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日暮,空氣涼薄。
偌大的山莊,唯見一人影,倏忽而現,待再定睛看去,已不見蹤跡,四下舉目仍是之前的空寂。
祁五進屋道:“還是沒有動靜么?”
裴瀟瀟默默搖搖頭,眼中露出失望與不甘之色。
“難道猜錯了?”祁五喃喃道,他有些著急,這樣一直等下去不是辦法。
“再等等。”裴瀟瀟也顯得沒有之前肯定,猶疑起來。
“對了,這幾日怎么不見樓小樓?他在哪?”祁五問道。
“你找他有事?”
“那倒沒什么事,只是覺得好些日子都不見他,所以問問,看他那是否有查到什么新消息?!?
裴瀟瀟語氣頗為不佳道:“我也不知,可能在你二哥那?!?
祁五蹙眉道:“是么,我剛從二哥那過來,可沒見她?!?
裴瀟瀟面露不滿道:“哼,他只會顧自己,哪顧及得了旁人,誰知他又在干什么。不用理他!”。末了她忍不住又小道:“指望他是白費功夫?!?
“好,先不管他??扇羰窃俚葞兹者€沒有動靜,我們該如何做?”祁五看著裴瀟瀟躊躇道。
裴瀟瀟道:“你怎么想?”
“我……”祁五目光復雜起來,沉吟半晌,苦笑一下道:“我如何知道該怎么辦,若是只知道,也不會眼看著事情到今日這種地步……”他的語氣沉重起來。
裴瀟瀟見狀,帶些安慰道:“這與你無關,無需自責。還是再等幾日看看再說?!?
又過去三日,第八日,莊內仍是一片寂然。
可今日的安靜并沒有持續多久,就被司徒柏遠的到來攪亂。
“萬如意!出來!”司徒柏遠人雖在山莊大門,但這一聲,已頃刻傳遍整個山莊,蕩出一圈圈回聲。
司徒柏遠不顧山莊侍衛的阻攔,悍然闖入,如入無人之境。一襲紫袍在身,襯得他風姿無雙,英氣畢露的眉宇間,那毫不掩飾的深深的殺氣!更讓人不敢直視,絕不會有人懷疑,他會大開殺戒!
“司徒前輩!這是欺負我們攬月山莊無人么!”祁五先訊聲趕來,擋在司徒柏遠面前怒聲道。
“滾!”司徒柏遠步履匆匆并不看他一眼,抬手間真氣鼓動,直接打向祁五。祁五想不到司徒柏遠會直接動手,只好硬接下來,被震地連連后退。司徒柏遠眼中精光一閃冷冷道:“下次就是死!”
祁五憤恨瞪著司徒柏遠,不及多想“噌”的一聲,便拔出佩劍!
“想動手,好,好得很,我正愁找不到人!”司徒柏遠眼中滿是危險的信號。
“前輩!手下留情!”祁二傷重已不能自己行走,坐在藤椅上讓人抬著趕了過來。
司徒柏遠看著祁二這幅樣子,嗤笑道:“又來一個送死的?!?
“前輩,稍安勿躁,請先進屋再說?!比缃竦那闆r,已容不得祁二多想,先穩住司徒柏遠是最主要的。
“少廢話!上次可是你們自己說的三天,可現在呢!你們竟還有臉派人請我大哥寬限幾日,我大哥顧念情意,不和你們計較,怎么,真當我們司徒府好欺負,敢拖到現在還不交人。之前若非我大哥攔著,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和我說話!”司徒柏遠睥睨著祁二,凜凜狂霸之氣,展露無遺。
“前輩!你
這是在逼我們!”祁二壓低聲音道。
“對!就是在逼你們!今天你們若是交不出司徒鳳,說不出個所以然,攬月山莊休想安寧!”司徒柏遠語氣森寒道。
祁二沉著臉上看不出喜怒,祁五則是目眥欲裂的怒瞪著司徒柏遠,劍緊握在手中,不曾一刻放松。
祁二眼神陰郁,像是下了什么決定,低沉而堅定道:“好!我就給你一個交代?!?
祁二帶著司徒柏遠來到密室前,道:“跟我來?!?
“二哥!”祁五急道。
祁二嚴厲的看了他一眼,讓他閉嘴。
司徒柏遠看著深不見底的地宮入口,冷哼一聲,從容的跟著祁二走了下去。祁五在外面等待的同時,裴瀟瀟也聞訊而至。
大約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兩人就從地宮出來。司徒柏遠的表情是說不出的怪異,祁二則是面無表情,可以說是木然。
祁二是帶司徒柏遠去見如意夫人,如意夫人的病如今已經越發的嚴重,神志不清的時間越來越長,越來越頻繁,一直不停地大喊大叫,祁二無奈,只好先見她安置在地宮。
“照你這么說,綁走司徒鳳的和你家那丫頭的不是一撥人?”司徒柏遠眉頭深鎖道。
“不錯,小妹并非是失蹤,只是莊主護女心切,引起的一場誤會。這其中的緣由,剛才在下已說過?!逼疃斎皇怯羞x擇性的說,不必讓外人知道過多。
“我要見見你家那丫頭?!彼就桨剡h道。
“可以,讓佑芷過來?!逼疃]有猶豫吩咐道。
祁佑芷進屋看到這么多人,微微一驚。
“佑芷,這是司徒府的前輩,你和他再說一遍你失蹤那天的事?!逼疃驹谒磉叺?。
祁佑芷臉色有些不自然,顯然那天的事讓她心有余悸,她調整下呼吸道:“那日與樓公子、司徒公子分開后,我便回了山莊,因怕受到責罰,所以我就偷偷溜進了山莊,想先去找三哥,好到時幫我求情,誰知…”祁佑芷說道這里,看了一眼祁二,后者不動聲色的給她一個眼神。
祁佑芷神色黯然接著道:“誰知,我被人發現,只好先去了母親那里,她先是訓斥了我一番,后來就告訴我說有個厲害的人要對山莊不利,因為我身體不好,怕到時護我不周,讓我受到傷害,所以她想讓我去地宮躲上一段時間?!?
