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從江城回來后, 同云湖市一樣,江城也下雨了。
雨水斷斷續續地下, 直到星期一的早上才完全停下。
林蔓和秦峰本打算到公園去玩,因為驟然降臨的雨水天氣, 他們不得不取消了計劃, 改在家里下了一天的棋。
從象棋到圍棋, 再到軍旗, 甚至連撲克都打了數圈,秦峰沒贏過林蔓一次。
到了晚上, 林蔓高興地抱著本子算:“按照這樣算, 你可輸給了我大半年的家務了。”
秦峰的工資都交給林蔓, 因此兩人賭起錢來總覺得沒什么意思。于是他們換了一種玩法,改用做家務的次數來當賭注。
秦峰無奈地起身去廚房。水斗的盆里累積了滿滿的碗筷。今天本來是林蔓洗碗。
秦峰打開水龍頭, 往盆里倒了一半冷水又兌上熱水。
林蔓倚著廚房的門, 一臉玩味地欣賞秦峰洗碗的背影。
林蔓總覺得秦峰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性感, 尤其是當他穿著白襯衫干活,將袖口挽上手肘的時候。
無論在任何時候,秦峰總是將腰背挺得筆直。他的肩很寬,流線樣的完美線條往下收攏, 腰窄得恰到好處。再往下,是他兩條站得筆直的長腿。
不時地, 秦峰轉過頭來,將洗完的碗放在一邊。這個時候,林蔓會看見秦峰英俊的側臉。
林蔓走到秦峰身后, 從后摟住了他,墊腳聞他頸項上的淡淡的煙草香氣。
秦峰手上洗碗的動作不停,轉過頭對林蔓說道:“鬧什么,我還沒洗完呢!”
林蔓挨靠著秦峰寬厚的背,笑說道:“你洗你的,我抱我的,我們兩不相干。”
秦峰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壞笑。不顧滿手的泡沫,他猛地轉身,攬緊了林蔓的腰。
林蔓驚覺她的衣服上沾滿了泡沫,忙嗔笑著將秦峰往外推:“你干什么,我衣服都臟了。”
秦峰湊向林蔓的耳后,柔聲曖昧地說道:“沒關系,我幫你洗。”
林蔓越是掙脫,秦峰抱得越緊。
在秦峰熱吻上林蔓的同時,他的大手亦一把撩開了林蔓的衣服。瞬時間,林蔓從外到里,全沾上泡沫了。
“……唔……你的碗……”
“完了再洗。”
“……嗯……換個地方……”
“我們回屋去。”
從廚房轉戰回臥室,一路上跌跌撞撞的,洗碗的水灑了一地,泡沫流出了客廳,他們連燈都來不及關。
“再來!”
“你碗還沒洗呢!”
“等會兒就洗。”
然而過了許久,秦峰都沒有回到廚房去洗碗。直到深夜,樓道里傳來了歇斯底里的哭鬧聲。
啊——
林蔓推開了秦峰:“什么聲音?”
秦峰也覺得奇怪:“不對啊,我們對門又沒有住人。”
因為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女人凄厲的嚎叫聲顯得格外刺耳。
林蔓和秦峰考慮了一下,覺得現在正是夜半時分,萬一是樓上鄰居打架到了他們門前,他們也沒法出去勸阻。家務事嘛!是最難理的案子!越是親人之間的爭吵,就越是難以處理。于是他們決定暫不理會,繼續眼前。
床腿剛剛晃了兩下,那聲凄厲的女人叫喊又再響起來了。
啊——
這一次的聲音里夾雜了斷斷續續的抽噎。
林蔓和秦峰實在無心繼續。兩人穿衣下床,走出去打開房門。
房門外站了許多人。原來不光是他們被吵到了,樓上樓下不少人穿著睡衣、蹬著拖鞋跑出來。這些人都跟林蔓和秦峰一樣,也是奇怪二樓的樓道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林蔓撥開人群,看見對門的房門大敞,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穿著單薄的布衣坐在門外,一個身材消瘦、帶著一副眼鏡的男人站在門里。眼鏡男的眼中盡是狠戾,手里拿著一根藤條。女人裸露的肌膚上遍是藤條抽過的印子。林蔓略掃了一眼女人身上的傷痕,發現其中有紅有紫。這說明這些傷有新有舊。看來,這男人打這女人,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樓上樓下的人對眼鏡男指指點點。有幾個氣不過的男人挽起了袖子,徑直要沖上來,揍男人。
“哪兒有這樣打老婆的,也太狠了吧!”
“當著我們的面,你都打成這樣了。我們要是沒看到,你是不是要打死她?”
“不行!叫婦聯的人來!還有,叫公安!”
說到公安,眾人齊刷刷地看向秦峰。同一時間,他們為秦峰讓開了口子。秦峰走到了林蔓身邊,站在了女人身前。
“同志……”秦峰俯下身,想扶女人起來。
男人攥緊了藤條,發狠地搶斷秦峰的話:“我打我的女人,關你什么事!”
猝不妨的,男人的藤條又狠狠地揮下。秦峰一把抓住了藤條,厲聲呵斥男人道:“同志!打人是犯法的,不管他是你什么人!”
