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一行人緩緩往異界的北方行去,在天色已晚的時候,便投宿到了一家客棧,以異界的話,叫做小旅館,其實都是一個意思,不過多少是有點差異的,首先是建筑樣式的不同,異界人族大多喜好高高尖尖的屋頂,似乎是為了更接近天空,旅館卻修的圓圓的渾然不同的模樣,而東土的客棧小一點的那就是門面大一點的民居罷了,如果是豪華的客棧,像清雅食府,那就不拘一格了,不管是東土還是異界。江湖傳聞曾有將方便之處,也就是廁所當飯館賣點的,這個,這個……,誰去誰知道了。
酒館內放著數張小桌,上面稀稀拉拉地坐著幾個食客。
幾人就圍著一張小桌子,點了幾樣簡單的食物,吃了起來。
“剛才我們經過的城鎮,是屬于多特公國的飄葉城?!笨邓固苟∥⑿χf,得知那兩個年輕人是來自異界(東土)的人,驚嘆不已,也羨慕非常,因為他也知道界人那里可只是認白花花的銀子的,像他這樣的苦修之士,到哪里去籌那么一大筆銀子?
“上人,”茉莉已經習慣了東土的稱謂,看見修為變態的一律“上人”呼之,“為什么剛才經過的城鎮,好像很凋敝的樣子?人煙稀少,而且多是老弱病殘?”
“罪孽啊,”康斯坦丁搖了搖頭,似乎很是苦悶。
黑貓接口道:“還不是打仗打的,之前是春神侵略異界,又是人族宗教之間的互相傾扎,再就是多特公國和蒙特卡羅帝國的邊境戰事,要不是人族戰事這么頻繁,我怎么會來這里撈好處?”顯然意識到自己說露了嘴,黑貓趕緊頓住。
忽然紙鳥變的無名牌鸚鵡,大聲地叫嚷起來,茉莉愛憐地摸摸那小腦袋,不解他叫的什么,過了半天之后,才聽明白,原來是在“蘿莉!”“蘿莉!”地叫,當即被弄的哭笑不得,這人色性已經入骨,哦,不對,入靈魂了么,都變一只鳥了,還是這么好色。
“當初我們幾個受到了主的感召,”康斯坦丁落寞地絮叨,“方才組織了極天圣教,本想渡化世人,為世間求福音,可現在的圣教徒眾,行事一個比一個乖張,一個比一個狠毒,早就完全背離原來的主旨,為何人類如此熱衷于褻瀆原本美好的事務,為何人類就是不愿永享安詳,康寧?”
“我知道,”黑貓一本正經地說道。
“在下洗耳恭聽,”康斯坦丁顯然是個朝問道夕死可矣的主。
“因為人性本賤,嘎嘎!”黑貓大笑道。
忽然茉莉拿起吃東西的叉子,猛力地敲著桌子,“我說那個刺客,這里的‘人’全部都看得到你,你可不可以不要站在桌子上,一邊跳舞,一邊做鬼臉?。浚 ?
周圍的數人都被這里的聲響吸引了過來,紛紛朝這里張望,那刺客化作的透明身影,悻悻地跳了下來,然后慢慢走到小旅館外,隨便找了個稍微隱蔽點的地方,緩緩地現出身形,再往旅館走去,似乎剛看到茉莉他們,很高興般,揮了揮手,興奮道:“原來你們也在這里,真是湊巧啊?!闭f完就不管別人的反應,大大咧咧地坐下,大吃大喝了起來。
茉莉目瞪口呆地看著胡塞猛嚼的刺客,心里反復地只有一個想法,人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
康斯坦丁低頭喝悶酒,只是臉上偶爾抽動的肌肉會暴露他內心中真實的想法,看來他還不是合格的苦修士。
至于黑貓,簡單地兩個字,“Y蕩!”便繼續對付他的烤鱈魚去了。
無名牌鸚鵡嘴里大嚷著不知道哪里學過來的鷹語,“夠應當,夠應當!”
在不遠處的一桌,四個傭兵正在悄悄的交談。
“大哥,”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子低聲道,“那只黑貓剛才好像在說話!”
