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瀾苑。
半靠在軟榻上的紅衣女子神色漠然,她的瀑水般的烏發凌亂地垂在肩上散落在亦是凌亂著的衣衫上。玉顏清泠,那雙翦水眸子光華隱在寞落的光陰之中,收斂了所有的亮彩。白璧無瑕的素手輕輕玩弄著腰間的玉佩,思緒卻不知飄落到何處。
如畫靜靜立在一邊,悄眼打量這個隱隱幾分寂寥的女子。
曾經的那個眉目含笑整日一肚子壞水的嬌俏女孩兒如今卻是這樣深沉清冷。
只不過是幾年光陰,就足以改變一個人。
“小姐…….”如畫輕喚一聲,昭佩恍若未聞。唇角帶著些許的漠然遙望通透幽深的蒼穹。
身邊的子夜拉了拉她的袖管,如畫終究還是把那句“你怎么被人抬回來了”咽回了肚子。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從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子夜。”那個默坐了將近一個時辰身子終于晃了下,漫不經心地整理著衣衫。她慵懶地下了榻,踱到了梳妝鏡前淡淡說道:“幫我做件事。”
子夜垂首立在一邊靜靜聽著那沒有任何波瀾的話語:“幫我走一趟,無論如何都要請青藍姑娘來。”子夜頷首,她又補了句:“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如畫,我要去見王爺。”她站起了身,回眸沖如畫一笑。卻包含了諸多的情愫到讓人不忍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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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佩剛走到書房門口就看見從里面走出來一個藍衣女子,正是袁茗。她的臉依舊是紅著的,眸中流光婉轉。昭佩苦笑,這樣一個女子,怎么都會讓人心生憐愛。
“姐姐。你這是怎么了,怎么臉色這樣蒼白。”袁茗輕聲低呼。
昭佩慘淡一笑:“沒什么事,妹妹這是……”她目光在袁茗身上一繞,欲說還休。
女子垂眸面含嬌羞:“袁茗熬了些燕窩特地給王爺送去。”又驀地抬頭有些慌張地問道:“姐姐要嗎?我還可以去做。”
輕輕一笑,昭佩擺了擺手:“還是免了吧,不麻煩妹妹。”于是不再等她有任何的回應便跨進了書房,將她落在了身后。
蕭繹就站在案幾前,從她進來的一刻起就把視線放在了她身上。微一蹙眉,那樣的神情那樣的眼神……第一次見到。
“有事嗎?”蕭繹自她踏進屋子的一瞬間就將視線落在她身上,打量一圈之后眼神似欲穿透她漠然的眸子。
她抬首,眼底深處平瀾無波卻又是深深的質問:“我只想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其他我不做糾纏。”
“為什么?”他似笑非笑地發問,“為什么這么感興趣?”
昭佩一愣,半晌才說道:“只是覺得你不應當有什么瞞著我,我們是夫妻,不是嗎?”
夫妻……蕭繹臉上微微動容卻隨即一聲輕笑,重復了一遍:“夫妻……”作為妻子,她從不在乎他,她的心思滿滿撲在了另一個男子的身上。不過聽到一些風吹草動,就扔下孩子跑來質問他。
“你,非要我捅破窗子明說嗎?”蕭繹緩緩說出這樣幾個字。他的臉在一格一格的明暗之中,只是那眸子異樣的深邃。似具有很強的吸引力將萬物都吸入那無底深淵,任何的人在這樣的催逼之下都無力反抗,唯一可以做的只有寂滅下去萬劫不復。
昭佩忽然覺得有些錯愕,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明明是自己在質問為何現在似乎已經反過來了。
她愣愣不語,又聽他重復:“要我明說嗎?為什么如此上心?恐怕不是因為我對你有所隱瞞吧。”見昭佩沒有說話,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若是那樣,恐怕你從進入這個王府的一霎那起就應該和我杠上了,你不知道的實在太多太多了。”蕭繹嘲諷一笑,見她直勾勾的眼神含恨含怒,“其實這些事的真相不知道的會活的更久一點。知道嗎?我的王妃。”最后一句話拉得很長,沙沙的悶悶的直撓人心。
莫名的一番憤恨,她知道自己根本就不了解這個男子,這樣愚笨駑鈍迷迷糊糊的自己怎么會看透那樣高深莫測神神秘秘的他?即使同榻而眠,即使為他生了孩子,而自己終究沒有走到他的心里去。
他們之間,一直是有戒備的。
就算有時她覺得,他是愛自己的。就算有時自己會有錯覺,覺得自己是喜歡他的。然而,他們之間總是隔著什么。所以縱使再親近也無法深入心扉。
那就是蕭統。
本就決定忘記的那個人,終無法就此放棄。
“還要我說嗎?”蕭繹緊緊盯著她,催逼問道。
胸口莫名的憋悶脹痛,昭佩心虛地別過了頭淡淡說道:“不用了。”昭佩心里大概也明白,蕭繹的心里一定是清明的。精明如他,怎會看不出端倪。
雖不知他以往為何隱忍不說,不過這次似乎他真的生氣了。直覺告訴她,還是…….就此結束吧。不要去碰的渾身是傷。他冷言冷語的嘴似刀子,這點昭佩明白。
二人都不再說話了,時光靜止窗外樹影搖擺輕輕拂過他們的容顏。四目相對,是他幽深的眸,她固執的眸。對望中沒有任何眷戀的情愫,只有計較和質問。
靜默了不知多久,似乎有一載春秋之長。他想看清她眼中的一切,可惜如今的昭佩漸漸學會了掩飾。她亦想看清他心中所想,只可惜從沒有看懂過。
“知道嗎?其實我很恨你。”蕭繹似在輕喃,一字一頓鋪陳著那錯綜復雜的心情,嘴角微微上揚著毫無意義的笑意將那情緒全部掩埋。
他恨她,因為他愛她。只是因為愛的不純粹,所以生了恨。