狠地一拽,秦峰將藤條從男人的手里扯了出來。
剛巧華姨站在旁邊,林蔓挨近了她,小聲地問:“你們這么多人出來,怎么也沒個人把這女人扶起來?”
華姨搖頭嘆道:“你可沒看到剛才那男人多狠,你扶那女人一下,那男人抽得更厲害。”
男人不料藤條被秦峰卸了,立時氣得火冒三丈,抬腿就是一腳,狠踹向女人。
女人剛剛挨了無數抽打,又被用力地踹了一腳。她伏倒在地上,連哼一聲的力氣都沒有了。
周圍的男人再看不過,紛紛抄起拳頭,鋪天蓋地地砸向男人。
秦峰本想給男人一個教訓,讓大家揍上一會兒,再讓他們收手。可誰成想,眾人一撒開性子掄起拳頭,便有些收不住了。恰巧有人去報告了保衛科,保衛科又通知了婦聯,兩方面人馬在樓下匯合后,一起上樓來調節問題。
“哎呀,怎么打起來了,先拉開,快點拉開!”婦聯主任嚷嚷著發號施令。
保衛科和秦峰一起上手,扯開了一眾氣不平地揍男人的人。
“到底怎么回事?”保衛科的分隊長一本正經地問眾人。
其實剛一上樓時,他看見一個女人趴在門口,眾人又在齊心地揍這家的男人,就將事情的原委猜的八九不離十了。像這樣的事,他懶得多理。無非就是打老婆惹了眾怒嘛!兩邊勸勸就行了,再口頭警告一下眾人“不能打人”,轉頭就可以收隊。像這樣處理,不會得罪任何人。
男人被打得鼻青臉腫,覺得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他拉住分隊長,要他給自己做主:“這些人平白無故地打我,你趕快去報公安!剛才打我的人,我可一個個都記得,誰也跑不了。”
“他們平白無故打你?”分隊長這下也氣不過了,他沒想到眼前的男人會無恥到這種程度,竟還睜著眼睛說瞎話。
分隊長指著男人喝道:“他們打你,難道不是因為你打老婆。”
旁邊的人紛紛對男人指指點點。
“沒錯,我們都看見了,女人逃了出來,男人追到門外打,兩人就在樓道里扯起來了。”
分隊長看向男人:“怎么樣,聽到了吧!群眾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你別想顛倒黑白。”
“我,我打我女人,那是她讓我打的。她有病,一定要我打她。”男人梗直了脖子說道。
眾人都驚呆了,因為沒見過這樣睜眼胡說的人。
男人沖女人指了下:“不信!你們問她,是不是她要我打她。”
婦聯主任把女人扶了起來,對她好聲好氣道:“同志,有什么委屈,你就盡管說出來吧!我們會給你做主。”
女人看了一眼眼鏡男,又看了一眼剛剛義憤填膺的眾人。她抿了一下嘴唇,說道:“沒錯,確實是我讓他打我的。這,這都是我們夫妻間的事,全怪他們多管閑事。”
眾人愕然,一時間全失了語,都說不出半句話來。
男人得意地說道:“怎么樣!現在都明白了吧!”
分隊長搖頭暗嘆:“家務事果然不能管,管著管著,非但不討好,反倒成罪人了。”
男人扯著分隊長依依不饒:“趕快去報公安,我不能白挨打。”
女人甩開了婦聯主任的手,默默地站在了男人的身邊,低頭小聲道:“同志,我能給我愛人作證,他們確實是無緣無故打他的。”
眾人氣得說不出話,有人跺了兩下腳,轉身回家。
秦峰站在一旁,冷冷地說道:“我看這事算不了什么。“
分隊長看向秦峰,好像看見救星一樣:“對對,我早聽說林蔓同志的愛人是公安了。你看,這事怎么辦?“
秦峰冷笑:“說破天,剛才他們就是打了他兩下。他既沒傷筋,也沒動骨。像這種事,連拘留都不夠格。”
分隊長將秦峰的話奉若圣旨。他急著擺脫麻煩,連聲附和道:“是,是,那既然是這樣,大家就都散了吧!”
分隊長話音一落,眾人立時一哄而散。有人氣女人倒打一靶,臨上樓前,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嘴里嘟囔道:“不知好歹。”
哄亂中,林蔓低聲地問華姨:“那夫婦是誰啊?我怎么沒看見他們搬過來。”
華姨道:“那男人是廠里新招的技術員,女人是他愛人,好像叫什么于晚秋。星期六白天搬來的,那時候你們都在上班。”
林蔓道:“于晚秋也在廠里上班?”
華姨搖了下頭:“不,她好像沒工作。”
華姨上樓回家了。
樓道里有一些風涼,秦峰脫下了他的外衣,披在林蔓身上。
“我們回家吧!”秦峰對林蔓溫柔地說道。
林蔓低頭輕笑,用鑰匙打開了門。
于晚秋愣愣地看著林蔓和秦峰的背影。她從沒見過一個男人會像秦峰一樣溫柔地對女人說話。尤其是當秦峰看林蔓時,脈脈含情,眼角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