“看到了,”壯漢點了點頭,“這可是個稀罕物事,平時到黑森林深處要死要活才能抓個把兩個地人妖獸,這次想不到會自己送上門來一個,天上掉餡餅了?!?
兩個身著法師袍子聞言一起猥瑣地笑了起來。
是夜,幾人一起住宿于這家小旅館,雖然很小,但卻打點得很是干凈,然而茉莉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看著鸚鵡站在面向窗戶的小桌子上,表情茫然無措,起身慢慢走過去,小心地捧著鸚鵡,輕輕地摟在懷里,那鸚鵡用頭輕輕地蹭著茉莉的臉頰。
當下,茉莉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你流淚了。”鸚鵡輕輕地啄去茉莉臉頰上淌下的淚水,“你為什么要哭呢,蘿莉?”
“因為我深愛著你啊”茉莉溫柔道。
“我也愛你,蘿莉”
茉莉聞言笑了笑,就將鸚鵡放到枕邊,不一會兒便沉沉地睡去。
看著熟睡的,鸚鵡梳理了下羽毛,疑惑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奇怪,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來,可是看著眼前這個蘿莉,好像又很熟悉的樣子?!?
百思不得其解,還是作罷,就這樣蜷在茉莉身邊,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在小旅館吃過晚飯,兩人一貓一透明人,便又繼續趕路了。
黑貓對那透明身影,偷偷摸摸地跟在自己身后的透明身影很是不爽,“我說,只是趕路而已,你沒必要這樣吧,哦,對了,你叫什么來著?”
“請叫我史上最強悍刺客——透明尼克。”
“嘎嘎?!焙谪埞中Φ?,這貓的笑聲和他的呼嚕聲一樣的詭異,駭人,“強悍不強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惹得我不爽了,我會讓你成為偉大的黑龍,神圣的晚餐,上主仁慈?!?
黑貓說著還像模像樣,做了個祈禱的姿勢。
被黑貓趴在肩膀上的康斯坦丁,對黑貓盜版他的話,顯然很是無奈,搖了搖頭,看著茉莉和無名牌小鸚鵡玩著甜蜜蜜,不禁會心一笑,似有所思。
察覺到苦修士的異狀,黑貓壞笑道,“康斯坦丁大人,苦修士思春可是很不好的行為?!?
“你懂什么,我這是在深入思考人性的本源,我有那么膚淺么?你個燒炭貓?!笨邓固苟∫荒樕袷?。
“對對對,”透明刺客在后面一陣猛點頭,“我也會經??疾烊梭w的構造?!?
“切!”黑貓一臉不屑,“你們人族都是些掛羊頭賣狗肉的家伙,哪像我們龍族,多么直白,喜歡哪頭小母龍,就直接上去表白,軟的不行就來硬的,硬的不行再死纏爛打,總有得逞的那么一天?!?
透明刺客尼克一臉地疑惑,“可是沒聽說過赫赫有名的黑龍梅勞斯大人你,有什么伴侶啊?”
黑貓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己向一頭小母黑龍,求了十幾次的愛,結果每次都被揍得半死,“那是因為我根本還在幼年期,沒有這方面的需要,哎,多少小母龍向我投懷送抱,都被我無情地拒絕了,魅力大真是傷腦筋?!?
一個人族如何去辨別一條黑龍是否處于青春期還是幼年期?答案是,直到被吞下肚子,也無法辨別。
“那只貓留下,你們可以走了!”從前面的大樹后,慢慢地轉出了小旅館的那四個人。
一全副武裝的壯漢,一手拿匕首的瘦猴子,還有兩個身著法師袍的滿臉奸笑的魔法師。
異界的分工真是明確啊,從打扮上一下就能分辨出職業,就差標上,人名,性別,家庭住址了。
“幾位大人,”茉莉乖巧地說道,“這貓是我祖母留給我的遺產,可否讓我們付點錢,放我們走好不好?”自己可不想看黑龍玩大吃活人,這幾個不知好歹的家伙,還是趕緊走得越遠越好,因為黑貓已經開始輕撫自己的肚子了。
“當時光線暗,倒也沒發現,小姑娘還挺標致的,要不,你和貓一起留下吧,伺候大爺們舒服了,大爺有賞。”健壯漢子滿不在乎道。
四人一起張狂地大笑起來。
忽然遠處傳來悠揚的樂聲,一個清亮的嗓音也隨著響起
“輕風吹過綠野,白云飄在天際,那絕美的雙瞳,注視著大地,荒蕪沙漠里,長出了參天的大樹,干裂的泥土里,響起了動聽的泉音,那是神跡!
