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似乎傳來馬蹄聲和人的呼喊聲,一羣人正往自己這個方向奔來。
樂天對此並沒有上心,只顧踉踉蹌蹌,淺一腳深一腳地往前走著,不知道那個黑袍人用什麼東西砸到了自己的頭,醒來之後只覺得頭痛欲裂,全身痠軟地使不上力氣,就好像喝了三斤老白乾,宿醉剛起的時候一樣,下午的天氣是如此的炎熱,無一絲雲朵的天空,昏黃的太陽在那裡毒辣辣地照著,樂天只覺得嘴裡一直到喉嚨裡都快冒煙了。
十數個騎士駕馭著馬匹紛紛揚揚地從樂天身邊馳過,當超過樂天,過了二十尺的距離的時候,紛紛打轉回頭,圍著樂天轉了起來。
“老大,這小子見到我們響馬,竟然不閃不避,是不是腦袋被驢給踢了?”一個騎士叫道。
首領模樣的騎士不屑道,“因爲他是個蠢笨的匈古貴族麼,把他抹了,利落點,還要去前面的村子收割呢。”
響馬就是馬賊,騎在馬上的強盜。
那騎士大笑了笑,邊揮舞著大刀邊夾著馬腹,往樂天衝了過來,等到了近前的時候,狠狠一刀砍下去。
樂天一個滾地葫蘆,躲過了這兇狠的一刀,馬賊們鬨笑起來,首領更是起勁喊道,“你當是貓玩老鼠啊,迅速殺了!”
騎士勒住馬,慢慢回過頭來,又是一個衝鋒,仍然一刀向樂天砍去。
“想要我的命?”樂天暗恨,此時腦袋更加疼了,而喉嚨裡更是難受,連咽口吐沫潤下嗓子都做不到了,望著奔過來的騎手揮舞著大刀的狂暴神情,一股奇妙的感覺慢慢涌上了心頭,彷彿還帶著一絲絲的渴望。
響馬們的笑聲很突兀地噶然而止,只是因爲他們看到,那個匈古貴族並沒有如他們想象中的,或跪地求饒,或拼死抵抗,或奪路狂奔,那個可惡的匈古貴族,只是在要殺他的騎手奔過來的那一剎那,讓過砍過來的大刀,然後一把抓住騎手的手腕,迅速地將那騎手拖下馬來,接著猛撲上去,一口咬在了那個騎手的喉嚨上,大力吮吸起來。爆出的血沫在陽光的照耀下,豔紅髮亮,很是美麗。
眼前騎手大聲掙扎哀嚎的聲音撞擊著馬賊們的耳朵和內心,而那血霧亂噴的情景更是震撼心靈,這個匈古貴族也太渴了吧,直接喝人血?
“殺了他!”首領騎士狂暴地命令道,“給我殺了他!”
衆多馬賊紛紛衝上前去,直欲把前面這個匈古貴族剁成九根十八段,從來都只有別人害怕馬賊,還沒有過馬賊害怕別人的時候,眼前這個年輕的匈古貴族,讓他們很是不舒服。
一絲絲略帶鹹味的血平息了心中的躁動,喉嚨宛若灼傷般的乾渴也慢慢地被熨平了,只覺得從未有過的痛快,快感溢滿了自己的心胸,同時一股澎湃的力量在全身涌動著,彷彿對眼前的殺機毫無察覺,樂天仰天長嘯一聲長嘯,“啊!……”幾乎是一股肉眼可見的聲浪,以樂天爲中心發散了開去。
草原裡很多膽小的動物,立刻嚇得到處亂串,而那些馬賊所騎的馬,頓時也紛紛止住了腳步,要麼突然一個急停,要麼回頭就跑,搞的騎手們一陣手忙腳亂,有猝不及防立刻就被甩下馬背的,有牽扯繮繩大聲吆喝馬匹的, 有在驚叫呼號讓地上的人小心馬蹄的,更有馬受驚發出的驚恐嘶叫,這一切伴隨著騰起的煙霧,十足一個雞飛狗跳的混亂場面,馬賊首領在後面急得幹跳腳,卻是毫無辦法。
樂天睜著漆黑不見一絲光芒的眼睛,冷冷地看著眼前的混亂場面,突然出手,一把奪過奔過來的一個馬賊騎手的大刀,隨手往馬賊的脖子上一抹,一顆人頭就這麼輕易地飛了開去,由於出刀速度過快,軀幹還沒有來得及倒下,便噴出一股血箭,宛如一條鮮紅的緞帶,輝映著昏黃的陽光,熠熠生輝。
