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huán)顧四周,看見一支奇異的紅花開得正艷。妖艷的紅,花瓣細長向上延伸著,就像是一雙雙祈求上天的手。昭佩心里忽然萌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便穿過重重花叢去摘取,誰料走近摘下來,卻踩在了虛浮的土地上。腳下一滑,竟朝著陡峭的山崖跌去。
“啊!”一身尖叫驚駭了所有的人,順著方向看去,只瞧見受到驚嚇紛飛的鳥群。
在跌落之際,一雙有力的手從身后緊緊環(huán)住了她。昭佩愣愣看著腳下滾落下去的土石摔在突兀的巖石上變得粉碎,使勁咽了下唾沫。
雙手的主人一邊費力地將她半個落下去的身子拖上來,一邊罵道:“臭丫頭,你怎么這么沉?”是蕭綸幾分懊惱的聲音,方才,真是把他嚇壞了。
昭佩從驚嚇中回過神來低頭看著環(huán)在自己胸前的手,臉上一紅,掙脫出來便怒道:“你!你……”
蕭綸略帶嗔怪地說道:“唉,你到是顧著興師問罪了。要不是我,你此刻早就摔死了。”
昭佩看著他幽黑的眸子,知道他救了自己一大命。咧嘴笑著:“謝謝六哥,方才真是嚇死我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昭佩睜著大大的眼睛問道,“你剛才一直跟在我身后嗎?”
蕭綸語塞,臉上浮現(xiàn)出不自然的紅暈,卻顧左言他:“總之你是欠了我一個大人情。”
昭佩無奈點點頭,忽然笑著舉起手中采的花給他看:“你看看,我摘了一朵好奇怪的花。”
蕭綸瞄了眼,卻愣了一瞬。他猛然搶到手里看了一陣,好像遇見洪水猛獸一般將它丟了很遠。一道紅色瑰麗的弧線直直墜落在石崖底。
昭佩眼睜睜看著,氣著跺腳:“你,你真是的。我好不容易才摘到的,你怎么就給扔了?!”
蕭綸神色怪異地看著她,說道:“那不是什么好東西。不要留在身邊。”
“嗯?”昭佩倒是一愣,原先只是覺得奇異才動了心思摘來,“有毒嗎?”
“那到未必。只是,它叫彼岸花。”蕭綸淡淡說著,又朝崖低看了眼,“真是奇怪,怎么會長在這里?”
昭佩聽到這個名字,渾身不明顯地顫了顫。這種花,她在書里看過。彼岸花,又稱曼珠沙華。傳說是長在黃泉路上的花,成群的彼岸花鋪滿了路,就好像是血河一般。
她想到那場景,硬生生逼出一身冷汗,匆匆拽著他就跑了。
這廂空地上,眾人已經(jīng)滿載而歸了。昭儷看著那兩個空位有些不放心,問道:“哥,二姐怎么還沒有回來?”
昭杰仰起頭看看,沉吟著:“也許采的多了忘記時間了吧。這丫頭,就是這樣。”
遠遠瞧見兩個越來越近的人影,蕭統(tǒng)淡淡笑道:“這不來了?”
抬目望去,蕭綸昭佩兩人一前一后走來。只是衣衫凌亂得很,昭佩的發(fā)也亂的一團糟。
昭儷問道:“二姐,你們采的的花呢?”
昭佩一愣,花?倒是全落在那里了。她有些尷尬想回去拿,卻被蕭綸拉住了:“罷了,別去拿了。”
那邊蕭紀卻曖昧笑了起來,昭佩看見她揶揄的目光,有些惱怒地想解釋,卻想著只能是越描越黑,只得作罷任他遐想。只是觸目于那個白衣男子時,竟有些慌亂。他含笑打量著他們二人,似乎在思索著什么。昭佩臉頰滾燙,逃似的溜到昭儷身邊坐下和他別開關系。
蕭紀依舊笑得曖昧。昭杰的臉色卻慢慢沉了下去,卻礙于眾人沒有說什么。月容笑著為她理著頭發(fā):“方才聽見有人尖叫,可是昭佩妹妹?出了什么事?”