豐饒之神來到了,她來到了,從此我們再也,沒有困苦,從此我們再也,不愁吃穿,我們稱頌著她的神跡!”
樂聲和朗誦的聲音,傳到茉莉他們耳朵里,不過是覺得動聽罷了,不過那四個搶劫的伙計卻沒有心思分辨動聽不動聽了,因為他們似乎是中了什么術法般,兀自在那里滿是癡迷的神情,正翩翩起舞,尤其是那壯漢,竟然翹起了銷魂的蘭花指。
四人便跳著舞,邊往遠處去了,黑貓也沒有去阻攔的意思,在那里無聊地舔著自己的爪子。
“好一首春之女神頌,”康斯坦丁嘆息道,然后就默不作聲了。
一個身著白衣白褲的俊朗男子,彈著豎琴,走了過來。
黑貓不屑道:“歌詩尼,我不過是跑過來,趁著渾水摸點魚罷了,有必要出動兩個神級么?”
“誰叫你這么利害呢,”白衣男子笑道,“近似于神級的黑暗術法修為,中級神的肉身,就是我們這些忝為神級的家伙,也不敢言必勝呢。”
“嘿嘿,”黑貓壞笑道,“你當著一個極天圣教苦修士的面,大唱春之女神的贊歌,似乎很是不恰當?!?
康斯坦丁對歌詩尼微微頷首。
“你個黑蜥蜴,”歌詩尼點了點頭,然后笑道,“想不到你還會挑撥離間,我作為吟游詩人,贊頌神的歌曲可都是會唱的,極天圣教的圣歌我自然也很是拿手。”
黑貓低聲喃喃道:“好你個騎墻的?!边@家伙該不是東討好一個神,西討好一個神,然后自己就成神了吧?
茉莉忽然回過神來,問道:“請問,這位上人,你去過東土嗎?”
“自然是去過的,”歌詩尼點點頭,“去打了個莫名奇妙的仗,戰爭起因不知道,先是幫一邊殺另一邊的將官,接著又幫另一邊從一邊那里救人,我都把自己搞糊涂了。”
“原來催眠匈古大軍的那位上人是你!”茉莉欣喜道,“在這里謝過上人了。”
“慚愧,慚愧” 歌詩尼顯然不是臉皮厚之人,“事情本是因我們而起,只不過是略作補償罷了?!碑敵踝约嚎吹侥切┬U族士兵想吃人,可當場就爆發了,早知道這樣,是絕對不會看在天后的面子上,去助什么陣的。
歌詩尼忽然間面色古怪,似乎想了很久,忍不住說道:“這位透明刺客朋友,你拿腳在我的兩腿之間,比劃這么久了,累了嗎?”
茉莉尷尬地笑了笑,將那搗鬼的刺客一把扯到一邊,問道:“上人,你知道優素福先生在哪里嗎?”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备柙娔崧詭敢獾?,“當初我們三個是先行離開東土世界的,那門票可真是貴,不過后來聽說春之女神,在與東土的大神,作戰中受了重傷,所以回到了精靈界療養,而春之女神教教皇優素福也趕回來護持了,至于東土那邊,聽說是和平了,并且允許春之女神教堂而皇之地傳教,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茉莉暗笑,東土現在有佛門,道派,薩滿教,所謂虱子多了不癢,別說來一個春之女神教,就是再多幾個,也完全沒有關系,想起優的事情,繼續憂心忡忡道,“上人,你可有什么線索?”