忙亂中的馬賊見到,那匈古貴族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沾上一點血,放在嘴裡,一邊吮吸,一邊露出陶醉回味的神情,不由都紅了眼睛。
“給我殺了他,殺了他,把他剁成肉醬!我要每天拿這肉醬來做我的早飯,給我殺了他!”首領歇斯里底地狂叫道。
一衆馬賊怪叫著,衝向前方那有著漆黑眼眸的匈古少年,舉刀便砍去,
一個,兩個,……十一個,樂天一邊迅疾地揮著刀,一邊嘴裡喃喃道,這並不是毫無意義的數字,伴隨著每一個數字的,是飛上半空的人頭,這些馬賊,不論是多麼地兇悍,搶奪了多少的財寶,或是禍害了多少的婦女,最後爲他們那不算漫長的生命做終結的,只是那麼一個數字,要麼是一,要麼是二,要麼就是十一,這纔是真正悲哀的地方。
馬賊首領用剩餘的一隻胳膊支撐著,癱坐在地上,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下,化成了各個數字,身不由己地向後面賴去。
“十二?”樂天看向馬賊首領,從容地扔掉了第四把卷仞的大刀。
“英雄!”馬賊首領哀號,“你就放過在下吧,在下有眼不識莫干山啊。”即使兇惡如斯,也終究知道了恐懼。
“可是我餓。”樂天不帶一絲表情的聲音。
“英雄要是餓了,在下幫你燉羊肉便是,麻辣的”馬賊首領驚恐地看著樂天那不帶一絲眼白的眼睛,難道,這就是眼前這個看似只有武人期的少年,可以輕易地屠殺自己的原因?
樂天不慌不忙地向前走著,那種壓迫感,簡直讓馬賊首領喘不過氣來。
“英雄?”坐在地上,向後爬去的馬賊首領膽顫地喊道,可那個匈古貴族並不答話,依然向他走來,越看那詭異的眼睛,越是覺得毛骨悚然,馬賊首領終於崩潰了,一聲驚叫,用僅剩的一隻手撐住地面,翻身爬起來,就拼命地跑去。
樂天不緊不慢從地面撿起一個頭顱,猛地砸了過去。
“撲”
遠處一聲悶響,彷彿瞬間鮮花盛開。
王庭附近,懸在地面上方滴溜溜旋轉的八寶琉璃塔忽然停住了,那聲音疑惑道,“好濃的一股怨氣啊,這可不是陽世所該有的,冥界叛亂了?罷工了?”
這冥界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俗話說大千世界,大千世界可是從佛教中傳過來的詞語,寓意是說,像東土世界這樣的,只能稱做小世界,然後三千個這樣的小世界合成一箇中世界,三千個中世界合成一個大世界,這大世界自然就是大千世界了,
按照這樣一個說法,整個宇宙到底就是有三千乘三千再乘三千數量的東土世界了,這個並沒有人去考證過,但是有一條鐵律幾乎是所有的神級都知曉的,那就是所有鮮活的世界和冥界之間都必須要有通道,要不然幾乎都會化爲絕死地,連亡靈都不能存在的地方。
既然所有的世界都能與冥界相通,那麼可想而知冥界公務員的工作量了,從殭屍形態的黑白無常,到亡靈形態的判官城隍,到神級形態的孟婆冥王,甚至臨時僱傭的鐘馗鬼王,各個都忙得是外焦裡嫩,不可開交啊,鍾馗倒還好,工作就是吃,把執意逃跑的亡靈往肚裡一塞,回來一上交就完事,就是跑到哪個樹蔭下面去打個盹,也沒人來說是非。
其他冥界大員可就沒這麼輕鬆了,即使冥界實行的是放任式管理,這些傢伙們也經常是累得夠嗆,於是,冥界的官員們,就經常玩些叛亂啊,罷工啊什麼的,來增加點福利。
曾經就有那麼一次,管理東土引魂任務的黑白無常們集體罷工,要求冥王提高福利,並增加節假日的數量,同時產假對男女無常一視同仁,雖然冥王很及時地同意了這些請求,不過仍然造成了大量鬼魂滯留於東土世界,當無常們忙著將鬼魂們牽往豐都的時候,由於數量實在太多,原本絕不和陽世重合的引魂道,現跡於空中,大量的鬼魂飛過,遮天蔽日,造成了當時赫赫有名的日全食現象。正因爲如此,冥王下了死命令,叛亂和罷工一萬年裡,只準各搞一次。