昭佩感激地瞅著她,心有余悸地說道:“剛才,我差點跌下山。要不是六哥拖住了我,可就沒命了。”
“平日叫你留心也不曾。”昭杰斥她,眉目中卻滿是擔憂。
蕭紀卻笑言道:“那昭佩姑娘莫不是以身相許來報恩?”
蕭綸哈哈大笑:“我沒意見。”
昭佩撇撇嘴不理會他們,這兩兄弟,就是一個樣子。游手好閑就會調戲女子,她想到方才他救她時曖昧的姿勢,臉上又是一紅。怎么現(xiàn)在這么容易就紅了臉?
草地上鋪著軟毯,眾人圍坐在上面一邊食用著瓜果點心一邊談笑風生,美景美食才子佳人好不愜意。
蕭綸又冒出了點子:“難得雅興,不如簫瑟和鳴一曲如何?”
蕭統(tǒng)淡淡笑道:“好是好。只是這里只有簫,何來瑟?”
蕭綸得意微揚著頭看著他:“大哥小瞧我不是?知道今日有一位彈瑟高人,怎么會不帶上?”他口中的“高人”便是昭佩了,昭佩咽下嘴中的半塊糕點,愣愣看著他,這家伙又想做什么。他微笑著看向眾人,鼓掌道:“舟橋,取瑟來。”
青衣小童跑到車尾取下一張瑟來。抱著走過來,跪下深雙手奉上。
“六殿下倒是有先見之明。”月容優(yōu)雅一笑,側頭看向昭佩,“早就知道妹妹盛名了,彈一曲如何?”
昭佩看著蕭綸意味深長的微笑,有些遲疑,笑著說:“這里每一位都比佩佩厲害。佩佩怎么敢獻丑?”
蕭綸略帶嘲諷說道:“這會子倒是謙虛起來了。本王辛辛苦苦帶過來的,你可不能不領情。大哥,就看你們的了。”
昭佩雖然腹誹著蕭綸,卻抑制不住一陣興奮。在瑟前款款坐下,抬頭望著長身玉立在一側的白衣男子,莞爾一笑:“殿下想彈什么?”
蕭統(tǒng)含笑說道:“叫我大哥就好。曲子由你定。”
昭佩心花怒放一陣,定了定心神。手腕微抬,纖指輕輕撥挑著琴弦,便流轉出一曲動聽如同潺潺流水的曲子,清脆悅耳。她唇角含笑,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樣,素手就好像是音樂舞動的精靈,好似浮云美妙。
那是一曲《西州曲》,有心人聽了便是一陣沉思,默默盯著她思量。
昭佩渾然未覺,只是噙著微笑陶醉于樂聲中。蕭統(tǒng),你敢不敢和?你敢不敢……愿不愿?悠揚深遠的簫聲響起,婉轉之至,似漫天云霞綻放。時而高昂時而低沉,與她的瑟相配,音音環(huán)扣,悠遠綿長好似天籟之音。
昭佩眼中盛滿了笑意,抬眸看向他,正對上他的亦是含笑的雙眸,那眸子如同墨玉,幾分溫存幾分雅致幾分笑意幾分……不明。那目光柔柔落在她身上,竟換得整個身心的震顫,那些惱怒的驚怕的事物一下子煙消云散。只感覺到他溫暖的目光,只看得見他玉芝般的頎長身形,只聽得見和鳴的悠揚婉轉……內心,只充溢著所有關于他的一切。
昭佩終究還是垂下眸來,微微顫動的濃密睫毛掩住眼中欣喜嬌羞。他和了,明知是一曲表心曲,還是應了。
一曲《西洲》,思君夢悠悠。君可知我意可知我心可受我情?
只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