祁佑芷嘴上這么說,可心中仿佛又回到了當時那個讓她驚慌失措、不愿再想起的時刻。當時,她偷偷去找祁三,卻無意中聽到安易和祁三在爭執,她正驚訝于兩人的爭吵,就看到安易怒氣沖沖的出來。一時好奇,就跟了上去,這一跟不要緊,竟讓她發現了安易和自己母親的秘密!
正驚異慌神之際,就被發現了。于是就被關在地宮里,雖然當時如意夫人解釋是為了保護她才不得不這么做,可祁佑芷心中明白,那并不是真正的原因!若非樓小樓,自己也不知何時才能出去,也許到死都不能,想到這,她心中對樓小樓,又涌種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司徒柏遠聽祁佑芷說完,臉色有些陰沉,照她這么說,司徒鳳的線索豈不是又斷了,本以為找到了祁佑芷就能找到司徒鳳,現在看來,不像當初想的那般簡單。
“誰要對你們山莊不利?”司徒柏遠敏銳的抓住重點問道。
祁二沉默不語。
司
徒柏遠盯著祁二,大有不說不罷休的架勢。
“如果你是因為我而不說,就沒有那個必要,我已知道他誰是。”裴瀟瀟緩緩道。
“誰?”司徒柏遠看向她道。
“裴羅峰?!迸釣t瀟輕輕吐出這三個字。
“‘八陽劍’裴羅峰?”司徒柏遠皺眉念道。
“不錯,他們口中的那人就是我叔叔,‘八陽劍’裴羅峰。”裴瀟瀟眼中閃著亮光。
“你叔叔,你叔叔竟然是裴羅峰?這倒有意思……”司徒柏遠驚訝之余笑笑道。
“你認識他?”
“有過一面之緣,可后來江湖上突然就沒了他的消息?!彼就桨剡h說到這一頓。
“他已過世了?!迸釣t瀟稍顯黯然道。
“死了?可惜!可惜!武林又少了一位俠者。嘶…不對!死了怎么還說他要對攬月山莊不利?”司徒柏遠疑惑更甚道。
待裴瀟瀟將事情說完,司徒柏遠只覺得這事比原先更加讓人摸不清頭緒。
“原來你們打的是這個主意,難怪五哥不讓我住在那,還禁止我出門……”祁佑芷小聲道。
“可惜這招不太靈?!逼钗迨馈?
“當然不會靈!難道他是傻子,眼看風聲這么緊還要來,莊內連個鬼影都沒,誰看了都知道莊中出了事!他還會來么?哼!一群蠢蛋!”司徒柏遠罵道。
裴瀟瀟和祁二面色冷談,祁五則露出一絲尷尬。
“你這次負責牽制住他們,生死不論!其余的我自會去辦?!痹谇嗵彀兹罩抡剼⑷?,本該是件大煞風景之事??蓮拇巳俗熘杏幂p描淡寫的語調、不急不緩的語速說出,卻有種奇異的悅耳之感。
對方點下頭,倏忽間,已不見身影。
正午陽光正好,一般對要殺人的人來說,這不會是個殺人的好時機,它太過明媚、充滿正氣,又少了夜晚黑暗的滋養膨脹,讓殺氣都不免弱了幾分。
可他卻偏偏要挑選這樣一個時刻,他每次殺人,都選在這樣一個時刻,他喜歡陽光,喜歡光明,越是干凈純潔的東西,毀滅起來才越是快樂滿足!
而且他相信,最深的黑暗,往往來自最高的光明!
門被推開,輕而又輕,推開門的那雙手,在觸摸到門的那一剎那,又趕忙縮了回去,像是膽怯,又像是激動。
床上躺著一個人,閉著的眼睛,均勻的呼吸,顯然是睡熟了。他走進幾步,停下,站著不動,半個時辰過去,他仍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像是在側耳傾聽,欣賞這輕柔的呼吸。
突然,他開始動了,像貓兒一樣輕的到了床邊,他用溫柔的目光看著熟睡的人兒,然后,急速出手,點了床上人的穴道。他的目光一直是溫柔的,姿勢也與之前的毫無變化,就像從未動過手,一直站在那守護著一樣。停了一會兒,他正欲彎腰抱起床上的人,忽然他的動作就停在那里。
莫非是他老了,扭到了腰?這不可笑,人總是要對時間低頭的。
可惜他不是,絕不是,他遠沒有到對時間低頭的時候,他還有很多時間,因為他還很年輕,那他為什么要停下來?
他轉過身,嘴角噙著一絲微笑,讓人十分熟悉的微笑,能在一個人臉上經常見到的微笑。最重要的是,不止他的笑容熟悉,他的長相也很熟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