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河面上,我看見兩只發著綠光的眼睛就在我身后不遠的地方,距離近的只要我伸出手就能摸到,在湍急河水中冒冷汗是什么滋味,我總算是領教到了。而我剛才手上抓著的,竟然是一條在月光下通體泛著血紅色光芒,足有百年老樹那么粗的一條紅斑大蟒。
他尾巴的最末端正被我抓著,手中那滑膩膩的感覺讓我渾身一陣哆嗦,下意識的將手彈了回來,一時忘了自己還在是水里,整個人呆掉的同時差點沉到水下險些嗆死。
完了,這下可真的是死定了。紅斑大蟒瞪著黃褐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它的舌頭又細又長,而且通紅的,每次張嘴前都要伸出來舔舔自己的蛇唇??此歉睒幼?,只覺渾身發緊、頭皮發麻,七魂已被嚇死三魄。
“我在這!快……啊——!”突然一聲尖叫,是小澗,他被河水沖到了我附近,正在河邊一塊大石頭上趴著,看到我立即朝我伸出一只手想拉我過去,哪知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被我擋在身后的那條紅斑大蟒,嚇得一聲喪魂尖叫。
這一叫不打緊,頂多是難聽了點,可高頻率的聲音卻驚到了那條紅斑大蟒。蟒蛇之類的靈物天生就是瞎子,眼睛只是擺設,但他們辨別物體方位的能力卻是所有物種中最強的。轉眼之間,血斑大蟒在河水中翻滾身體,吐著紅信直朝小澗的方向沖去。
“小澗,快!快上岸!”大喊著,可已經來不及了。大蟒的速度快得驚人,小澗的動作雖然也利索,但他的速度終及不上水中的紅色蛟龍。一時情急,也不知哪來的勇氣,雙手在水中亂抓一通本想朝小澗游去,本想游到他身邊托他上岸,哪知無意中竟又抓到紅斑大蟒的尾巴。
大蟒的尾巴被人抓住,最初對小澗本能性的攻擊瞬間上升至強烈的自衛級別。河水被他突然掉頭的動作擊起巨多水花,打在我臉上讓我一時間什么都看不真切,只知道不??人?。
由于我‘奮不顧身’將紅斑大蟒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小澗得以安全上岸。而我,也即將在小澗呼天搶地的喊聲中被大蟒纏成人肉面條。
我不知道為什么自己還能保持著清醒。銀色月光里,紅斑大蟒纏著我任由河水將我們一路沖往下游,小澗沿著河岸上追著跑??蓱z的孩子,一路上被石頭畔倒無數次,卻又無數次頭破血流的站起來接著攆,看他這樣,連我都替他心疼。何必呢!你的心意我領了,日后多給我燒點紙我也就知足了。
意識開始模糊,身體快要被紅斑大蟒擠得爆掉。腦子一嗡,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搖晃著腦袋似乎聞到了什么東西爛掉的味道,慢慢睜開眼睛,天已經蒙蒙亮,自己也已經離開河道,正躺在一片亂石之中。想要掙扎著起身,卻發現全身的骨頭都好象不是我的,剛掙扎著動彈一下,就聽見喀嚓一聲,也不知道哪里的骨頭斷掉了。
全身上下痛得生不如死,眼見那紅斑大蟒在晨曦的照耀下,滑著閃耀著紅光的肥碩身體勻速朝我逼進,明明爬得要死,明明想要逃跑,可身體卻一動不動,挺在那里,絕望地等待死亡的來臨。
大蟒蛇沒有刷牙的習慣,當他朝我張開血盆大口,順便吐出紅信調戲我臉蛋的時候,我幾乎要作嘔,從它食道里噴出夾雜著腐爛動物的臭味,在這種極其惡心的味道刺激下,我的身體好像可以稍微動一下了,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就是能跑也沒用,因為我絕對跑不過它。而且,從保護動物的觀點出發,劇烈運動后是不適宜進食的。
光線充足的白天里,如此近距離的情況下,我的視力比昨晚好了許多,也得以看清了它的真面。怎么形容呢!它已經不能說是爬行類了,因為在它的身體兩側已經長出了腳的雛形,那形狀就像還未發育成型的鷹爪一樣,不過那腳還沒有實質的功能,它依舊要靠滑行來移動。而在它的額頭靠近眼睛的上方,隆起了兩個類似肉瘤的大包,黃褐色的眼睛也深深陷到了眼眶里,最為神奇的是,它的嘴角兩邊居然還有須,非常長,一直飄到腦后;脖子后的鱗片比普通的蛇鱗要大得多,也厚得多。
那條大蟒——不!應該說是那條半龍,通體血色,但在背上還分布著許多既像圖案又像文字的花紋。從來沒想過,如此艷麗的紅竟也能讓人感到心冷,而且是心灰意冷的冷。
它的體態完全比我昨晚在水中看到的要大出許多,光是腦袋就已經比我的身軀都大了。而此刻,它離我如此之近,連它腹部鱗片摩擦地面所產生的震動我都感覺得到。
而現在它想對我干些什么,幾乎不用想都能猜到,如果起床后可以省去刷牙洗臉的話,那接下來就該是吃早餐了。
幾乎在我思考著是否需要咬舌自盡,以免除面臨死亡的恐懼感的剎那,腳上傳來一陣冰冷,原來紅斑大蟒已經開始從腳部吞食了。我的眼睛正對著它的眼睛,它的眼神很冰冷,沒有一絲可以討價還價的余地。它是條爬行動物,但即使這樣,我也明白,它比我高級,比我聰明,因為此刻是它在吃我,而不是我在吃它。
相信這世上還活著的人很體驗到被某種有口臭的生物活吞下的感覺!而我有幸體驗到了。它的嘴很大,大到完全可以一口就把我吞下去,然后在吃點大象做正餐,可是它偏偏一點一點地含著,靠著每次張嘴時上顎和下顎的蠕動把我的身體含進去。我心想或許是因為長期吃大象讓它的胃口變得不好了。
即使隔著鞋襪我的腳底也能清晰感覺到大蟒體內黏膜和肌肉的蠕動,我已經被它吞至到膝蓋了,我不知道現在該想些什么,也不知道還能想些什么。
意外的,紅斑大蟒忽然停止吞食,受驚了似的猛得將我一口全吐了出來,接著晃動腦袋,肥碩加長型的身體,嗖的一下鉆到亂石堆里頃刻間便不見了蹤影。
生的希望又被重新點燃了,就算全身骨頭都斷掉我也要站起來,能逃多遠是多遠,可身體還沒動,只是喉嚨里發出了些細微聲音,身上某處又是一陣咔嚓!完了,又是哪根骨頭斷了?!
平躺在石堆里無可奈何地等死,一直照射著我的陽光突然被一個人影遮住,奇怪,這陰森森的壓迫感,怎么這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