成為上神,可是他布了這么大一盤棋,卻被靳褚一滴心頭血,攪得滿盤皆輸。
若不取出來,那滴血會一直在禾錦心頭生根,永遠都不可能把他忘記。若取出來,禾錦勢必會恢復魔性,當上魔尊,再想歸位就難上加難。
無論怎么走,都是一步死棋。
禾錦察覺到異樣,輕聲問他:“你怎么了?”
余子書徹底停了下來,風吹起他的長發,掩去一半神情,“若有機會,你可愿為我成神?”
自古成魔容易,成神難。
禾錦覺得這個問題很不可思議,“我怎么成神?再把我按回魔胎里重新生出來,我也成不了神。”
“如果可以呢。”
“哪有如果,我灑脫自在慣了,當了神還得遵循條例,我可受不了……”
是啊,當年的白梨尚且不愿做神,又何況是如今的禾錦。
余子書繼續往前走,不知為何心頭總有一股惆悵縈繞,聰穎如他也想不透徹,無法排解,堆積在心頭有些發悶。
回到院子,柳無言和風綾都在,只是氣氛有些奇怪,禾錦走過去問了柳無言:“發生什么事了?”
“屋里來了個人,也許你該見見。”
禾錦直接就進了房間,一推開門,瞧見兀乾水就站在一邊,椅子上坐了一個人,背對著她看不清模樣,只瞧見他發色花白,那氣勢磅礴如兀嘰。
“外公?”禾錦試探性叫了一聲。
西魔主回過頭,面上滿布滄桑,時光在他臉上刻下了很深的痕跡,微微開口,聲如洪鐘:“十七,過來坐下。”
禾錦一向怕這個老輩子,趕緊乖乖過去坐在他對面,“外公怎么來了?不是一直在修煉心法嗎?”
“魔界發生這么大的事,我怎能不來。”西魔主手扶魔杖,藏在眼瞼下的眼睛深邃得嚇人,“兀擎一死,王位虛空,其他三位魔主都找到我,讓我舉薦繼位者。”
“外公可是舉薦了我?”
“你算我半個西魔宮的人,我自然會舉薦你,東魔主與我交好,也贊同我的提議。只是南魔主與北魔主懼怕我西魔宮勢力如日中天,便將十六殿下從南溪山接了回來。”
“十六哥回來了?”禾錦微微一震,想起當年的事頭發都有些發麻,“可他不是……被父尊流放了嗎?”
還有七哥、十哥和幾位姐姐,凡是牽扯到那件事的人,通通被流放南溪山,永不召回。
“他們敢把人接回來,就是打算與我撕破臉。”西魔主眼中掠過一絲狠冽,蒼老的手握緊法杖,光氣勢都足以凌駕于一切之上,“既然如此,那就撕破臉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