雖然冥王想著各種辦法,比如說像龍泉寺啊,薩滿啊,還有有苗的聖教啊,這些專業的超度引魂機構大量的超負荷地工作,以求讓滯留於陽世的鬼魂們積極主動地前往冥界,重託輪迴,不過並不乾淨徹底,於是冥王便就造就了一代天命之子,當然了,其實又是一個臨時僱員而已,這就是,整個中原傳唱的赫赫有名的星象術法大師,天機老人半個人先生。
“你們這些和尚就喜歡玩些花俏,一會兒弄個什麼祭祀三寶,一會兒又弄個什麼七寶羅傘,眼前的這個,不會就是和尚們吹噓的八寶琉璃塔了吧?”正是天機老人半個人嘲弄的聲音。
“正是在下,正是在下”八寶琉璃塔呵呵地諂諛笑道。
“又弄亡魂來給我超度了?”
“天機老人就是天機老人,修爲通天徹地啊,和尚我都有所不及啊,呵呵”八寶琉璃塔的聲音愈發討好。
“不及個屁!”天機老人跳腳道,“千年來,你哪次找老道我,不是爲這件事?就是傻子都知道你來找我是做什麼了。”
“哎呀,道兄,莫生氣麼,淡定,淡定,我輩修爲高深之人,自當淡定啊,阿彌陀佛”八寶琉璃塔,很難得的唸了一聲佛號。
“你個陰險的和尚,真是拿你沒辦法啊”天機老人半個人嘆道。
你知道爲什麼八寶琉璃塔這麼個創建龍泉寺的老和尚,幹嘛這麼遷就天機老人半個人嗎,這裡面自然是有大大的緣由。
兩人家本是鄰居,自小就在一起長大,玩得很不錯的,而且這兩個人志願都相同,那就是一定要成爲大富翁!不過走的路不是那麼一致,天機老人入了道門,成爲了後來的天陽門的掌門,而八寶自然就是創建了龍泉寺了。
當時超度安魂的產業剛剛興起,兩者之間的競爭自然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當時雙方互不服氣,決意來賭一次大的,約定在七月三十鬼節那天,同時舉行盛大法會,誰的信徒多,自然做他的超度界老大,少的那個麼,嘿嘿,主動退出超度界,而且這場比試絕對不允許用星象術法。
於是雙方都立下字據,並邀請皇室做公證。
接下來,天機老人便讓徒弟,徒孫們到處行走,廣爲宣傳天陽門,而且還突出了天陽門的捉鬼術,當時天陽門的聲望一下子如日中天,人們到處傳唱天陽門人捉拿惡鬼殭屍的功德,而反觀龍泉寺(當時還不叫這個名字),簡直就寂寂無名,老和尚天天在那裡說什麼玄,講什麼禮,也就那麼幾個附庸高雅地傢伙在那裡撐撐場面而已。天機經常爲眼前這種情形捂著嘴偷笑,可他當時哪裡知道,這個老和尚的陰險之處。
老和尚對聖墓賭場的情況很是瞭解的,因爲他自己就去玩過好幾把,當下就暗暗在聖墓賭場裡放出風聲,說龍泉寺香油錢那是大大的有啊,之後就回到龍泉寺安坐,等著大魚上鉤了。
那天天龍白羽上門的時候,就是老和尚都差點驚掉了下巴,乖乖,神級頂峰的天龍啊,這上鉤的魚可真夠肥的。
接下來的事情自然也就清楚明瞭了,七月三十是鬼節,老和尚仔細地推敲了各地到龍泉寺的路程之後,就決定在七月十五那天,舉辦那場騎天龍的法會,以求能達到最大的效果,同時又能夠讓信徒在七月三十那天大量的聚集。
那老和尚騷包地煮泉喝茶騎天龍之後,民衆震驚了,龍泉寺信徒幾乎以洪水氾濫的速度瘋長,等到七月三十那天,兩派約定召開盛大法會的日子,因爲天龍而被命名爲龍泉寺的廟裡幾乎擠滿了人,連寺廟外面的山上都是跪拜的人影,而天陽門,很乾脆地沒有舉辦法會。
當時的天機找道老和尚,“你卑鄙!”