“線索么,暫時沒有,精靈界大陸都傳聞,說春之女神已經在與東土世界大神的作戰中隕落了,應該是謠言,但受了傷是肯定的,也許是躲到哪個角落去療傷去了吧?!?
“那就難辦了?!避岳驗殡y道。
“怕什么!”黑貓叫道,“只要不是去了圣都那鬼地方,以他們兩個的修為,沒人能把他們怎么樣的?!?
“圣都?”茉莉奇怪地問,“圣都有那么恐怖嗎?”
“不恐怖的話,這只黑貓看到那只有天人級修為的亞路利哈,能怕成那樣?”久未說話的刺客曬道。
黑貓跳了起來,“跟你說了,我那時候肚子不舒服,你怎么就不聽呢?”
“啊,老大我錯了,啊!對對對,老大你肚子不舒服,肚子不舒服啊。”
眾人對猥瑣刺客的慘叫顯然不以為意,這家伙活該的。
“其實,”沉默的康斯坦丁突然開口,“圣都倒并不是多恐怖,只是我們這里的所有人,到了那里,恐怕都得上火刑架?!?
是了,一個叛徒,一個邪惡的黑龍,兩個無信仰的,一個騎墻的,在衛道士的眼里,恐怕絕不適合生存于這個世上的。
晚秋的風已經有些涼了,只是眾人的心里更是冰冷,一個動不動就把人往火上一放,做****大餐的地方,可以說不恐怖嗎。
路上的行人依然是那樣的稀少,見黑龍并沒有為惡,人族的一大神級,吟游詩人歌詩尼便告辭而去。
在繼續往前的路上,已經漸漸靠近多特帝國的邊境了,如今精靈界的人族們,戰爭頻繁,邊境自然是早早就封鎖了的,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乒乒乓乓地打了個不停,不過精靈界的戰爭方式注定了,他永遠沒有東土的戰爭那樣速戰速決。
先是把隊排排好,陣型整理好,然后試圖集中全部的力量,一舉沖開對方的防御,可惜對方也是這么想的,于是如同兩個人,都盯著對方,努力積蓄自己全部的力量,如果參謀將軍沈步在這里,一定會嘆息多少戰機的失去,在蓄滿力量之后,打得好好的算盤往往就失去了意義,最常見的結果就是難分彼此,于是自然而然地就拼起了消耗,今天我奪你幾座城,明天你給我還回來,成為在平原上無險可守的戰爭的最多的結局。
于是這樣的國與國的邊防,便成為了緩慢而有效地開動著的人肉絞肉機,慢慢吞噬著生命。
茉莉曾經問道,一個是多特公國,一個是蒙地卡羅帝國,何以兩者能戰得一個平分秋色的格局,論國力,公國自然不是帝國的對手。
康斯坦丁回答道,那是因為多特公國依山傍海,就在平原之處有蒙地卡羅這么一個鄰國,而蒙地卡羅,雖然疆域很大,北面也有戰線,要分兵防守,所以無法兼顧了。
那是一個異常精致的房間,整個房間并沒有多少光亮,卻一點都沒有昏暗的感覺,因為正有數只發著明亮的光的螢火蟲,在慢悠悠地飛著,房間里到處都飾以美麗的花紋,而窗外,滿是盛開著鮮艷花朵的綠藤。
上面有很多小小的半透明的光人在忙碌著,似乎在采集花粉。
而在一個漂亮的鏤空雕花大木床上,一個身披綠紗衣的美麗女子就那樣側臥在床上,均勻地呼吸著,發出細微的鼾聲,似乎一直在沉眠。
忽然長長的睫毛抖動了幾下,慢慢地睜了開來,不一會兒又輕輕地閉上。
那女子悠悠地嘆息了一聲,一滴淚水就這樣從睫毛上滾了下來。
我的愛人,雖然早知道你已經進入輪回,可我為何是如此的不愿意相信,當初還以為在異界有了我的信徒,誰想到是承載了你記憶的傳人,想必是優素福終于找到了合適的人選了吧,如今,你的氣息撲面而來,我卻知道,那并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