“我哪裡卑鄙了?”老和尚還嘴,“我一沒有動用星象術法,而又沒有動用不正當手段,哪裡卑鄙了?”
天機被噎的說不出話來,畢竟能僱傭神級巔峰的天龍,也是本事啊。
老和尚和藹地笑著拍天機的肩膀,“別生氣麼,大不了,以後捉鬼的業務,我們龍泉寺決不涉及就是了麼。”
時間拉回到現在,龍泉寺依然是超度巨擎,而天陽門也自然還是捉鬼聖手。
老和尚訕訕笑道:“這幾個怨靈折騰老子好多年了,老朋友,你忍心見死不救麼。”
天機老人無奈地嘆了口氣,伸出兩根手指。
“兩萬兩?牛鼻子,這兩萬兩花出去,我會更加心痛的!”八寶琉璃老和尚一臉決絕,“一萬兩,一萬兩最多了!”
最後老和尚肉痛地從塔裡飄出一張皇室欽定的一萬五的銀票。
天機微笑著伸手接過,放在懷裡放好,然後手伸出去,對著塔體遙遙輕撫了幾下,再猛地往外一拉,數股黑氣,便被拉了出來。
黑氣一出來,便圍著天機旋轉飄飛起來。
“老頭,你想多管閒事?我們不過是誤進龍泉寺,這老和尚就取了我們的性命,我們雖然是隻有天人修爲的人的靈魂,不能拿他怎麼樣,但煩也要煩死他!”
“對呀”“是的”“不錯”衆黑氣紛紛七嘴八舌地表示贊同。
“這麼多年過去了,還不醒悟麼。”老道士天機緩緩道,“畢竟是你們闖進和尚廟的,現在還是化去身上的戾氣,要麼重投輪迴,要麼修煉神魂吧,”
“老東西你是誰啊,憑什麼讓我們聽你的?我們都糾纏了百把年了,還在乎是否繼續糾纏下去。”
“當真不答應?”
“決不答應!”衆靈魂異口同聲。
“冥頑不靈!”老道士大吼道,突然從道士身上冒出萬道光線,如萬根蠶絲般潔白的絲樣光線,紛紛射到了那些亡魂身上,被觸及的亡魂頓時消散,再也沒有成形。
好手段!旁邊的八寶琉璃塔,也就是老和尚歎服道,就這麼一下,這些靈魂也就全部消亡了,這真正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好了”老道士若無其事,“你從哪裡來滾哪裡去吧,道長我都有些累了。”
“老朋友”老和尚嬉笑道,“多謝你了,我現在感覺渾身舒適呢。”
“舒適了就滾吧。”
“別急嘛,我上次偶然間心血來潮,就窺了下天命,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嗎?”
“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道草原上面,一個少年對一個牛鼻子老道說了句話,你猜猜看是什麼?”
“滾!再不滾,老道我將你拆了賣錢!”
“哈哈哈”八寶琉璃塔大笑著飛走了。
又從遠處喊道,“大戰就要開始了,老朋友你多多保重,可別死在我前面。”
“放心吧,你死了我都不會死!”天機老人喊道。
一千年過去了,以往的敵人又要再回來了嗎,究竟是怎樣的天命主導了這可笑的情形,難道東土世界必須得每隔一千年就得經受一次考驗麼,天機老人半個人無奈地搖搖頭,這世上絕對沒有完全能窺探天命的人,如果真有的話,那麼,他一定早就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